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對自己的沖擊和對嫂子的沖擊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語的。

    徐幼寧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嫂子……”

    她有心為他辯解幾句，可話到嘴邊，發(fā)覺說什么都不對。

    深愛的人換了靈魂，自己居然一無所知，這樣的事，誰能接受。

    “我真傻，居然被人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莊和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那天他說過，他知道燕渟的一切，所以在別人面前，他可以掩飾得很好。

    莊敬jiejie和嫂子都被他騙過去了吧。

    “幼寧，你是知道的，對嗎？”

    “上月他來公主府見了我一回，我也是才知道的?！?/br>
    “你能原諒他嗎？”

    徐幼寧微微頷首，然后迅速低下頭，不敢去看莊和的目光。

    她知道莊和無法原諒他，可是她不忍心騙莊和。

    “他對你，的確是很好的?！?/br>
    “嫂子，其實(shí)他對你……”徐幼寧有些說不下去了。

    哥哥說，莊和是因?yàn)閻壑鴱那暗哪莻€燕渟才會繼續(xù)愛他的，反過來講，他也并不是主動愛著莊和。

    “他對我，也挺好的?！鼻f和的聲音很輕，今兒不知為何，她的眼淚一直落個不停。

    徐幼寧見狀，終于忍不住道：“嫂子，在他告訴你之前，你懷疑過他嗎？”

    莊和搖頭。

    見徐幼寧再次低頭不語，莊和輕笑：“幼寧，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連自己喜歡的男人換了人都不知道？”

    “也許……也許你也喜歡他的，所以他即使有露餡的時候，你也不在意?！毙煊讓庯w快地替他辯解過后，迅速頭埋得更低。

    “你這樣以為嗎？”莊和揚(yáng)起臉，眼淚從臉頰上滑落到脖子里，

    “我努力地回想自己跟燕渟這個人的一切。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燕渟的樣子，那會兒他還只是個長相清秀的小孩子，他的神情總是很漠然，連正眼都不肯瞧我一眼?！?/br>
    “你是因?yàn)樗L得英俊喜歡他的？”

    “嗯。”莊和想起從前，輕笑起來，“莊敬jiejie只怕也是跟我一樣的。”

    單論相貌，燕渟的確是出類拔萃的，惹來女子愛慕是自然的。

    “幼寧，你知道嗎？我回想自己是如何愛上他的，能想起的只有相貌。”

    頓了頓，莊和又道：“你可知，我這輩子有哪些時刻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嗎？”

    “嫂子，我聽著呢。”

    “跟他成親的那一晚，太醫(yī)為我診出喜脈的時候，看著他在嵐云宮里認(rèn)真給徹兒做積木的時候，我想了好多好多，我忽然發(fā)覺，這些幸福時刻，我都是跟他在一塊兒度過的，而不是我以為的那個燕渟。幼寧，我……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

    徐幼寧心中一動，忽然涌起了一陣欣喜：“嫂子，你的意思是，你喜歡的人是他？”

    第136章

    莊和只是苦笑, 沒有作聲。

    徐幼寧看著她情緒低落的模樣，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嫂子，相信我, 他不是壞人?！?/br>
    “是嗎？他是好是壞，是什么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br>
    “你沒問他是什么人嗎？”徐幼寧問。

    莊和木然搖頭，“光是聽著他說,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 他已經(jīng)不見了。幼寧, 你見過這樣的夫妻嗎？”

    “我覺得, 他是在害怕?！?/br>
    “怕什么？”

    “怕嫂子罵他，也怕嫂子不要他。”

    莊和聞言, 頹然笑起來，顯然不信徐幼寧的說法。

    “真的，嫂子, 我雖然不知道哥哥跟你之間的事, 可我知道李深這個人, 你覺得他什么都明白, 可在有些事情上, 他別扭的很, 就愛鉆牛角尖?！?/br>
    “三哥怎么會這樣？”

    “真是這樣的，要不然, 我跟他能落到今天這份上嗎？”提到李深，徐幼寧又悵然起來，隔了一會兒，才繼續(xù)道，“再說了, 嫂子如今有身孕，哥哥也是怕說得太多，嫂子受不住刺激傷了身子?！?/br>
    莊和望著徐幼寧，“你說的，怎么都像是編出來的話呢？”

    “不是哄你，你想啊，他才給你說了他不是從前的燕渟，你便已經(jīng)呆若木雞，他要再說下去，后果難以預(yù)料?！?/br>
    “那他的事，全都告訴你了嗎？”

    “說了不少?！毙煊讓幚蠈?shí)道。

    “你不害怕？”

    徐幼寧搖了搖頭，伸手揉了揉臉頰，“我跟你倒是有一點(diǎn)不同。我認(rèn)識他認(rèn)識得晚，從頭到尾認(rèn)識的人都是他，對我好的人也是他，我當(dāng)然不在意他到底是不是原來的燕渟。反正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哥哥，對我好的人是他，我有難的時候，也是他不顧一切的救我?！?/br>
    見莊和呆愣著，徐幼寧湊上前道：“嫂子，你剛剛不是也說了么？你喜歡以前的燕渟少一些，還是喜歡他多一些，對不對？”

    “我……”

    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變成了兩個人，她愛誰？硬要比的話，她嫁給他之后，的確比從前快活的多。

    徐幼寧趁熱打鐵，繼續(xù)道：“嫂子，剛才聽你說，他是擔(dān)心你愛的不是他，所以才會躲著你，也不敢告訴你更多，你去找他，把你剛才對我說的那些話，對他說一遍?！?/br>
    莊和聽到徐幼寧的話，下意識地?fù)u了搖頭。

    “嫂子，你到底有什么顧慮？你知道嗎？上次見過哥哥之后，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br>
    “你是擔(dān)心那些人謀反會成功？”

    徐幼寧搖了搖頭，“不單單是謀反的事，我總覺得，他有些心灰意冷了?！?/br>
    那晚月光下的燕渟，徐幼寧總算反復(fù)想起，她總覺得，那個背影有些決絕。

    “嫂子，你去找哥哥好嗎？”徐幼寧懇求道。

    莊和的表情有些為難。

    “你……你真覺得他會在意我嗎？”她愛的不是他，他難道就愛她嗎？

    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個送上門的女人，不要白不要罷了。

    而這也正是莊和難過的原因。

    徐幼寧用力點(diǎn)頭：“當(dāng)然了，他在意的，他當(dāng)然在意的，雖然我不知道他跟嫂子如何相處的，可嫂子有孕之后，所有的吃食他都會過問，還有這一屋子的東西，御花園里那些滑梯，至少在我這個外人來看，他是很在意你們母子的。嫂子，你信我一次，好嗎？”

    莊和低頭，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方抬起頭，“今兒特意叫你過來，就是想讓你把定親的儀程看一遍，倒一直在說我的事了?！?/br>
    她拿起旁邊的單子：“這是禮部那邊出的儀程，你瞧瞧，可有什么要改動的沒？”

    徐幼寧知道不能強(qiáng)勸，接過單子倒是看得仔細(xì)，將里頭的儀程減去了好幾項(xiàng)。

    原就是假定親，又是多事之秋，自然是越簡單越好。

    莊和見狀，也沒有異議。

    “幼寧，今日急著要你過來，也是為著勸你搬到宮里，跟我打個伴兒?，F(xiàn)在外頭亂得很，住在宮里到底踏實(shí)些?！?/br>
    “我府里有人呢，有月芽，還有……”

    “我聽說衛(wèi)承遠(yuǎn)也在你府上，你們都要定親了，你就住在宮里吧，等到定親那日再回去?！?/br>
    徐幼寧想著先前路過鬧市時聽到的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確不想再經(jīng)歷一回。

    反正月芽今日也來了，倒是不必走了。

    “就這樣說定了？”莊和見她答應(yīng)了，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一抹笑容，“徹兒天天念叨著珣兒哥哥，念叨著你，你肯留在宮里住，他一定歡喜得要命?！?/br>
    “那嫂子，我住哪兒？”

    “就住御花園旁邊的流芳閣，如何？那邊去年才整飭一新，里頭的東西跟我這嵐云宮比也沒差的?！?/br>
    “便依嫂子說的。嫂子，見你有些乏了，那我先……”

    “你自個兒往流芳閣去吧，有什么缺的只管問他們拿就是，不必來問我?！?/br>
    “知道了?！毙煊讓幷酒鹕?，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對莊和叮囑道，“嫂子，別忘了我說的。”

    莊和眸光動了動，卻不置可否，只道：“你快去吧?！?/br>
    徐幼寧明白多說無益，出了嵐云宮，便領(lǐng)著月芽往流芳閣去了。

    “娘娘，燕窩好了?！睂m人捧著燕窩盅上前。?輕?吻?最?萌?羽?戀?整?理?

    莊和心事重重地吃了幾口，忽然道：“陛下今日在宮中嗎？”

    “奴婢不知，娘娘稍等，奴婢馬上讓人去御書房問問?！?/br>
    宮人剛走了幾步，莊和便道：“無論陛下在與不在，都讓他們帶一句，說我想見陛下?！?/br>
    “奴婢知道了?！睂m人面上一喜，飛快地退了下去。

    自從幾日前陛下來過嵐云宮之后，帝后之間就變得怪怪的，娘娘不再往御書房送茶點(diǎn)湯水，連小殿下也沒有再過去。

    如今娘娘肯叫他們過去遞話，便是有意破冰了。

    待宮人退下，莊和將燕窩吃完，扶著肚子坐到鏡子前。

    太醫(yī)診出喜脈過后，莊和一直未施粉黛。此刻看著鏡中略顯疲憊的自己，她拿出脂粉，往臉上薄薄的涂了一層。

    再看看，又覺得有些憔悴，便點(diǎn)了唇脂、描了黛眉。

    她拿手撐著下巴倚坐著，沒多時，宮人便回來了：“娘娘，陛下不在御書房，奴婢已經(jīng)給值守的公公留話了?！?/br>
    不在么？

    莊和嘆了口氣，“下去吧?！?/br>
    宮人不敢作聲，默默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