既然已經(jīng)能變成人形了，恐怕他不會愿意繼續(xù)留在公園當(dāng)一只鳥了。

    林團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很不想他離開, 并不是因為舍不得他的羽毛他的溫度, 她甚至都沒有想到這一點，就是單純的不希望他走。

    每天回窩有只鳥等在那里，可以交流可以依偎在一起，這種感覺對林團來說幾乎前所未有的。

    她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只覺得跟鳳元成為了朋友，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好朋友在身邊了，朋友要離開自然會傷心。

    “那你是不是要走了，回你之前的地方去？”林團很直白地問道。

    鳳元愣了下，沒料到她會這么說，他現(xiàn)在實力也就是恢復(fù)了三成，別說回到回到原先的星球了，就是離開地球都做不到，更別提橫跨星系，那起碼要等他完全恢復(fù)后才行。

    所以他起碼還要在這公園待上至少一年。

    他看著林團不自覺糾結(jié)在一起的眉頭，沒忍住笑了，小肥啾雖然傻兮兮的，卻很依賴他。

    “不走，除了這里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林團的眼神瞬間晶亮了幾分：“真的？”

    “嗯?！?/br>
    兩人都沒注意他們現(xiàn)在緊緊抱在一起一直沒分開，鳳元頭次以這樣的方式攬住林團，感覺有些新奇，低頭看看她的頭發(fā)又看看她的眼睛。

    林團仰頭跟他對視了一會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她早就站穩(wěn)了。

    她推了下鳳元想要分開，手上并沒有怎么用力，沒想到手才剛伸出去，剛剛還摟著她的鳳元就向后倒去。

    這次換個人摔跤了。

    林團伸手去抓他，沒抓住人倒是抓住了一只黑毛雞。

    黑毛雞無奈又無辜地瞅著她。

    “還沒恢復(fù)好，維持不了太久人形，等我再恢復(fù)一陣?！兵P元解釋完覺得有些丟人，用翅膀擋住了自己的臉。

    林團順了順?biāo)拿珜⑺нM了懷里。

    “沒事，你恢復(fù)的挺快，下次就好了?！?/br>
    說完離開角落朝街上走去。

    抱著只雞上街確實有點引人矚目，這種天氣不錯的半下午，不少人搬著凳子坐在門口，見她經(jīng)過，有自來熟的主動問道。

    “閨女你這雞在哪買的？多少錢一斤？我上午剛?cè)サ霓r(nóng)貿(mào)市場沒見到有賣活禽的啊?！?/br>
    “是啊，這只雞個挺大，是散養(yǎng)的走地□□，我媳婦正在坐月子，我一直想給她補補，市場賣的不新鮮，有股味她不愛吃。你這雞賣不賣，兩百賣我行不行？”

    按照正常雞的價格，兩百著實是賺了。

    林團很快就被幾個大媽和中年婦女包圍了，幾人七嘴八舌地各種問，甚至還有上手想抓起鳳元看上一眼的。

    “這黑毛的雞我怎么沒見過，是外地的嗎？”

    “應(yīng)該是吧，這只還挺精神的?！?/br>
    “我看她從那邊來，是不是有小販在那邊？我看看去?！?/br>
    “我跟你一起。”

    林團真沒想到鳳元在人類那里如此受歡迎，公園那群人想給他喂吃的，公園外的人想吃他。

    她捂緊了鳳元沒讓幾個人類碰到：“這不是吃的也不賣，是，是我養(yǎng)的寵物?！?/br>
    幾個大媽頓時停手，有些詫異又尷尬地看著她。

    “哎呀，閨女這癖好真特別，別說，這只雞長得還挺精神，身上也很干凈?！?/br>
    “市里現(xiàn)在都不流行養(yǎng)貓養(yǎng)狗了，都養(yǎng)鴨子養(yǎng)豬呢?！?/br>
    “我兒子同學(xué)在家養(yǎng)蛇和蜥蜴，那家伙，嚇?biāo)廊肆硕?，要是我兒子也敢在家養(yǎng)我不打斷他的腿?！?/br>
    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無人再關(guān)注林團，她趕緊小跑著溜走了。

    大媽們的戰(zhàn)斗力實在是太強了，她輕輕呼了口氣，快步走進一個批發(fā)水果的市場。

    這不是路邊的水果店，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摸索，林團總算搞明白了哪里的水果更便宜點，就是這種全是賣水果的地方，距離菜市場不遠，批發(fā)下來很便宜。

    她一次買不了很多，吃不完就不新鮮了，儲物空間也裝不了這么東西。

    所以她經(jīng)常跟在別人身后撿漏，有那種特別挑剔的顧客，會開箱看貨，有點疤的不要，長得丑不要，好心攤主會讓挑出來，拿出來的瑕疵果會以更低一些的價格單賣。林團就專買這樣的，她能聞出來這些長得丑的同樣很新鮮，甚至比那些長得好看的更甜更水，一點也不差。

    在水果市場轉(zhuǎn)了一圈，林團很快就鎖定了一個看起來非常精明的婦女，這人穿的不錯，手里拎著包，手指頭大戒指閃閃，手腕還有個金手鐲，那寬度和厚度絕對超過了60克。

    這么看著就不差錢的人買東西卻相當(dāng)摳，伸手自己劃開了箱子開始挑揀起來。

    老板想阻止也來不及，只能不太高興地道：“哪有你這樣買東西的，我這搞批發(fā)的，東西都新鮮，一個批次出來的，你這么挑揀我東西還怎么賣？”

    婦女沒抬頭，毫不相讓地道：“我可不是買一箱兩箱，我買的多，送人的，要是有壞的爛的讓我面子往哪擱，我就是看你家東西好才來你家買的，這挑出來的又不是不能賣，你也不吃虧不是?！?/br>
    她一箱挑出來半箱不滿意，幾箱才湊成了一箱，老板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了。

    “這六箱都全要了，都給我搬到車上去吧。”

    等了半天對方終于買好了，林團迅速上前，趁老板將拿出來的水果重新裝箱時裝模作樣地道：“這都是人挑剩下的，散賣不？”

    能賣一點是一點，老板擺手：“賣?！?/br>
    外面價格七八塊，這里只要兩塊，林團每種水果選了一部分味道最好的，只花了五十就拎了一大兜子，這放在外面，價格估摸得翻上三倍。

    林團覺得自己簡直太機智太聰明了，抱著鳳元出去的路上不時發(fā)出嘿嘿笑聲。

    見鳳元不搭話，她主動道：“我跟你說，買東西是有技巧的，跟在這種人類身后保準能買好又便宜又好的，我現(xiàn)在可是完全掌握到了精髓。你下次想買什么東西跟我說?！?/br>
    她這會是忘了鳳元壓根就不需要買什么東西，只要他想吃，往那里一站就自動有人類給他投喂了。

    鳳元聽出她想要人夸贊的意思，毫不吝嗇地道：“你可真是太聰明了，這種辦法都能發(fā)現(xiàn)。”

    得到這句話，林團臉上的笑意更松快，走路都一蹦一蹦的，像只快樂的小麻雀。

    “那是當(dāng)然的啦，沒什么的，多觀察就行了?！?/br>
    “好。”

    水果市場比農(nóng)貿(mào)市場還要大一點，人來人往的很熱鬧，林團一手拎袋子一手抱著雞，走了一會才走出去。

    她沒打算立即回公園，今天難得鳳元跟著一起出來，想帶他四處逛逛。

    只是還沒有走出多遠，就迎面跑來一個小女孩，猛地撞進了她懷里。

    對方似乎并不是無意經(jīng)過，而是有目的的，靠近她后就雙手緊緊抱著她的腰，生怕她跑了似的。

    “找到你了！”

    林團最先是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隨后才看清楚小女孩的臉。

    她很白很瘦弱，頭發(fā)有些枯黃，個子到她的腰上一些，約莫十歲的樣子，她穿著身校服，衣服洗的發(fā)白了，但很干凈。

    明明很干凈，可林團總聞到一股非常難聞的味道，這味道跟在錢婆婆家聞到的很相似。

    小女孩一雙眼睛很大，因為太過緊張和用力而有些突出，她手指死死捏住林團的衣角，小聲道：“我看見了，你是妖怪，你很厲害。”

    林團一驚，竟然還有漏網(wǎng)之魚沒處理。鳳元低下頭，看小女孩的眼神有些不善。

    但小女孩被他們同時盯著卻一點都沒有退縮，只是害怕地咽了口口水道：“如果你能幫我一件事，我就把自己獻給你吃掉。”

    林團：“……”

    人類對她是有什么誤解，不是，人類是對自己有什么誤解，人類以為自己的rou很好吃么？并不是啊，人類的rou又瘦又柴，要么就全都是脂肪，吃起來難以下咽，稍稍放久一點就開始發(fā)爛發(fā)臭**，讓鳥毫無食欲。

    總而言之，她對吃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從哪聽來的這些？”

    “書上和電視里?！?/br>
    林團搖頭：“……謠言害人不淺?！睉械脤σ粋€孩子辯駁，她轉(zhuǎn)而問道：“你想讓我?guī)湍阕鍪裁?？?/br>
    “幫我殺一個人?！毙∨⒛樕で卣f道，眼神里射出強烈的恨意。

    林團搖頭：“我做妖也是有原則的，不會殺無辜的人類。”

    “他不無辜，他該死！該死！”小女孩控制不住聲音大喊道。

    周圍人視線看過來，林團捂住小女孩的嘴將她拉到僻靜處的椅子上坐下。

    “你跟我說清楚前因后果，要殺的人是誰，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么小的孩子，還是個幼崽，怎么會有這么強烈的恨意，林團都有些驚了。

    小女孩抿著唇，過了會才道：“我叫溫舒語，錢婆婆是我外婆，你應(yīng)該記得她的。錢力是我的舅舅，親舅舅。”說到這個人，她眼里再次放出仇恨的光來，“我要你殺的人就是我的舅舅錢力?！?/br>
    “為什么，他做了什么？”

    可能是在外面呆了一陣，溫舒語身上難聞的味道消散了很多，她原本的味道慢慢飄散出來，那是混雜著極度苦悶仇恨的味道，而藏在這些情緒之下的則是害怕，她的味道里沒有一點點生的希望。

    “他……”溫舒語環(huán)抱住自己的手臂。她穿的是校服，校服很寬大，里面空蕩蕩的沒有衣服，領(lǐng)口拉了上去，但這種校服領(lǐng)子并不很高，林團伸手碰了下她的脖子，她立即條件反射地往后縮去，整個身體都在發(fā)抖。

    林團將東西放在旁邊，伸手捏住她的領(lǐng)口扯開看了眼，發(fā)現(xiàn)她脖子上全都是青紫痕跡，從脖子往下一直蔓延到胸膛小腹。她里面什么也沒穿，所有東西都一覽無遺。

    溫舒語被人發(fā)現(xiàn)身上的異樣，羞愧到快哭出來了。

    她哽咽著開口，仿佛在心中模擬了千百遍，說話很有條理：“我今年十三歲了。他從我七歲開始就強迫我，我很害怕，每次mama打電話都想告訴她，可是她說是因為舅舅喜歡我，讓我乖乖聽他的話。我又告訴了外婆，可她不相信，說是我吵到舅舅了，舅舅沒有錯，都是我瞎說的?？珊髞硭髅鞫伎匆娏?，她卻裝作什么都沒有看到的樣子，還關(guān)上了門，我拼命喊她，她跟舅舅說，讓我小聲一點，會被鄰居聽到?！睂⑦@些說出口不知道她用出了多少勇氣，說到后來她已經(jīng)泣不成聲，只能抬手環(huán)住自己的身體。

    林團的眉頭皺起來，義憤填膺地道：“你舅舅一直打你？他竟然這么傷害幼崽！”

    鳳元聞言腳下一滑，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原來林團沒有聽懂，只以為是溫舒語的舅舅在打她，但情況遠比這要更糟糕。

    他跳到林團肩頭，低聲朝她說明了一下情況。

    聽明白的林團眼神一厲，怒從心頭起，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兇狠地看向前方。

    她沒法跟人類共情，但是將這件事帶入到鳥身上想想，一只繁殖期的鳥去強迫未成年雛鳥，還讓雛鳥傷痕累累，那簡直罪大惡極，直接將那只鳥給咔嚓掉也不為過。

    “你有向外界求救過么？”林團問。

    溫舒語點點頭又搖搖頭：“外婆說，如果我敢將這件事說出去，他們就會扔掉我，mama不要我了，除了這里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我好害怕，外婆說舅舅只是在跟我玩，可是我好疼，疼得快要死了?！睖I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哭了一陣后她猛地抬頭看向林團，“你吃掉我吧，我會洗干凈的，不會有味道。”

    可能對她來說，繼續(xù)活著比被妖怪吃掉還要更難。

    林團默然，使勁揉了揉她的腦袋：“就這么被我吃了你沒有遺憾么？你還在上學(xué)吧，不想繼續(xù)上學(xué)不想交朋友了么？”

    溫舒語的眼神亮了亮，隨后又黯淡下去：“想，但是我不想去學(xué)校了，我不敢跟他們講話，會被發(fā)現(xiàn)，舅舅說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了，他下次就會讓我更疼，那樣我很久都不能去學(xué)校了?！?/br>
    人類的折磨手段林團見識過不少，她沒法想象發(fā)生在溫舒語身上的一切，只能伸手不停地在她頭發(fā)上一下下摸著，淡淡的妖力安撫著她的情緒。

    “別擔(dān)心，我會幫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