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忠順王也只得附和賈代善，另加一句也需全力尋找賈敬。

    卻說這日散朝之后，忠順王回到府中，呂先生見忠順王神色不好，心中劃過一絲擔(dān)憂，忙上前拱手問好。

    忠順王打了個免禮的手勢，第一次腳步有些頹廢的進(jìn)了書房。呂先生跟在忠順王身后，專司書房的丫鬟知道王爺又要議事，行禮之后告退了。

    “王爺，今日朝上是否有不好的消息？”呂先生試探著問。

    忠順王點了點頭道：“今日朝上定了解除聊城的封鎖，山東其他城鎮(zhèn)也解除戒嚴(yán)，這賈敬，終究是困不住了?！?/br>
    呂先生聽了，先是一愣，后又覺此乃順理成章之事，略一思忖，眼底閃過一絲殺意道：“王爺，戚川留不得了！”

    忠順王猛然一驚，有些失魂落魄的雙眼重新爆發(fā)出精光，冷笑一聲道：“是啊，山東全省那樣戒嚴(yán)，都沒捉住賈敬，此刻管制全解，就憑戚川還斗得過賈敬不成？中了毒的腕子，少不得砍了，雖然有些疼，但到底能留住性命?！?/br>
    與忠順王對戚川起了殺心相隔不久，遠(yuǎn)在山東總督府的戚川收到一封信，只見信上寫了兩行字，字跡蒼勁有力，瀟灑已極，戚川仿佛從那游龍走鳳的筆跡中看到了賈敬臉上的嘲諷神色。信上書：

    “為鄰月余不必相送，勸君自首以全家人”十六個大字，落款賈敬，甚至還加蓋了兵部郎中的官印。

    戚川氣得暴跳如雷，卻也嚇得冷汗涔涔，不過一瞬，身上綢衣便已濕透。勸君自首，勸君自首！戚川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盟書只要到了景和帝手上，他就是株連九族的下場，若是進(jìn)京自首，咬忠順王一口，說不定還將功折罪，自己自然是必死無疑，只怕戚氏一族的旁支還可免一死。

    至于那‘為鄰月余’的話，更是對戚川巨大的諷刺。這話顯然是在說：這一個多月，賈敬根本就藏在總督府附近！虧得自己耗費那樣大的人力搜索，竟然影子都沒見著一個！

    戚川能做到一地總督，自然有自己的本事和手段，時間久了，也頗為自負(fù)。自負(fù)之人，往往覺得自己得到的名譽(yù)、地位配不上自己的才干，所以才想著更上一層樓。

    戚川非景和帝嫡系，也和太子一系隔得甚遠(yuǎn)，所以才暗中投靠了忠順王，想搏個從龍之功，到時候也封王拜相。自負(fù)之人鋌而走險的時候，往往會進(jìn)入一種狂熱的賭徒心態(tài)：明明還什么都沒贏到，卻滿腦子都是成功之后的一步登天，又自動忽略萬一失敗的萬劫不復(fù)。待得真的敗得慘烈的時候，卻是悔之晚矣。戚川便是這樣的人，只是當(dāng)真滿盤皆輸?shù)臅r候，讓他就這樣伏地就死，他又怎能甘心？

    于是，戚川一面親自帶人像瘋了似的尋找賈敬，一面追查那封信的來源。戚川倒也有些本事，順著賈敬那封親筆信，找到了賈敬寄信的驛站，正是聊城驛站。也就是說這些日子，賈敬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盤查最為嚴(yán)苛的聊城！得到這個消息，戚川險些氣得吐血。

    再找來驛臣細(xì)問，那封信是聊城守備月余之前托管在驛站的，當(dāng)時守備只說到了五月二十九，就將這封信發(fā)往總督府。因為驛臣并不知道信是賈敬寫的，便按守備之言將信收好，五月二十九日才發(fā)出。

    戚川又帶人追到聊城守備府上，聊城守備見大發(fā)雷霆的戚川，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解釋半日，才知道這守備是新來的，原守備已經(jīng)于月余之前告老還鄉(xiāng)，帶著家小走了。

    戚川像被貓遛夠了的老鼠，又疲又累，又嚇得肝膽俱裂。

    沒隔幾日，京城解除山東戒嚴(yán)的命令傳到山東，戚川也不得不解了山東全境的戒嚴(yán)。但這個時候接到解除戒嚴(yán)的命令，越發(fā)嚇得戚川魂飛魄散：賈敬月余之前托前任聊城守備將給自己的留書寄存在驛站，當(dāng)月前任聊城守備告老還鄉(xiāng)；驛站按賈敬的計劃將留書寄給自己，沒隔幾日，京城就傳來山東全境解除戒嚴(yán)的命令。這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每個時間節(jié)點都被賈敬料到了，這仿佛是一盤賈敬復(fù)盤了無數(shù)次的棋局，自己覺得繁復(fù)難解，卻一切都在賈敬的股掌之中，這是何等才智！

    戚川原本也是自負(fù)之人，此刻卻徹底將心灰了，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人家賈敬這樣的才智才安心做個兵部郎中，自己做到一地總督，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至此，被封鎖了三個多月聊城碼頭放開通行，南來北往的客商先時苦不堪言，現(xiàn)下卻大聲叫好。

    運(yùn)河流經(jīng)山東，別的陸路不說，單說南來北往的貨船途徑山東者何其多，能將生意做大的商家，不少皆是在京城有背景的，甚至憑賈敬的身份，上了內(nèi)務(wù)府的船，誰還敢搜查不成？

    戚川苦不堪言，卻只能敲落牙齒和血吞，明面上不敢大張旗鼓的搜城了，背地里可沒少派爪牙四處尋找賈敬的下落。

    那頭還沒找到賈敬，戚川就敏銳的感覺到有危險靠近。戚川當(dāng)機(jī)立斷，將兩個孩子派親信連夜送走，自己拿了聽命于忠順王的證據(jù)，喬裝改扮后，連夜進(jìn)京。正如賈敬留書所言：勸君自首以全家人。此刻，戚川只想通過揭發(fā)忠順王給戚氏一族留個根兒，哪怕是旁支血脈也好。

    只是戚川剛出了濟(jì)南城，就被一伙殺手擊殺，懷中和忠順王的通信的書信被拿走，付之一炬。戚川臨死時候，瞪大了雙眼，滿眼的不甘，與虎謀皮終究葬于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