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鳥羽就算沒有防水功能也很細密，輕易不能被穿透，臟的只是外面，里面都還干凈著。

    這時候時間還早，楊大爺又每日不落地帶著相機趕了過來，正好看到鳥兒繞著水邊圍成一圈洗澡的樣子。

    還沒驚詫兩秒這到底是什么情況，他就條件反射地抱起相機開始抓拍。

    昨日見過一次的那名中年婦人，今日也一樣出現(xiàn)在了公園，甚至來得比楊大爺還早，她又在水邊徘徊起來，只是還沒等她做些什么就被腦袋上飛過的鳥嚇了一跳，看好的地方也被一圈鳥完全占據(jù)，她忍不住后退兩步，視線也不由自主地被這群鳥吸引，沒再做出什么多余的舉動。

    清理完身體之后，這群鳥并沒有立即離開，興奮過后都考慮到了現(xiàn)實問題。

    “稻子沒了，我還沒有存多少食物?！?/br>
    “我也是，我配偶食量大，窩里那些根本不夠吃。倆孩子才剛會捕獵，也沒存下食物?！?/br>
    “唉，怎么辦，難道去人類家里偷？我還沒做過這種事?！?/br>
    “我看好多人家里養(yǎng)了貓，貓貓好可怕哦！嗚嗚嗚。”

    “我外面有朋友，它說市中心廣場上的鴿子每天都有人喂，實在不行咱們就去市中心吧，好歹餓不死?！?/br>
    “不行不行，我從出生就在這，我的家也在這，我不會離開的?！?/br>
    冬天蟲子少，一些食rou性鳥兒冬天也會暫時轉為植食性，依靠樹葉和種子過活，糧食園的稻子結穗不多，往年分給眾鳥勉強能熬過冬天，實在不行公園的管理人員也會在三九天接濟一些食物灑在地面供它們享用。

    但今年稻子被麻雀破壞，天冷得又早，一些鳥恐怕很難撐得到人類接濟的時候。

    眼見它們愁云慘淡烏云罩頂，林團覺得是時候展現(xiàn)自己的領導氣質了。

    她挺起自己不寬也不厚的胸膛，高高昂起頭，像一個被提起來的球一樣聲音渾厚地道“有我在，怕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林團可靠jg

    第6章

    有了老大的照顧，一群鳥突然有了信心，不再對未來忐忑，站在樹上互相給同伴理了理羽毛，隨后撲啦啦地飛回了自己的窩里，打算恢復一下元氣。

    但也有幾只撲騰到了公園工作人員們辦公的地方，躲在窗外虎視眈眈地朝里面看去。

    那群剛被烘干的麻雀們都在里面，如果公園決定把麻雀留在這，那以后它們的日子會更艱難。

    過來盯梢的是幾只烏鶇，是鶇科的鳥類，通體黑色黑爪黃嘴，尾巴尖翹，不知情的會以為這是烏鴉。其實二者只是長相略微相似而已，烏鶇生性膽小謹慎，嗓音不粗糲，反而相當清亮，會發(fā)出急促的吱吱聲，還很有模仿天賦，能模仿多種鳥兒的叫聲。

    它們盯著窗子內的麻雀們，努力傾聽著工作人員的決定。

    有人問道“這些麻雀怎么辦，直接放出去？它們會不會賴在公園不走了，都跟咱們這的鳥打得這么兇，留在這以后恐怕不太好?！?/br>
    “按理說公園不該驅趕飛來的鳥?！?/br>
    烏鶇能聽得懂人類話語的意思，聞言忍不住叫了一聲，惹得屋里的麻雀跟著嘰嘰喳喳起來。

    “可也不能任麻雀留在這里，它們繁殖得特別快，明年咱公園干脆改叫麻雀園算了。”

    “市外不是有山么，開車把麻雀送去山里放了，要么就送去市中心，看它們原本的行動軌跡應該是要飛去市里。”

    “那還是去山里吧?！?/br>
    于是事情就這么敲定了，把麻雀送進山。

    烏鶇轉著腦袋，腳步飛快地在地面奔馳回了森林，邊跑邊叫，沒多久鳥兒們就收到了消息，這群麻雀要被送走了。

    毓秀山在距離公園幾十公里的地方，不算遠也不近，也是一個景點，麻雀一時半會絕對飛不回來。

    工作人員的動作很快，沒多久就有一輛小貨車被開了過來，麻雀們被裝在一個大網(wǎng)里放在后面，已經(jīng)恢復了精神的麻雀們接觸到外面的空氣，拍著翅膀想要飛起來，網(wǎng)被頂?shù)美细?，但網(wǎng)的一角勾在車上，麻雀掙扎得再厲害也飛不出去。

    公園鳥兒們得到消息紛紛從窩里飛出來，喜不自禁地歡呼了一波，隨后站在枝頭對著麻雀們高聲嘲笑。

    “哈哈哈，有本事再出來攻擊我??！”

    “偷東西的小賊，趕緊滾?！?/br>
    “再敢回來就薅光你們的毛，啄爛你們的臉?！?/br>
    麻雀氣得要命，但現(xiàn)在困在網(wǎng)里出不來，攻擊也夠不著，在網(wǎng)里上躥下跳大聲叫嚷，無奈只能把氣撒到網(wǎng)上，沒多久車后斗里就積攢了一層散發(fā)濃郁味道的黏糊物體。

    車很快開走，鳥們開心極了，藍鵲在空中飛舞起來，肆意張開自己的翅膀，甩動身后纖長優(yōu)美的尾羽。

    其他鳥們紛紛贊賞地抓著身下的樹枝樹葉搖晃為它鼓掌，枝葉嘩啦啦地響，有工作人員疑惑地看了看天。

    “這也沒有風?。俊?/br>
    只是打敗了一群麻雀都能讓它們這么興奮，林團看得忍不住搖頭，覺得有些丟鳥。

    真是群沒見過世面的小弟。

    慶賀完，鳥兒們終于消停下來，各回各家，繼續(xù)為了填飽肚子而奔波。

    林團則在思考冬天該怎么辦。

    這里不是過去，大山里不管怎么樣都能找到可以吃的食物，但這片公園就這么大，外面到處都是人類的痕跡，原先的泥土路邊全變成了水泥石板，食物堆積在人類的倉庫里，光她能聞到的儲糧地點都有上千處之多，特別是被稱作超市的地方，堆積的糧食就更多了。

    實在不行就去取一點。

    反正人類也不可能吃得掉那么多食物，她取走一點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就算被發(fā)現(xiàn)了又能怎么樣，她一點都不怕。

    只是人參精一直告誡她不要過多接觸人類，沒有什么好下場。

    林團牢記在心，因為人參精就是死于人類之手，它成精了實力也不強，遇到危險只能躲進地底，但那些貪婪又狡詐的人類拴著它的腿和脖子，硬是將它給挖了出來。

    林團躲在高高的樹頂，過去幾百年也仍能想起人參精的悲鳴。

    實力強大之后，她再想找人類報復回來，然而當初那群人早已經(jīng)死得只?；伊?。

    林團現(xiàn)在自然是不再害怕人類，只是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愿意過多招惹他們。

    視線轉到河邊，楊大爺正坐在觀鳥樓上查看今天拍的照片，最近他總能在這里找到好的素材，因此心情相當好。

    黑狗趴在他腳邊，時不時抬頭看一眼他，像是擔心他會突然離開一樣。

    在河邊徘徊的那名婦人在鳥兒走后又靠近河邊看了看，但清澈的水被攪得一片渾濁，沒有沉下去的屎油光光地飄在水面，看上去有些惡心。

    她拽了下衣角，皺著眉轉了一圈，最后只無奈地嘆口氣，緩步離開了公園。

    楊大爺其實也留意到了這個最近總在河邊徘徊的人，活過一輩子了，楊大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人是遇到了什么事，估摸著有些想不開。

    他想上前開解兩句，又覺得有些冒然，只能密切關注著，最近都要等到她安全離開公園后才回家。

    半上午云層稍微散開一些，太陽吝嗇地灑下光來，照在身上一點溫度都沒有。

    楊大爺背著手慢悠悠地下了樓梯。

    從前兩天開始，他就覺得自己身體似乎好了一些，以前出門一定要帶個拐杖，可這兩天沒有拐杖也走得很穩(wěn)，昨天去醫(yī)院檢查，血壓都降了不少，如果能保持下去，說不定能控制在正常水平，連醫(yī)生都夸贊了他許久，追問他最近都做了什么。

    楊大爺臉上忍不住露出個笑容來，嗅著公園清新的空氣，嘴里哼著拖長了音的京曲。

    一句沒唱完，他腳下一滑，差點摔倒，低頭看去，只見前方地面布滿了雨點一樣的痕跡，痕跡還新鮮著。

    朱芳和幾個保潔拎著拖把一點點地清理，平日這時候她都已經(jīng)下班了。

    楊大爺停下腳步問道“小芳，還忙著呢，今天這是怎么了？我在濕地那邊看到好多鳥下水洗澡，這是打起來了？”

    觀鳥多年，他對鳥兒的習性也了解一些。

    朱芳點點頭“是啊，今早來了群麻雀去稻田搶食，就跟園里的鳥打起來了，那邊情況更慘呢，到處都是，連下腳的地兒都沒，現(xiàn)在正在商量著怎么打掃，估摸著要砍掉稻梗用土埋一層，全當肥料了。樹上還得用水沖，這兩天很忙，我中午都沒時間回家接孩子，待會還要請假?！?/br>
    “那是夠辛苦的?！?/br>
    朱芳說完麻利地繼續(xù)打掃，頭也沒抬地道“大爺您出去的時候小心點，地上灑了水有點滑?！?/br>
    “哎，我知道了?！?/br>
    黃狗跟在楊大爺身后，小心地避開有屎的地方，哪怕被清理干凈了它也繞著走。

    林團飛到了糧食園那邊，此時正有幾名全副武裝的工作人員握著鐮刀清理稻梗，他們個個帶著帽子口罩，手上一層長長的手套，腳下踩著雨靴，

    幾人邊清理邊喊著“哎呀，這一坨太臭了，這只肯定吃了不少rou?！?/br>
    “我正好鼻炎，什么都聞不到。”

    “那你過來跟我換換，我這邊都好臭！”

    “我，動作太大，濺到我眼睛上了，快給我沖沖！”說著沖到了園外，直奔水管而去。

    外面也站著幾個人，其中一個似乎是公園的運營，正握著手機對著糧食園拍攝，也將正在打掃的幾人給拍了進去。

    拍完后他興奮地對身邊的人道“這個事發(fā)到豆音說不定能火，再買個首頁推廣一下熱度就上來了。到時候咱們公園還愁沒有人氣么?！?/br>
    “主意不錯，你去跟園長說說，讓他給咱撥點款?！?/br>
    “你說?！?/br>
    “你提出來的你說?！?/br>
    兩人推搡著結伴離開。

    林團遠遠看了一會，她對人類口中很多詞都很茫然，聽得懂字卻不懂什么意思。

    人類這百年發(fā)展實在是太快了，現(xiàn)在每個人類都隨身帶著一個叫手機的東西，她跟在人類身后觀察過一陣，感覺這東西的功能都堪比法器了。

    醒來后她都沒有飛出去看過，只知道大概的情況。用妖氣感應一下，除了自己，本市似乎沒有第二只妖怪存在。

    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還有別的妖怪么？林團茫然地縮緊翅膀，她從前也跟其他妖怪沒多少交情，這么多年過去，世界劇變，還活著的估計就更少了。

    拍拍翅膀林團一躍飛向了天空。

    公園所在的位置雖偏僻，附近設施也應有盡有，住宅小區(qū)學校商場，公交和私家車沿著街道來來往往。

    正是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幼兒園放學，背著書包的人類幼崽涌出來，被家人牽著手或騎著車子接回家。

    趕著買菜的人拎著袋子走進菜場，街邊攤販用麻木又期待的眼神看向經(jīng)過的行人。

    到處都是說話聲鳴笛聲店里吵鬧又混雜的音樂聲。

    從公園出來簡直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高樓大廈組成新的鋼鐵森林，人類就像鳥一樣在其中辛苦地獵食填飽肚子，一旦懈怠就很可能連活下去都難。

    林團聞著從人類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混亂味道，一兩個人類的味道并不強烈，可這里這么多的人類混在一起，那味道熏得她連眼睛都睜不開。

    突然有點想她撿回來噴香無比的大燒雞了，還是雞妖味道好，又純粹又好吃。

    吸溜一下嘴，林團還沒飛到市中心就果斷返航了。

    不知道現(xiàn)在她的儲備糧有沒有做好被她吃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