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換?”蕭玉案道,“要拿什么換?” “這就看少宗主愿用什么換了。” 蕭玉案問顧樓吟:“你用的是什么?” 顧樓吟道:“霜冷?!?/br> 蕭玉案愕然——顧樓吟要用他的本命劍,去換一株無情華? 蕭玉案聽到自己問:“不是……你要它有何用?” 顧樓吟將霜冷呈給百花宮弟子,道:“等他回來,就用得上了?!?/br> 蕭玉案服了,嗤笑一聲,道:“你沒了霜冷,即便他回來了,你也護(hù)不住他,有什么用。” 顧樓吟似全然不在意:“我還有其他劍?!?/br> 蕭玉案有金銀財(cái)寶無數(shù),可這些全部加起來,都不及霜冷一毫。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百花宮的弟子接過霜冷,道:“待我回稟宮主,再把無情華送到少閣主房中。” 唯一一株無情華被顧樓吟換走,蕭玉案再沒了賞花的興致,暗暗腹誹:行啊顧樓吟,這是你逼我的,拿不到無情華,那我只能去養(yǎng)男人了,告辭。 蕭玉案轉(zhuǎn)身要走,顧樓吟叫住他:“你想要無情華。” 蕭玉案笑了笑,“現(xiàn)在不想了,你留著罷?!?/br> 顧樓吟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帶著想要看破他的渴望,道:“你之前想要?!?/br> “我有錢,看到珍品就想買?!笔捰癜覆荒蜔┑?,“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了,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顧樓吟喉尖一動,“好?!?/br> 第29章 蕭玉案為無情華而來, 如今唯一一株無情華在顧樓吟手上,他也不必再去參加賞花會了,有那時(shí)間還不如想想怎么從顧樓吟眼皮下把無情華偷走。可無情華是顧樓吟用霜冷換來的,顧樓吟必將其視若珍寶, 蕭玉案實(shí)在想不到如何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拿到無情華。正如他對顧樓吟說的, 他現(xiàn)在不想要了, 他放棄了,其他人愛怎么樣便怎么樣吧。等他完成和沈扶歸的交易, 替他找到小師妹解釋清楚, 他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到同安郡繼續(xù)過他逍遙快活的日子,順便再招個(gè)親。 接下來兩日,蕭玉案和顧樓吟都沒有去參加賞花會,兩人加入了尋找蔡尋念的隊(duì)伍。一行人幾乎將百花宮翻了個(gè)遍, 依舊不見她的蹤影。 顧樓吟道:“有沒有可能, 蔡姑娘早已離開了百花宮, 百花宮的弟子一時(shí)疏忽,沒有記錄在冊。” 常嵐臉上透著些許疲憊,“如今也只剩這種可能了?!?/br> 蕭玉案沏了杯茶, 遞給常嵐, 一本正經(jīng)道:“還有一種可能——她得道飛升了?!?/br> 常嵐噗嗤一笑,接過茶盞, 臉色稍加緩和, “都這個(gè)時(shí)候了,少宗主還有心情開玩笑?!?/br> 蕭玉案也笑了,“常姑娘為師妹的事cao勞數(shù)日,在下感激不盡, 無以為報(bào),只博姑娘一笑也是好的。” 顧樓吟眉頭微皺,覺得蕭玉案所言略為輕浮,遲疑再三,什么都沒說。 “少宗主不必如此,此乃我分內(nèi)之責(zé)?!背谷崧暤?,“我已讓姐妹們出宮去紅袖州尋了。若紅袖州還找不到,再去周邊的幾座城鎮(zhèn)找,即便人尋不到,肯定也能得到一些線索?!?/br> 蕭玉案點(diǎn)點(diǎn)頭,“有勞姑娘了?!?/br> 入夜后,蕭玉案和顧樓吟各自回房。進(jìn)屋前,蕭玉案道:“今日便是陸玥瑤中毒的第三日了吧。” “嗯。” “云劍閣的人腳程快,林霧斂要來的話差不多也要到了。”蕭玉案悠悠道,“我拭目以待?!?/br> 顧樓吟意有所指道:“你在意此事?!?/br> “在意談不上,我不過瞧個(gè)熱鬧。陸玥瑤究竟是生是死,明天就能知道了?!笔捰癜竿崎_門,“那么,明天見?!?/br> 顧樓吟凝望著他,直到房門擋住他的視線。 林霧斂不來,陸玥瑤必死無疑;林霧斂來了,陸玥瑤未必能活。蕭玉案隱約覺得,今夜或許是陸玥瑤最后一個(gè)晚上了。 他不在意陸玥瑤的生死,但他有那么一點(diǎn)在意當(dāng)年林霧斂受傷的真相。陸玥瑤一口咬定他是兇手,是真的看到了“他”對林霧斂下手,還是另有隱情。如果陸玥瑤真的要死了,那在她臨死之前,他要撬開她的嘴。 早在陸玥瑤中毒當(dāng)夜蕭玉案就大致有了一個(gè)計(jì)劃。陸玥瑤身在熹園,除非有特殊情況,男子不得入熹園。他先出了燾園,找了個(gè)隱蔽的地方,換上事先準(zhǔn)備好的百花宮校服,拿出一根頭發(fā),變成了常嵐的模樣,順利地進(jìn)了熹園,來到陸玥瑤房中。 有兩個(gè)百花宮的弟子守著陸玥瑤,見“常嵐”來了,起身道:“常師姐?!?/br> 蕭玉案道:“顧少閣主擔(dān)心他師妹的安全,托我來看看。你們先去休息吧,這里有我?!?/br> 百花宮弟子不疑有他,“好的,師姐。” 蕭玉案走到床邊,垂眸看著奄奄一息的陸玥瑤,在床邊坐下。 不過短短三日,陸玥瑤就被枯骨折磨得不成人樣,原本好好的一個(gè)妙齡少女,此刻兩頰凹陷,眼下青黑,嘴唇發(fā)紫,看上去像六十歲的老嫗。 兩年前林霧斂中毒難道也是這個(gè)樣子?應(yīng)該不至于,林霧斂中毒第二日就有了他的血,哪會像陸玥瑤一般凄慘。韓莯說的對,陸玥瑤和林霧斂雖然中了同一種毒,卻是同人不同命。 陸玥瑤還在昏迷中,這樣也問不出什么來。蕭玉案摘下頭上的發(fā)簪,刺破自己的手指,朝陸玥瑤脖子上的傷口抹去,同時(shí)往陸玥瑤體內(nèi)輸送靈力,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刺激她的心脈,強(qiáng)逼陸玥瑤醒來。 終于,陸玥瑤的睫毛顫了一下。 蕭玉案勾了勾唇,解除了換顏術(shù),用真實(shí)面目為兩年的自己討要一個(gè)說法。 陸玥瑤緩緩睜開眼,迷蒙茫然漸漸褪去,一張燦如春華,惑人心神的臉映入眼簾。百花宮弟子的校服是粉白的束腰長裙,配上蕭玉案的臉,給人一種雌雄莫辨的美感。 陸玥瑤猛地瞪大眼睛,灰敗的瞳仁里驚恐萬分,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gè)美人,而是催命的鬼魅。 “你、你……” 陸玥瑤氣息出多于吸,每說一個(gè)字都在消耗她所剩無幾的生命,“蕭、蕭玉……” 一雙骨瘦如柴的手顫顫巍巍地從被子里伸出來,掙扎地想去抓點(diǎn)什么,“你沒死……” 蕭玉案展顏一笑,彎身在她耳旁輕聲道:“我死了,早就死了,兩年前被你們逼死的?!?/br> 陸玥瑤嘴唇不停地顫動,瞳孔渙散,竭力想說些什么,卻只能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字節(jié)。 蕭玉案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同情道:“馬上你也要死了,我來接你一程。順便問問你當(dāng)初誣陷我的原因?!?/br> “沒有……” “人都要死了,還有必要說假話么?!笔捰癜敢缓菪?,將更多的靈力送出,好讓陸玥瑤有說話的力氣,“別看我死了兩年,我記得還是很清楚。我沒碰過林霧斂,無論你怎么誣陷我都沒碰過。我之所以陰魂不散地來找你,只想要一個(gè)理由,或者一個(gè)名字。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是誰指使你的?” 陸玥瑤呼吸急促,面目猙獰,艱難道:“是你……是你要害死林師兄……” 蕭玉案有些拿不準(zhǔn)了。莫非陸玥瑤真的沒說話,她確實(shí)看到了自己對林霧斂下手? 蕭玉案問:“這是你親眼所見?” “我、我聽到了林師兄遇襲前喊你的名字……我還看到了你的背影,不是你還能是誰!” 蕭玉案捕捉到一個(gè)他之前從未聽說過的點(diǎn),“林霧斂喊了我的名字?這是何意,你把話說清楚。” 然而陸玥瑤說完方才那幾句話便已昏了過去。她中毒太深,能有短暫的清醒還是蕭玉案那幾滴血發(fā)揮了作用。蕭玉案給她探了探脈,她已是天人五衰,氣若游絲,想來是撐不到明日了。 蕭玉案收回手,淡道:“冤有頭,債有主。殺你之人是蕭渡,記住了?!?/br> 蕭玉案轉(zhuǎn)過身,猝不及防地看到身后站著一個(gè)人,心陡然跳到了嗓子眼。 屋子里燭火明滅,眼前的景象似蒙上了一層薄紗。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中,顧樓吟站在門口,白衣似雪,清冷如一塊美玉。他的眸子里映照著蕭玉案的臉,仿若初見。 和初見不同的是,他高了,清減了,眼眸不再清澈無暇,里面像有團(tuán)火焰在燃燒。他只是站在那里,望著蕭玉案,一動不動的,一句話一個(gè)字都沒有說,但蕭玉案能看出來,他已瀕臨崩潰。 蕭玉案身穿女裝,用著自己的臉,平靜地和顧樓吟對視。沒什么可慌的,他可以解釋,他早給自己留了后路。 “顧樓吟,你聽我……” 顧樓吟邁出步子,一步一步朝蕭玉案走去,清俊的面容因過于強(qiáng)烈的情緒變得扭曲。蕭玉案驚訝于他眼中的淚光,忽然失聲了,剩下的話卡在喉嚨里,一個(gè)字都說不出來。 不是……顧樓吟哭了?他又不是慕鷹揚(yáng),怎么、怎么會哭啊。 別啊,不至于吧,這有什么可哭的。 顧樓吟在離蕭玉案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淚水順著他如玉的臉頰滑落,聲音沙啞得厲害:“是你……真的是你……” 蕭玉案舉起雙手,虛擋在自己胸前,“你冷靜一點(diǎn),這是陸玥瑤的房間?!?/br> 顧樓吟猛地抓住蕭玉案的手,心猶如被撕裂般地痛著。蕭玉案活著,真的還活著,可他寧愿一輩子頂著別人的臉,也不愿自己知道他的存在。 他們說了那么多話,他們一路同行,他們住在隔壁,他們離得這么近……明明只要一句話的,只要蕭玉案一句話,他就能從無盡的尋覓中解脫,為什么不告訴他,為什么要眼睜睜地看著他痛苦卻無動于衷。 顧樓吟雙手顫得不成樣子,連帶著蕭玉案的手也抖了起來。蕭玉案張了張唇,道:“顧樓吟?” 這一聲,是蕭玉案自己的聲音。 顧樓吟闔了闔眼,抓著蕭玉案的手腕沖出了屋子,力氣之大,蕭玉案根本無法掙脫。他被顧樓吟拉著,在夜色下一路前進(jìn)。他們走得很快,周圍的景物都成了一片虛影。 顧樓吟等不及回到房中,在燾園的花叢中停下腳步,驀地將蕭玉案壓在了假山前。蕭玉案身后是凹凸不平的假山,身前是完全失控的顧樓吟,他無路可逃。 顧樓吟看了他很久很久,突然伸出手,想去觸碰蕭玉案的臉。 蕭玉案下意識地偏過頭,顧樓吟碰了個(gè)空,手僵了一僵,頹然落下。蕭玉案以為他放棄了,沒想到他的手又來到了自己胸口。蕭玉案的心臟,在胸口之下,一下又一下,穩(wěn)穩(wěn)地跳動著。 “你沒死?!鳖櫂且鞫⒅难劬?,一字一句道,“你活著,你沒死?!?/br> 蕭玉案道:“顧少閣主,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 顧樓吟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聽不到蕭玉案在說什么。他身體一松,倒在了蕭玉案身上,額頭抵著蕭玉案的肩膀。 蕭玉案試圖把他推開,他卻紋絲不動。接著,蕭玉案感覺到肩膀上傳來一片濕意。 “為什么不告訴我,”顧樓吟嗓音破碎,又低又沉,他從未一次說過這么多的話,“你以為我會把你怎么樣……我只想,只想找到你。我不會強(qiáng)迫你,不會困著你,不會再讓你疼。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事我都不會攔著你。你不想見我我可以不出現(xiàn)在你面前——我只是想確認(rèn)你活著啊……” 第30章 蕭玉案沉默著, 顧樓吟明顯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這個(gè)時(shí)候和他說什么都是徒勞。先讓他哭吧,等他哭完了,冷靜了, 他再解釋不遲。 顧樓吟說完剛才那段話便不再言語, 落淚無聲, 要不是能感覺到他源源不斷的眼淚,蕭玉案還以為他靠著自己睡著了。 顧樓吟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是蕭玉案沒有想到的, 仿佛失而復(fù)得不是一個(gè)互相利用的未婚妻, 而是情到深處的道侶。 沒必要,完全沒必要。他和顧樓吟相處不過數(shù)月,在林霧斂中毒之前他們或許是朋友,但在那之后,即便有了私定的婚約, 他們也只是在各取所需罷了。顧樓吟要他的血救師兄, 他要顧樓吟道侶的身份接近青焰完成任務(wù), 他們之間從未說過逾規(guī)越矩的話,沒有“喜歡”,也沒有“心悅”, 更別說什么山盟海誓, 長相廝守。從始至終,顧樓吟只給了他一個(gè)荷包。他沒有接受, 所以他們的關(guān)系也只能走到這里。 蕭玉案變回沈扶歸的模樣, 拍了拍顧樓吟的背,“顧少閣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又認(rèn)錯(cuò)人了。” 聽到沈扶歸的聲音, 顧樓吟僵了一僵,緩緩直起身體,注視著“沈扶歸”的眼眸,像是要透過這具軀體看穿眼前之人的魂魄?!皠e再騙我了,蕭玉案?!?/br> “我是安木。” 蕭玉案說得無比堅(jiān)定,但顧樓吟比他還要堅(jiān)定,那是一種近乎可怕的執(zhí)著?!澳闶鞘捰癜?。” 蕭玉案萬般無奈地嘆了口氣,問:“你的證據(jù)呢?哦,剛才我和陸玥瑤的對話,你都聽見了,所以你斷定我是蕭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