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喝了一口水，將具體情況說了一遍，“大概就是這么回事，劉奶奶現(xiàn)在身體不好，大約也沒幾天時間了。我原本想若是能找到顧雪松的話，也能讓劉奶奶在離開前圓了幾十年的夢?！?/br>
    可到底歲月蹉跎，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二二是個粗神經(jīng)，然而殷元在聽完這個故事以后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伸手拽住姜棠的手臂，小聲道：“不是這樣的?！?/br>
    “什么？”

    殷元抿了抿唇，輕聲道：“不是這樣子的。雪松道長和我說過他以前的故事?！?/br>
    殷元和二二小時候其實可以算是顧雪松帶大的。觀主一年里回玄清觀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雪松道長作為玄清觀內(nèi)唯一一位長輩，便兼顧著照顧他們的職責(zé)。那時候雪松道長的身體其實已經(jīng)不太好了，人年紀大了便喜歡講故事，尤其是那些帶著遺憾、一點都不圓滿的、真實發(fā)生過的。

    殷元早熟，二二還在哭唧唧想要找觀主的時候，他已經(jīng)很懂事了。他會幫雪松道長做各種事情，小小的身體像個大人一樣。雪松道長大概也覺得他是個懂事的孩子，偶爾在深夜會與他說到曾經(jīng)的往事。

    殷元聽雪松道長說，以前他有個很喜歡的姑娘，那姑娘還等著他回去接她?？上У氖牵母改笇δ枪媚锊粷M意，極力制止他。殷元就問，為什么不滿意呀？是她長得不好看嗎？

    雪松道長立刻就笑了，摸著他的腦袋笑道：“好看，她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姑娘。”

    幾十年前，他那所謂的知識分子父母看不上對方的出身，主動替他找了另外一個女生。顧雪松當(dāng)然不愿意，收拾了東西準備私自去找心愛的女孩，中途卻發(fā)生了意外，腿受了傷，直到死前還坐在輪椅上。

    父母給他找的女孩因為他發(fā)生的意外，最終也轉(zhuǎn)身離開。顧雪松倒是覺得沒什么，就算沒這場意外他也不可能和那女生在一起。但他的父母卻氣急了，見他還對鄉(xiāng)下認識的姑娘念念不忘，告訴他那姑娘早就和其他男人結(jié)婚生子了。

    顧雪松不信，但后來很多人都這么說。恰巧母親出事，他一時也沒有時間去找人。

    后來，母親以死相逼，他最終還是留在了父母身邊。

    只不過，他也沒有順著父母的心意娶妻生子。在某一次外出的時候，顧雪松遇到了玄清觀的觀主，那是非常好看的年輕人。年輕人原本若無其事地從他面前離開，走了兩步卻又回頭看他，問他：“你現(xiàn)在很迷茫？需要我?guī)兔?？?/br>
    顧雪松搖了搖頭。

    后來母親離世，父親覺得當(dāng)初就是因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妻子的意思想要去找那姑娘，才惹得妻子早死。拿著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冷眼看著顧雪松。

    顧雪松沒法，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再一次碰到了那觀主。那觀主笑著看他，問他：“我那兒有個玄清觀，現(xiàn)在道觀里誰也沒有。你要是去了就包吃包住，還能修修道，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顧雪松跟著觀主走了。

    玄清觀從二三十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經(jīng)佇立在高山之上，這條路對于坐輪椅的他其實并不怎么友善，但那位觀主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將他這么大個人從山腳下推上來，竟然一點都不累，甚至什么麻煩也沒遇到。

    這非常神奇。

    此后的二三十年時間里，顧雪松便一直待在玄清觀。他腿腳不好，不便下山。加上觀主經(jīng)常見不到人，整個道觀就像是他一個人居住似的。他也不嫌無聊，就這么住了很多年。

    他不是沒想過要去找那姑娘，可是過去了這么長時間，他想對方的孩子應(yīng)該都很大了。

    他的出現(xiàn)注定只能是打擾。

    殷元磕磕絆絆地將他所知道的所有信息都一股腦說了出來，他無法用言語描繪當(dāng)時的雪松道長，他只知道雪松道長看上去非常傷心。

    他天真的問過雪松道長為什么不去找她。

    雪松道長只是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腿。

    他也沒有信心了。

    他說，“這樣也挺好的，以前經(jīng)常只有我一個人在道觀，現(xiàn)在還有你們陪著我，熱熱鬧鬧的也挺不錯的?！?/br>
    確實挺好。

    但殷元隱隱約約意識到這個‘挺好’二字里卻沒有多少喜悅和開心。

    “雪松道長離開前還留了一個東西在這兒?！币笤戳搜劢?，轉(zhuǎn)身去將那東西拿了出來，放到姜棠的面前。

    那是一塊帕子。

    帕子看上去很陳舊，但是也很干凈。只不過白色的帕子如今已經(jīng)泛黃，帶著過往的痕跡。姜棠將帕子拿在手里，眼尖的看到了帕子的一角繡著一棵雪松。

    這大概是劉奶奶當(dāng)年送給顧雪松的。

    顧雪松給了她一個戒指，作為定情信物交換，她送給顧雪松一塊親手縫制的錦帕。

    “雪松道長就葬在我們玄清觀后面的大樹下?！币笤溃笆怯^主親手葬的。”

    在殷元的印象中，他們的觀主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那一天觀主匆匆回來，殷元揉著眼睛在黑夜之中抱住他的腿，觀主揉了揉他的腦袋，他問觀主怎么回來也不通知他們一聲。

    觀主當(dāng)時只輕輕的笑了一聲，第二天雪松道長便仙逝了。

    如今想來，觀主大概就是知道雪松道長不行了，所以才回來的。

    姜棠聽了這么久，心中對于劉奶奶和顧雪松之間的故事感慨頗多時，又不由得感嘆這位玄清觀的觀主好像是個厲害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