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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代善是知道自己兒子幾斤幾兩的,對這個結(jié)果一點不意外。 殿試定在三月十五日舉行,天氣暖和不少不說,也只考一科一天,比之會試少吃不少苦。因聯(lián)姻的關系,榮國府也格外關注今年殿試放榜。 賈代善那邊雖然忙碌了一整月,朝堂上倒是暫時相安無事。殿試放榜后,林如海高中探花,跨馬游街好不熱鬧。竇氏和賈王氏自然是要到賈敏房中賀喜的,只是賈敏臉嫩,被兩個嫂子幾句話羞紅了臉。 雖然兒子沒中,但是準女婿中探花無論如何是一件喜事,賈府上下喜氣盈盈,唯有賈代善面上雖然也還好,賈璉卻能感受到賈代善身上一絲若有似無的緊繃感。 略想一下,賈璉便明白了:春闈是朝廷大事,景和帝自然也極重視此事,這時候如果有人彈劾太子,只怕會惹得龍顏不快,適得其反。人家都忙得不可開交了,你跑去說人家親兒子的壞話像話嗎?但是如今殿試已畢,賢才已擇,只怕緊接著就會有人彈劾竇充,劍指太子了。 瓊林宴后,狀元、榜眼、探花都進了翰林院,狀元封了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林如海都是翰林院編修。現(xiàn)在竇氏掌家,因賈敏學習理家,和竇氏共同理事幾年,姑嫂兩個交好,竇氏細心備了厚禮,給賈代善和賈母過目之后,才打發(fā)心細的管事給林家送去。 本朝十日一大朝會,賈代善因上次重病回家榮養(yǎng),養(yǎng)好之后,景安帝也恩準他只需上大朝會即可,其他時候無旨可不入朝。 這一日,終于到了瓊林宴之后的第一次大朝會。賈代善身著朝服,一大早就入了宮。 果然,在議了幾件大事之后,就有御史臺張姓御史出班列奏事:“啟奏皇上,微臣本貫粵海青溪縣,此次進京趕考士子中,有微臣同鄉(xiāng)名羅青松者。此次羅舉人進京,因系同鄉(xiāng),微臣便將羅舉人接入微臣家中讀書備考,據(jù)羅舉人說,如今粵海頗多南越人。羅舉人在粵海參加鄉(xiāng)試時,一同年因和南越人沖突,被活活打死,那南越人也被抓入了衙門。后來不知怎么,那南越人被無罪釋放了。微臣想,本朝天|朝上國,四海臣服,豈容小國寡民在我國國土上造次,還請圣上派監(jiān)察御史到粵海巡按,還地方吏值清明,百姓安居樂意?!?/br> 賈代善早就料到近日會有一波劍指竇充的彈劾,但聽了這張御史之言,賈代善依舊忍不住高瞧對方兩分。張御史只字未提粵海巡撫竇充如何,卻寥寥數(shù)語說明南越人在粵海打死人不會落罪,地方吏治不清,百姓生活提心吊膽。朝堂之上無蠢人,誰不知這是粵海巡撫失職。 更妙的是,本朝除了設巡按不定期代天子巡狩,監(jiān)察地方外,還在各地設有分守道一職,各地分守道有參奏之責,可遞奏章直達天聽。 既然對方為了拉太子下馬,可以在寧國府刺殺忠順王,又同時構(gòu)陷竇充雙管齊下,自然也可以拉攏粵海分守道多管齊下,若是粵海分守道彈劾竇充的奏章已經(jīng)到了景和帝手上,張御史這沒有指名道姓的稟奏則恰巧能夠成為激怒景和帝的引火線。 賈代善在張御史稟事的時候,余光注視了一下景和帝的神色,果然景和帝神色略變。 此時,三皇子又走出班列道:“啟稟父皇,張御史這話不可盡信,南越人和我朝粵、滇兩地之人長得頗為相似。即便羅青松在粵海參加鄉(xiāng)試時,有同年和人沖突,斗毆致死,他們考完試放榜之后便要啟程進京,無瑕細查此事,如何篤定對方是南越人而非長相和南越人相似的滇、粵之人?況且羅青松中舉之后,北上趕考,如今已隔半年,當時那打死人之人沒受到制裁,焉知半年過去,那人沒有下獄問斬?” 五皇子聽了,也走出班列道:“父皇,兒臣以為三哥所言甚是?!?/br> 自此,朝堂之上就議論開了,自然有大臣覺得兩位皇子說得有理,但也有其他人站出來說自己也聽說粵海吏治混亂,多有冤案污弊之事,直言粵海巡撫只手遮天。 若只是羅青松同年斗毆致死一案,還可說事出偶然,如今許多朝臣紛紛站出來指證粵海地方治理混亂,傾向于粵海吏治有問題的自然就多了起來。 這時候,忠順王走出班列道:“啟稟皇兄,臣弟以為,如今朝上各位大人各執(zhí)一詞,粵海之事到底如何,還需再委派一巡按細查為是。只是監(jiān)察御史乃國之棟梁,粵海是清是亂,如今尚且不知,派巡按大人代皇兄巡狩時,須得多派侍衛(wèi)隨同。粵海遠隔千里,南下途中多兇險,粵海如今境況到底如何京中所知也不真切,若是巡按大人到了粵海之后,受人脅迫反倒替人遮掩,便誤了國之大事。若是此次南巡粵海,巡按大人帶著侍衛(wèi),能夠應付兇險,免去后顧之憂,方能全心全意體察粵海民情?!?/br> 如今粵海已經(jīng)被形容成一個步步兇險之地,忠順王這番話自然應者極多。 二皇子走出班列道:“父皇,兒臣以為皇叔所言甚是?!?/br> 余者好幾位尚書也紛紛附議。 如此,另派巡按出巡粵海之事便定了下來,只是一同南下的護衛(wèi)人選又頗費一番爭執(zhí)。 二皇子首推賈代善,因賈代善是粵海巡撫竇充的親家,自然反對者無數(shù)。賈代善因為避親,一直不曾發(fā)言,卻仔細觀察著朝堂動向。這二皇子極力推動巡按南巡,又保舉自己一同南下,自然是故意引人反對,讓榮國府徹底不能插手此事。但他保舉自己的行為顯得頗為大方,又好標榜自己一心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