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這次來醫(yī)院不是所有學生都過來了,袁晴晴他們都還留在公園寫生,王老師忙完才想起他們來,這會都已經(jīng)過了午飯時間,他趕緊給學生打電話。 “老師,我們已經(jīng)吃過飯了,你不用擔心。” “今天寫生先到這結束,你們帶著畫板直接回去吧,路上小心?!?/br> 打發(fā)了呂宏凱兩人離開后,王老師又陪了貝母一陣這才回去。 貝俊就那么一直睜著眼睛看向天花板,貝母跟他說話時,他只用單音節(jié)做回復,沒有一句完整的句子。 想著他現(xiàn)在難受不想說話,貝母只是擔心地握著他的手沒再詢問什么。 貝俊在醫(yī)院住了兩三天。 他和楊大爺同住一家醫(yī)院。楊大爺昨天就痊愈出院了,可能是早睡早起身體不錯的原因,他除了當時多喝了幾口水,沒有任何問題。倒是邵慧受涼發(fā)燒了,現(xiàn)在每天都要吃藥輸液。 住院這幾天里兩位老人都是孤零零的,沒有任何人來探望和照顧。 楊大爺可以起身自己走動,就沒有找護工,一日三餐自己下去食堂買,每次都很好心地幫邵慧也帶一份。 開始時邵慧一直不肯開口講話,飯也不吃,默默躺在床上流眼淚,楊大爺見狀,抱著相機坐在她床邊給她看自己拍的各種鳥,給她講鳥的習性和拍攝過程中發(fā)生的趣事。 從前除了跟攝友交流外楊大爺很少跟人分享這些,一起了話頭就完全停不下來,越說越開心,說到激動時還手舞足蹈的,像個孩子一樣。 邵慧的視線慢慢被他吸引,也跟著去看那些姿態(tài)各異的鳥,聽他說哪里有什么珍稀品種,眼神不再如先前一樣悲切。 這么過了幾天,等到醫(yī)生說楊大爺可以出院時,他竟然還有些意猶未盡。 “這就可以出院了?你看我要不要再做個別的檢查,我高血壓,有時候早起會頭暈。” 醫(yī)生笑道:“檢查過了,您高血壓控制得還不錯,不需要住院,您好好吃藥繼續(xù)維持就好了?!?/br> 楊大爺往邵慧床邊一坐:“那我救人得救到底吧?!?/br> 他對邵慧道:“要不你請我當你的護工好了,我負責給你買飯,剛剛醫(yī)生說了我身體還不錯。” 邵慧本來知道他要出院時還有些傷感,一聽他要留下來,頓時瞪大眼睛:“這,這不太好?!?/br> 楊大爺擺擺手:“怎么不好了,反正我也閑,我最近拍好了照片投了雜志,結果出來前正好休息一下,公園我都拍好多年了,最近沒有新鳥,醫(yī)院后面這林子的鳥不少,可以當新的素材。就當是順便了嘛。” 邵慧有點明白他的意思,她現(xiàn)在對楊大爺也挺有好感,但她家里一堆破事,兒女對她不聞不問還逼著她去死,前夫回來又不知道會干些什么,她害怕會連累到楊大爺。 最終她抓緊被子禮貌又冷淡地道:“還是不了,我可以自己走。謝謝你救了我?!?/br> 楊大爺皺了皺眉,握著相機確認道:“真不用了?” “不用,只是感冒而已,我也很快就出院了?!?/br> 楊大爺有些黯然,趴在他腿邊的黃狗蹭了蹭他的腳背,最后他還是先出了院。 邵慧看著他收拾東西離開,側過頭去沒再看。 此時同住院部的另外一層,貝俊母親仍舊沒有讓兒子出院的意思。 貝母一直在醫(yī)院陪床,本來聽醫(yī)生說自家兒子并不嚴重,等頭疼緩解之后就能出院了,可她卻覺得兒子自從醒來后就有些不太對勁。 這幾天里貝俊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沉默寡言,總是呆愣愣地看向某一處,雖然會搭話對外界有反應,可只要是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不對勁。從前貝俊很調皮活潑,話多,在家一刻都閑不住,總是咋咋呼呼的,就算被打也不會老老實實,而是猴子一樣四處亂竄。 這樣沉默的兒子是她完全陌生的。 貝母心里不安極了,始終不敢讓他出院,央求著醫(yī)生再檢查一下腦部,是不是哪里摔傷了沒檢查出來,不然他怎么會變得這么不正常。 醫(yī)生做了幾個檢查,都顯示貝俊的指標很正常,沉吟許久后醫(yī)生道:“是不是嚇到了?要不帶他去看看精神科吧,突然從高處墜落,很可能留下了什么心理陰影?!?/br> 貝母聽到這話心里一突,想到了其他方面。 沒有帶孩子去精神科,她躲開人群出去打了個電話,等到下午時分,她帶著兒子出了院。 貝俊老老實實地任她牽著朝前走,白天他表現(xiàn)得相對正常,眼神沒有那么木訥,會朝四周看去。而一旦入夜他就不停做噩夢,非常害怕地抱著自己,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貝母開始只以為他是嚇到做噩夢了,可經(jīng)醫(yī)生一說,她有些懷疑起來。 兩人傍晚時分到了家,到家時天都快要黑了。 家里早早等著兩個人,這是貝俊的奶奶和姑姑。 兩人先前沒去醫(yī)院,只聽說不對,可此時一看到人才明白這是真不對勁。 貝俊奶奶上前拉住貝俊的手跟他說話,貝俊點頭回應著,卻不像從前一樣抱住她,最甜的奶奶長奶奶短。 老人的眼淚都要下來了:“這是掉了魂,都好幾天了,他一個人肯定很害怕?!?/br> 貝俊姑姑拍拍她,隨后拿了一件貝俊的貼身衣服過來。 她轉頭道:“現(xiàn)在時間正好,弟妹,你讓俊俊去睡覺,我跟媽去門口?!?/br> “好。” 貝母牽著貝俊進臥室哄他睡覺,他很聽話地躺下閉上眼睛,貝母將大門和他臥室的門都打開,又把擋在路上的桌子椅子雜物全部挪開好方便走路。 太陽搖搖欲墜地掛在天邊,東邊天空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 兩人看了會天色,在太陽只剩下最后一絲余暉時,貝俊奶奶捧著衣服開始喊貝俊的名字。 “俊俊,跟奶奶回家了。俊俊,跟奶奶回家了?!?/br> 此時公園。 林團正在打噴嚏,剛剛經(jīng)過一棵桂花樹被花香嗆住了,現(xiàn)在她感覺自己從內而外都散發(fā)出一股桂花味來。 天有些晚了,公園早早就開了路燈。 她張開翅膀在空中滑翔了一陣,試圖讓風吹散身上的味道。 正轉著圈圈,林團突然聽到虛空悠悠傳來的叫聲。 原本一直蜷縮在樹下的身影也同時聽到了聲音猛地站了起來。 “奶奶,奶奶?!?/br> 貝俊嘴里喊著,腳步急切地朝前走去。 可他轉了幾圈,不僅沒走回家,竟然又轉回了樹下。 呼喚聲還在繼續(xù),貝俊又嘗試了幾次,卻每次都在原地打轉,好似有什么東西在束縛著他不讓他離開一樣。 當貝俊又一次看到棗樹的時候,他絕望地坐回了地上,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卻沒有一滴眼淚流出來。 林團皺著臉在棗樹上空盤旋,先前沒注意,這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周圍的樹木間距幾乎一模一樣,分散在周圍的樹木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圓,而那顆棗樹就在圓的正中心。 難怪不管怎樣貝俊都走不出去。 除非有個人引著他走。 林團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自己是躲不過要當只好鳥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忘記定時了…… 第17章 林團還沒有出手,貝俊的事就出現(xiàn)了新的變化。 路口叫魂儀式結束后,貝母去喚兒子醒來,可醒來后的貝俊并沒有任何變化,很顯然這次的做法并沒有任何用處。 貝俊奶奶看著孫子想了一會最后道“公園樹多,他肯定是被困在里面出不來了,我們去一趟公園,他一定還在那里,我親自給他帶路?!?/br> 她說著就要往外走。 貝俊父親也在旁,他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并不信家人整的這一套,可他一張嘴說不過三個人,一直沉默地看到現(xiàn)在。 現(xiàn)在大晚上的,公園估計已經(jīng)關門了,母親年紀也這么大了還要這么折騰,他忍不住想勸阻。 “都已經(jīng)很晚了,要不明天再去?” 貝俊奶奶狠狠瞪了自家兒子一眼“怎么能等到明天,我孫子這很明顯就是嚇掉魂了,他已經(jīng)被困在公園好幾天了,你這當父親的一點都不心疼他不說,還不讓我去?!?/br> 貝父無奈張嘴“我沒有……” “你別攔著我,這事就是要夜里辦,俊媽,你不是有公園領導的聯(lián)系方式?現(xiàn)在打一個電話,跟他們說一下,我們很快就會出來了,不會在里面耽擱太久?!崩咸崎_兒子,也等不及媳婦去打電話,撥出去后就自己接過電話說了起來。 園長猶豫了一會,最后還是同意了。最近公園發(fā)生的事,讓這個接受過幾十年教育的知識分子對這個世界的看法產生了巨大改變,他聽說貝俊的改變后也開始懷疑起來,孩子的魂是不是被丟在了公園里。 一想到他們公園里有只鬼在,園長的小心臟就忍不住抖了又抖。 應該不止一只,還有那天救了楊大爺?shù)纳衩厝耍膊恢朗枪磉€是妖。 園長滿臉憂愁地問副園長“這附近有沒有什么地方比較靈,要不要請個大師過來看看?” 副園長忍住吐槽的欲望推了推眼鏡“園長,你想太多了,這是迷信。” “監(jiān)控你也看了,你解釋解釋那是什么?” “我解釋不了,但只要沒做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br> 園長看天看地,直接轉移了話題。 那邊得到公園允許的貝俊奶奶立即和姑姑上了車直奔公園而來,沒多久就到了地方。 一名工作人員帶著她們倆到了那顆棗樹下。 雖然什么都看不見,可以走到這里,貝俊奶奶就對著空氣說起了話來“俊俊別怕,奶奶來帶你回家。” 原本沮喪地縮成一團的貝俊聽到家人的聲音立即抬起頭來,興奮地跑到奶奶身邊,生怕會再次被丟下一般,身體緊緊地貼著她的背,手試圖抓住她的衣服,可惜他什么都抓不住。 “奶奶,你們終于來了?!?/br> 公園的人遠遠推開,貝俊奶奶捧著衣服繞著棗樹走了一圈,嘴里念叨著“俊俊,咱們回家了?!?/br> 她重復著這句話,一邊說一邊朝家的方向走。 貝俊緊緊跟在她身后,然而就像剛剛一樣,一旦他走到那個圓的邊緣,整個人就像被屏蔽掉感知一樣,腳步瞬間拐彎,又重新回到了原地。 貝俊奶奶的腳步很慢,她仍舊一步步朝前走了,貝俊焦急地站在圈后面拼命呼喊著她的名字。 “奶奶你看看我,我在這里啊,我出不去,嗚嗚嗚,奶奶,帶我回家,我好怕,這里好黑好冷啊,嗚嗚嗚?!?/br> 林團嘆口氣,本以為家人來了會有點用,沒想到還是不行。 她張嘴對著貝俊的方向叫了一聲。 下一秒他只感覺有一股力量纏住了自己的身體,那股力量牽引著他朝前走,在走到圓圈邊的時候,林團感覺到了一股阻力。 這種在不經(jīng)意間形成的天然簡易陣法真的有效果,只是對林團來說力量并不算大,能破,于是她加重幾分妖力,下一秒恍惚聽到啵一聲,貝俊從圓圈中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