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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代善閉了閉眼睛,仿佛是在養(yǎng)精蓄銳,隔了一陣,賈代善才睜開眼睛對賈政道:“政兒,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還沒說出口,賈璉只覺輕輕握著自己的、有些老繭的手一松。 “祖,祖父!” “老太爺!”頓時,梨香院內(nèi)哭聲一片。 賈璉看到賈代善的眼睛瞧著賈珠和賈元春兄妹,這兩兄妹的親事到底還沒定下來。 賈代善因身子不好,衣裳棺槨早就準備好了。這頭,賈代善沒了氣息,那頭,已經(jīng)有人將白幡掛出,竇氏也早安排妥當了人,只賈代善一沒了氣息,便去各處報喪。 賈璉剛換下騎裝,便換上了孝服。 賈代善身子不好,早有預兆,竇氏掌家多年,也歷練出來了,賈代善的喪事,外頭由賈赦應對,內(nèi)宅有竇氏cao辦,雖然忙,卻也不見亂。 只是自景和帝準了賈代善不用上朝,賈代善的身子便養(yǎng)起來一些,就算不能完全恢復元氣,但怎么自己南下二月,人就沒了?賈璉算得十分堅強的人,但是一時間依舊難以接受。 范嬤嬤知道賈璉和老太爺感情深厚,偏生自老太爺沒了,賈璉一聲沒哭,范嬤嬤心中難免擔心,勸道:“二爺,老太爺這些時日是等著你的消息的,你回來了,老太爺是放心了走的。你若真是傷心,便哭出來吧,可別憋壞了身子,老太爺天上瞧著心疼?!?/br> 賈璉確實很難過,那種感覺說不出來,很痛,很空,像失去和藹的長輩,更像失去親密的戰(zhàn)友,但是他不想哭。賈代善這樣的軍人,想來,是不愛聽哭聲的。 賈璉抬頭看了范嬤嬤一眼,只見范嬤嬤自己眼角微紅,神情憔悴,問道:“嬤嬤,祖父是怎么沒的?” 范嬤嬤嘆了一口氣道:“二爺帶著衛(wèi)先生和關先生、兩位程先生南下不久,就有賊人潛入了京城。因為江大人也護著皇長孫回來了,加強了皇宮守衛(wèi),倒是一直還好。二爺也知道,本朝每年春分時候,皇上都要帶著皇室宗親、朝中重臣去御田耕種,祈求上蒼賜福,風調雨順,五谷豐登?!?/br> 賈璉聽到這里,抬頭道:“賊子竟敢在這日行刺?” 范嬤嬤搖了搖頭道:“今年春分的時候,保定換糧種的大案已經(jīng)傳入京城,陛下自然越發(fā)要去御田耕種,但因賊子大膽,從皇宮到御田,一路上都有侍衛(wèi)護駕不說,御田四周也早安排了軍士嚴加防范。照說,不該出事的?!?/br> 賈璉捏了捏雙拳,不由自主的覺得有些心跳加速。 范嬤嬤繼續(xù)道:“那日,國公爺精神頭不錯,也去了御田。到了之后,見皇室宗親都到了,獨不見太子。國公爺立刻發(fā)現(xiàn)不對,帶人追了回去。” “那太子他?”賈璉問。 “也受了傷,先于國公爺沒了。”范嬤嬤道。 原來,賈璉一行南下,在衡水殺了樓天炎,當時賈璉就發(fā)現(xiàn)大批會武藝的人進京,賈璉原本想讓衛(wèi)九回京,被衛(wèi)九勸下了。 賈璉猜得不錯,這批身懷武藝之人進京的確心懷不軌。春分那日,景和帝到御田祈福下地,果然招來了刺客,但是前來行刺的是假化骨樓主們。而真正的化骨樓主去了東宮。 賈代善本就拖著病體,帶人到東宮之后,力戰(zhàn)化骨樓主樓天烈,化骨樓主傷了太子,賈代善也傷了化骨樓主一條手臂。但因為禁衛(wèi)軍和破曉都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御田,東宮雖然也有不少侍衛(wèi),卻沒攔下化骨樓主。 “嬤嬤是說,當時有一批武藝高強的人佯攻御田,拖住護龍衛(wèi)主力,化骨樓主帶少量精銳突襲了東宮。但是春分播種這樣的大事,連皇上都親去,太子怎會沒去?” 范嬤嬤嘆了一口氣道:“這些皇家秘事,我也無從知曉。只是那日不知怎么,太子偏偏留在了東宮。太子傷重不治,國公爺也戰(zhàn)至脫力。國公爺能等到今日,許是在等二爺呢。” 賈璉沉吟著點了點頭。宮中出了戴權的事,想必東宮的人和詹事府的人也會一一排查,至于哪里出了紕漏,自然不會張揚。賈璉只是感慨,原著上,太子大約死于謀反之罪,今世謀反之最洗清了,不想又死于行刺,也只能說他沒有真龍?zhí)熳拥拿恕?/br> 現(xiàn)在太子命喪,儲君之位空懸,原本因為異族虎視眈眈而暫時沒有生異心的幾位親王只怕又要生出心思來,一個不好,朝廷便會陷入內(nèi)斗。化骨樓沒用糧種一事動搖國本,但到引得幾位親王相爭,一樣會有可乘之機。 而賈代善,忠君報國一輩子,也得了一份哀榮。辛棄疾說: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身前身后名。這仿佛也是賈代善的一生。 但是賈代善真的是為了自己的身前身后名嗎?賈璉覺得,賈代善真正的理想還是那句:護著天下更多的人安居樂業(yè),才是最大的慈悲。這個年代還沒有什么奉獻精神和主義的概念,但賈代善卻用實際行動奉獻了一生。他無疑是一個偉大的軍人,從功績到人格都是偉大的。 賈璉沉默了一陣,起身道:“我去給祖父上香?!?/br> 賈代善簡在帝心,賈代善的喪報傳入宮中后,景和帝派了徐元送來祭品,并另賜謚號。幾位親王并四王七公,文武百官,多有搭祭棚獻祭。這日徐元來道了節(jié)哀,正欲出門,賈璉突然上前道:“徐公公請留步?!?/br> 徐元知道賈璉,此子在京中名聲極大不說,和皇長孫還十分交好,因此徐元回身道:“二公子叫住雜家,不知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