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兩人無聲無息地離開。蕭渡站在高處,看著一黑一白兩個少年沖進(jìn)蕭玉案的房間,低低一笑:“險些沒忍住啊?!?/br> 孟遲愕然抬頭。 一滴熱汗從蕭渡額間滑落,順著他的脖頸,墜入紅衣之中。 蕭渡和孟遲前腳剛走,蕭玉案還未緩過來,又有兩個人闖進(jìn)了蕭玉案房中。 “師兄——” 聽到熟悉的聲音,蕭玉案頓覺眼前一黑——不是吧,走了一個他厭惡的,又來一個他討厭的?! 蕭玉案坐起身,驚訝道:“師弟?你怎么……” 少年見到他,長舒一口氣,隨后譏諷道:“蕭玉案,原來你沒死啊?!?/br> “是啊,”蕭玉案笑道,“讓師弟失望了?!?/br> 第7章 顧樓吟聽到少年的話,眉頭輕皺。 蕭玉案道:“顧公子,這位就是我同你說過的師弟,慕鷹揚(yáng)。” 顧樓吟輕一頷首,“方才發(fā)生了一些事,三尸之案,已有眉目。” “我也有個猜測。”蕭玉案注意到顧樓吟手上的傷,“顧公子手怎么了?” 顧樓吟低頭看了眼傷口,將手置于身后,“無事?!?/br> 蕭玉案看向慕鷹揚(yáng),一副“不用狡辯我知道是你”的表情。 慕鷹憤憤道:“你眼瞎啊,看不出來我也受傷了?” 蕭玉案早習(xí)慣了自家?guī)煹艿淖熨v,大部分時候只當(dāng)是在看戲耍猴,有的時候他也會回嘴,然而每次他破口罵人,【都有】都會站出來篡改他的話,可謂是為了他們師兄弟的感情煞費(fèi)苦心。 比如現(xiàn)在,他說的明明是【看出來了啊,但你受傷了精神頭還這么足,說明死不了】,其他人聽到的卻是:“師弟受傷了?傷得重么。” 慕鷹揚(yáng)臉色稍緩,“有一點重?!?/br> 蕭玉案想說的是【有一點大快人心啊】,說出來的是:“顧公子,你沒事傷我?guī)煹茏魃酰俊?/br> 顧樓吟語塞:“我……” “不是他,”慕鷹揚(yáng)輕蔑道,“憑他如何能傷到我。是……” 蕭玉案當(dāng)然知道是誰,暗暗給慕鷹揚(yáng)使了個眼色,慕鷹揚(yáng)心領(lǐng)神會,冷哼一聲,沒有說下去。 蕭玉案問:“你們是怎么打起來的?” 顧樓吟將在房中見到另一個“蕭玉案”的事告知蕭玉案,省去了諸多細(xì)節(jié)。蕭玉案道:“巧了,方才我房中也來了一個‘顧樓吟’,被……被我一扇子敲沒了?!?/br> 蕭玉案和顧樓吟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銅鏡。” 兩人都在彤娘房中照過鏡子,鏡中的他們由怨氣所筑,得以穿過鏡面,來到人世。 蕭玉案道:“彤娘尸體上的怨氣和生前的記憶大概都被銅鏡吸收了吧,這鏡子不簡單啊?!?/br> “看銅鏡上的擦痕,至少已存于人世數(shù)百年。” “難怪?!?/br> 顧樓吟道:“鏡中人來到人世,首要之事是什么。” “殺死本體?!笔捰癜傅?,“這便是尸體有三具,人卻沒少的原因。查一查彤娘死后誰進(jìn)過她房間便知死者的身份。兩具女尸八成是平日給彤娘送飯的丫鬟,至于那具男尸,很有可能是引你出去的王管家,彤娘肚子里的孩子搞不好也是他的?!?/br> 顧樓吟道:“是與不是,一問便知?!?/br> “幸好銅鏡之力尚且薄弱,鏡中人不成氣候,殺人也只能用常人的手段,否則太守府的人早死光了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聽得慕鷹揚(yáng)云里霧里,心中隱有不悅,偏偏他還插不上嘴。要不是知道二人在商議正事,他早就讓那個姓顧的閉嘴了。 顧樓吟道:“我去向太守說明此事?!?/br> “好,你先去,我隨后就來。” “嗯。” 顧樓吟走至門口,轉(zhuǎn)身道:“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香味?” 蕭玉案故作茫然:“沒有啊?!?/br> “我也聞到了。”慕鷹揚(yáng)戲謔道,“你是點了什么熏香吧,和姑娘似的,越來越不像個男人了?!?/br> 蕭玉案鎮(zhèn)定道:“可能是府上下人點的吧?!?/br> 顧樓吟低頭喃喃:“好香?!?/br> 蕭玉案不想他們再糾結(jié)此事,道:“顧公子,你手上的傷我?guī)湍惆幌掳?,我這里有藥?!?/br> “小傷,無礙?!?/br> 顧樓吟走后,房內(nèi)只剩下師兄弟二人。慕鷹揚(yáng)瞪著蕭玉案,道:“你怎么不說幫我包扎?。俊?/br> “你是內(nèi)傷,包扎沒用?!?/br> 慕鷹揚(yáng)火冒三丈,“蕭玉案!” 蕭玉案按住慕鷹揚(yáng)的肩膀,讓他坐在床上,笑道:“師弟別生氣呀,內(nèi)傷最忌動怒你忘啦?” “分明是你在故意氣我!” 蕭玉案隨口道:“我哪舍得?!?/br> 慕鷹揚(yáng)“哼”了一聲,臉色沒那么臭了。 “對了,”蕭玉案明知故問,“師弟怎么會來廬陵城啊,是來尋我的么。” 慕鷹揚(yáng)眼神躲閃,“是……是師尊命我?guī)慊厝サ??!?/br> “師弟又撒謊了?!笔捰癜赣朴频?,“以師尊的脾性,要真想我回去,早就親自來尋了,哪會過了這么久才派你來?!?/br> 慕鷹揚(yáng)無法反駁。一月之前,他和師尊便得知了蕭渡認(rèn)錯弟弟的事,他恨不得馬上飛到刑天宗帶回師兄,他以為師尊和他所想一樣,萬萬沒料到師尊攔下了他,給他的解釋只有一句“這是蕭家的家事,我們不便插手”。 他震驚之余亦覺失望。他怎么也想不通,向來疼愛他們師兄弟的師尊會丟下蕭玉案不管,不僅如此,師尊還給他立了禁足,不準(zhǔn)他來刑天宗。他心急如焚地等了一月,才等到師尊外出的良機(jī),得以逃離師門。 他星夜兼程地趕到刑天宗,不但沒見到蕭玉案,還被蕭渡一掌打至重傷。好在有孟遲相助,不僅給了他療傷的藥丸,還透露出蕭玉案正在廬陵城。沒等傷愈,他立刻趕往廬陵城,因為師兄讓人一眼難忘的容貌,他沒怎么費(fèi)力就打聽到了太守府。結(jié)果一來便看到了“蕭玉案”向顧樓吟投懷送抱的場面,一想到這個他就氣得肝疼。 “你跟我回去吧?!蹦晋棑P(yáng)道,“師尊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肯定是想你回去的?!?/br> 蕭玉案沒有一絲猶豫:“不回。” “為什么?!” 蕭玉案半真半假道:“我的屋子和床都被師弟占了,回了我沒地方住?!?/br> “你……我還你,我還你行不行!” “‘還’?”蕭玉案露出驚訝的表情,“師弟該不會真的住了我的房間,睡了我的床罷?” 慕鷹揚(yáng)嗖地站起身,一張英挺的臉憋得通紅,“蕭玉案,你別得寸進(jìn)尺!” 蕭玉案沒忍住笑出了聲,把嘴毒的師弟氣暈是他幼時就有的志向。慕鷹揚(yáng)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著實有趣,可惜他繼續(xù)說下去【都有】肯定會出來阻止,還是見好就收為妙。 蕭玉案肅容道:“師弟,你不用再浪費(fèi)時間了,我不會回去的?!?/br> 慕鷹揚(yáng)咬著牙道:“不回師門你能去哪?!刑天宗嗎?你冒充蕭渡的弟弟,他沒殺你你該燒高香了,難道你還想著他?” 蕭玉案郁悶道:“誰冒充他弟弟了,是他眼瞎認(rèn)錯人了?!?/br> 慕鷹揚(yáng)堅定道:“你哪都去不了,只能跟我回去?!?/br> “我不跟你回去,我要跟著顧公子。” 慕鷹揚(yáng)幾乎要吐血,指著蕭玉案道:“你說什么?你再說一次!” “我說,我要跟著顧公子。”蕭玉案不緊不慢道,“顧公子生得好,修為高,又是云劍閣的少閣主。最重要的是,他不會兇我?!?/br> 慕鷹揚(yáng)像是被氣壞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我救了顧公子一命,我要跟著他回云劍閣,去看看天下第一的云劍閣是何盛景?!?/br> 慕鷹揚(yáng)勉強(qiáng)找回自己的聲音,質(zhì)問道:“你只是想跟他去云劍閣嗎?你就沒有別的念頭?!”說話的同時,慕鷹揚(yáng)的腦中再次浮現(xiàn)出不久前看到的一幕。 蕭玉案輕描淡寫道:“是啊?!?/br> 慕鷹揚(yáng):“?。?!” “我確實有別的念頭?!?/br> 慕鷹揚(yáng)心頭大震,艱難地從嘴里蹦出幾個字:“你是不是,喜歡……” 話未說完,府上一名管事敲響了門,道:“仙長,我家大人請仙長過去?!?/br> “知道了?!笔捰癜傅?,“師弟,師兄要去辦正事了?!?/br> 慕鷹揚(yáng)不假思索道:“我同你一起去?!?/br> 太守府正廳,相干人等均已到齊。太守從顧樓吟那聽了個大概,嚇得六神無主,魂不附體,“仙長啊,我壽氏一族向來是安安分分過日子的人家,家中怎會出現(xiàn)那等邪物!”太守注意到慕鷹揚(yáng),忙道:“這位是?” 蕭玉案:“我?guī)煹??!?/br> 太守殷勤道:“原來也是一位仙長!不知這位仙長婚配與否?” “我?guī)煹苓€小,什么都不懂,太守就別打他主意了?!?/br> 慕鷹揚(yáng):“我沒有……” “先說那鏡子——在彤娘之前,她房里都住了什么人?” 太守面露難色:“這……” 蕭玉案笑道:“大人,都這種時候了,你再有遮掩誰都幫不了你?!?/br> 太守忙道:“仙長說的是。那種地方能住什么人啊,無非是不受寵的姨娘,犯了錯的下人,還有一些丫頭小廝得病了沒處放,也會拉過去待幾天,等咽氣再扔出去?!?/br> “這不就得了。怨氣橫生,陰氣極重,那銅鏡本身也有點來頭,化成怨器也不奇怪了。彤娘的死不過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br> 顧樓吟問:“三具尸體的身份可有確認(rèn)?” 請蕭玉案來的管事道:“小的按仙長所言清點了人數(shù),確實少了三人,兩人是平時給彤姨娘送飯的丫鬟,還有一人是……王管家。” “王管家”見事情敗露,定然不會束手就擒,逃走也在意料之中。顧樓吟道:“此三人早已身亡,你們所見不過是鏡中幻象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