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蕭玉案低頭看了眼自己，故作驚訝：“不會(huì)吧，我在云劍閣好吃好喝，每日睡到晌午，快活似神仙，這都沒胖啊。”

    蕭渡眼眸微挑，“看來顧樓吟對(duì)你不錯(cuò)?！?/br>
    “回尊主，豈止是不錯(cuò)?！?/br>
    蕭渡的臉冷沉片刻，隨即又笑了起來，“既然如此，為何本座還未收到你與顧樓吟大婚的請柬？”

    蕭玉案道：“尊主稍安勿躁，在辦了在辦了?！?/br>
    “在辦？這次十五滿月夜，你身處云劍閣，顧樓吟又對(duì)你‘豈止是不錯(cuò)’的好，你怎么還沒把他拐上床？”

    蕭玉案：“……”他在云劍閣和一堆嚴(yán)謹(jǐn)修身的劍修相處久了，猝不及防地聽到這么直白的話，一時(shí)之間還有些不習(xí)慣。

    蕭渡打量著他的神態(tài)，悠悠道：“莫非，顧樓吟他不行？”

    “不是，”蕭玉案努力維護(hù)顧樓吟身為男人的尊嚴(yán)，“他只是太正直了?！?/br>
    蕭渡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是么?！?/br>
    “尊主再給我一點(diǎn)時(shí)間。”他現(xiàn)在只要拖，拖到一月以后什么事都好辦了。“下次一定?！?/br>
    蕭渡眼眸一斂，說了一個(gè)名字：“林霧斂?！?/br>
    早前蕭渡提到過林霧斂，當(dāng)時(shí)蕭玉案就有預(yù)感蕭渡會(huì)把林霧斂牽扯進(jìn)來。林霧斂溫文爾雅，謙謙有禮，蕭玉案對(duì)他沒什么惡意。一個(gè)顧樓吟已經(jīng)夠讓他愧疚的了，他不想再拉林霧斂下水。

    蕭玉案道：“我打聽過了，顧樓吟和林霧斂只是感情比其他師兄弟深厚些，要說喜歡應(yīng)該不至于。”

    “他們之間究竟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云劍閣上下，包括顧樓吟，都極為在意林霧斂?！?/br>
    “因?yàn)樗司壓茫俊?/br>
    蕭渡掃了蕭玉案一眼，道：“林霧斂是云劍閣閣主顧杭除了親生兒子之外唯一的嫡系弟子。他從小養(yǎng)在顧杭身旁，顧杭待他更勝顧樓吟?！?/br>
    這是蕭玉案沒想到的，“為什么啊。”

    “不知，有傳言說林霧斂的生父曾是顧杭的至交好友，因救顧杭而死，死前向顧杭托孤，顧杭便把林霧斂帶回云劍閣，視若親子?！?/br>
    無聊的學(xué)問又增加了。“但這和尊主的大計(jì)有關(guān)系嗎？”

    蕭渡勾了勾唇，“誰知道呢?！?/br>
    兩人所在的鼓樓是芙蓉鎮(zhèn)的最高點(diǎn)，芙蓉鎮(zhèn)大大小小的街道一覽無余。蕭渡命人備了一桌酒菜，親自斟了兩杯酒，道：“正事說完了，阿玉陪我喝一杯罷?！?/br>
    蕭玉案拿起酒樽，道：“愿萬事皆如尊主所愿?！?/br>
    蕭渡兩眼沉沉地看著蕭玉案，笑了一笑，“我想要的東西，定然歸于我手?！?/br>
    飲完一杯，蕭玉案迫不及待地告辭：“消失太久，云劍閣的人恐怕會(huì)起疑心，我先回去了。”

    蕭渡沒有應(yīng)聲，又喝了一口酒。

    蕭玉案轉(zhuǎn)身欲走，手臂卻被蕭渡一拽，“想跑啊?！?/br>
    蕭玉案皺起眉，不著痕跡地甩開手，避免蕭渡的觸碰。“尊主還有什么吩咐？”

    蕭渡看著自己的伸出去的手，眼中的不甘一閃而過。他緩緩收攏掌心，似笑非笑道：“事成之后，我等你回來?！?/br>
    蕭玉案心道，那你怕是等不到了。

    回去的時(shí)候，芙蓉鎮(zhèn)起了大霧，走在街道上只能看清幾步內(nèi)的東西。這霧起的相當(dāng)詭異，但蕭玉案沒有閑心去多管閑事。畢竟蕭渡現(xiàn)下就在芙蓉鎮(zhèn)，不發(fā)生點(diǎn)什么都對(duì)不起他魔尊的名號(hào)，這霧多半和他脫不了干系。

    蕭玉案走到一半，忽然聽到一聲凄厲的尖叫：“林師兄——”

    尖叫從前方傳來，蕭玉案看不清是誰，但他記得這個(gè)聲音，是云劍閣的小師妹，陸玥瑤。那她口中的“林師兄”想必就是林霧斂了。

    這兩人半夜三更的到芙蓉鎮(zhèn)來做什么……蕭玉案想起方才蕭渡的話，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他正要上前查探情況，【都有】的聲音在腦子里響起：“別去，回云劍閣。”

    蕭玉案道：“可是他們好像有危險(xiǎn)?！?/br>
    【都有】：“他們會(huì)活下來的?！?/br>
    蕭玉案緩緩道：“你這話說的……”

    【都有】：“回云劍閣?！?/br>
    蕭玉案再想向前已經(jīng)動(dòng)不了了，他的行動(dòng)再次被【都有】限制。他很清楚，只要【都有】一發(fā)話，他除了按它說的做，別無選擇。

    好在這種日子就快到頭了。

    天亮之前蕭玉案回到了云劍閣，在外奔波了一個(gè)晚上他只想上床睡覺，不料腦袋剛沾到枕頭，洛蘭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敲門聲響起：“蕭公子蕭公子蕭公子——”

    蕭玉案披上衣衫起身開門，“怎么了？”

    洛蘭慌里慌張道：“林師兄外出游獵受了重傷，少閣主請你趕緊過去！”

    蕭玉案心里咯噔一下，林霧斂果真出事了啊。只是受傷了為什么要找他，他又不是醫(yī)修。然而情況容不得他多想，蕭玉案穿好衣服，道：“走?！?/br>
    林霧斂的住處就在顧樓吟隔壁，蕭玉案趕到的時(shí)候，屋子里擠滿了人。顧樓吟，陸玥瑤，韓莯，甚至是錢桑都圍在床邊，洛蘭一句“蕭公子來了”讓他們齊齊轉(zhuǎn)過頭，目光匯聚在他身上。

    蕭玉案一眼就看到了顧樓吟的眼睛，原本深邃明澈的眼眸中黯淡疏離，像蒙著一層烏云，藏匿著千情萬緒。

    蕭玉案張了張唇：“顧兄……？”

    “你——！”陸玥瑤突然沖到了兩人之間，只見她面目猙獰，發(fā)髻散落，臉頰上還帶著血跡，眼眶泛紅，視線牢牢地鎖在蕭玉案臉上。接著，她抬起手，指著蕭玉案，當(dāng)著眾人的面哽咽道：“就是他！他想要林師兄的命！”

    蕭玉案：“……哇哦?！币换貋砭屯孢@么刺激的？

    屋內(nèi)靜寂無聲，唯有林霧斂痛苦的喘氣聲。良久后，最先開口的是錢桑：“玥瑤，蕭公子是樓吟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們云劍閣的恩人，他怎么會(huì)對(duì)霧斂下手？芙蓉鎮(zhèn)瘴氣彌漫，你是不是看錯(cuò)了？”

    “我看得真真切切，就是他！”陸玥瑤一口咬定，“不行你們問他，問他今晚在哪里！”

    “不用問了，”蕭玉案道，“我今夜確實(shí)去了芙蓉鎮(zhèn)?！?/br>
    眾人面面相覷，四周再次凝滯了。陸玥瑤迫不及待道：“你們都聽見了吧，我說過我沒看錯(cuò)。什么救命之恩，分明是他混入云劍閣的借口！”陸玥瑤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今夜要不是林師兄拼死護(hù)著我，我恐怕也……”

    陸玥瑤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錢桑神色復(fù)雜，問：“蕭公子，你為什么要去芙蓉鎮(zhèn)，能給我們一個(gè)理由嗎？”

    蕭玉案平靜道：“給了你們理由就能洗清我的嫌棄了？我看未必吧?！?/br>
    “蕭玉案。”顧樓吟終于開口了，這是他第一次喚蕭玉案的名字，極輕的三個(gè)字?！拔抑灰阋痪湓挕遣皇悄悖俊?/br>
    蕭玉案頓了頓，“不是?！?/br>
    顧樓吟注視著他，輕一頷首，“好?！?/br>
    “他在說謊！”陸玥瑤像是瘋了一般，扯著嗓子道，“芙蓉鎮(zhèn)今晚空無一人，我們剛遇襲蕭玉案就出現(xiàn)在街頭，不是他是誰！”

    “夠了玥瑤，”韓莯面色凝重道，“你林師兄需要安靜休息，你要吵出去吵。”

    陸玥瑤忿忿地閉上了嘴，死死地瞪著蕭玉案，恨不能將其碎尸萬段。

    錢桑斟酌再三，道：“蕭公子，云劍閣一定會(huì)將這件事查清楚，還蕭公子一個(gè)清白。只是在這之前……”

    蕭玉案點(diǎn)點(diǎn)頭，“錢長老不必多言，我明白的。我會(huì)老老實(shí)實(shí)地待在碧落齋，你們愛查多久查多久?！?/br>
    錢桑和韓莯對(duì)視一眼，兩人都沒料到蕭玉案會(huì)如此淡定。

    “委屈蕭公子了?！表n莯道，“洛蘭，送蕭公子回去?！?/br>
    臨走之前，蕭玉案問：“林兄的傷怎么樣了？”

    陸玥瑤寒聲道：“裝模作樣，卑鄙齷齪，惡心至極?！?/br>
    韓莯意味深長地看著蕭玉案，道：“還有救?！?/br>
    走出屋子，沒了那些或怨恨或懷疑的視線，蕭玉案舒了口氣。

    所以，這也是蕭渡計(jì)劃的一環(huán)嗎？可是為什么啊，林霧斂重傷，他深受懷疑，這對(duì)蕭渡的計(jì)劃有什么好處？他想不明白。但有一點(diǎn)他能確定，【都有】從不會(huì)說錯(cuò)，林霧斂能活下來。

    蕭玉案走后，韓莯給林霧斂的診治還在繼續(xù)。

    林霧斂早已陷入昏迷，臉上蒼白如紙，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他身上只有一道位于手臂上的傷口，但傷得極深極重，可見森然白骨。韓莯為他止了血，包扎了傷口，但林霧斂的氣息卻越來越微弱。

    錢桑道：“傷口上有毒？”

    “枯骨——?jiǎng)《??！表n莯沉聲道，“再耽誤下去，霧斂撐不了多久?！?/br>
    顧樓吟道：“既是毒，就有解藥?！?/br>
    “解藥么……當(dāng)然有?！?/br>
    陸玥瑤急道：“那韓師叔還等什么，趕緊給林師兄解毒??！”

    “天下間唯一能解枯骨的只有一種藥。它生于極荒之地，百年難得一株?！?/br>
    錢桑催促道：“再難得云劍閣也未必沒有，你先說清楚，究竟是什么藥?！?/br>
    韓莯看向顧樓吟，一字一句道：“蛇蝎美人?！?/br>
    顧樓吟猛然一怔。

    錢桑不太懂醫(yī)理，道：“我這就命人去庫房查看。”

    “不必了，云劍閣沒有蛇蝎美人，我早已查過?！?/br>
    “那百花宮呢？她們一定有！”

    韓莯淡淡一笑：“你可以寫信去問問，不過即便她們有，霧斂也等不了那么久?！?/br>
    陸玥瑤絕望道：“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你覺得有嗎，”韓莯道，“少閣主？”

    顧樓吟看著奄奄一息的林霧斂，眸光深深暗暗，好似在進(jìn)行什么天人交戰(zhàn)。

    “你這是什么意思？”錢桑道，“難道樓吟會(huì)有辦法？”

    “蛇蝎美人沒有，但有一人，體內(nèi)有大量的蛇蝎美人，若用他的血……”

    “師叔。”顧樓吟生平第一次打斷長輩的話，“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找到蛇蝎美人，再是罕見的東西，有足夠的人力財(cái)力，一定能找到?！?/br>
    陸玥瑤都要急瘋了：“為什么不讓師叔說？！顧師兄，林師兄他要死了你沒看到嗎！他要死了！”

    韓莯知道顧樓吟明白自己的意思，道：“我相信你能找到，但我也說了，霧斂他等不了那么久。此事我做不了主，去請閣主出關(guān)吧。”

    顧樓吟想也不想道：“不行?！比舾赣H出關(guān)，以他對(duì)林霧斂的重視程度，定然會(huì)不惜一切代價(jià)替林霧斂解毒，那那個(gè)人怎么辦……

    陸玥瑤難以置信道：“顧師兄，你到底在想什么?。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