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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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凌空炸開的一潑血兜頭澆了東阿王一身,一個身形佝僂的男人破水而出落在船頭,他手里滴滴答答淌著粘稠的血,頭發(fā)散亂,眼中冒著猩紅瘋狂的光,好似完全失去了理智,身體在風浪中如釘子般牢牢扎在船頭,竟然生生將小船定在了湍急的水流中央。 小船上驟然多了一個人,卻連一點下沉的跡象都沒有,仿佛只是多了一片雨絲、一朵飛花,東阿王直勾勾地與他對視,一顆心飛快下沉。 有這等功夫,來人怕不是易于之輩,上來就大開殺戒,神智不清…… 難道他今天就要死在這里了? “奉……君上,令……殺殺殺人取血!”這神志不清的男人吃吃地笑起來,邊笑邊口齒不清地說著話,抬手就要往東阿王臉上扣。 我命休矣! 在極致的恐懼前,東阿王連動都動不了了,只能死死盯著那只沾著血向他伸來的枯槁手掌。 細君,寶兒…… 涼風一過,一陣腥氣和著雨水沖來,白茫茫刀光乍然一亮,瘋男人眼睛霍然瞪大,口中含混不清地咕噥了兩個字,身體從中間一分為二,東阿王還沒有來得及閉眼,又是一蓬血花當頭澆在了他身上。 在他模糊的視線里,被切作兩半的人并沒有當即死去,而是五指成爪猛地往后一退,眼中精光大盛,竟是要帶著還稀稀拉拉掉落器官的上半身逃命。 這畫面著實吊詭可怖,東阿王幾度疑心自己是不是做夢未醒,身后一個青年凌空而來,單手提著一振長刀,輕輕松松穿透了那具要逃遁的半個身軀,刀鋒剜出一粒泛著烏黑光澤的丹丸,隨意攪碎,那具身軀便呯咚一聲栽進了水里。 那突然出現(xiàn)的青年一身沉沉黑衣,背上綁著雙刀,末尾垂著鮮紅瓔珞,一振刀已經(jīng)出鞘,另一振還安穩(wěn)插在鞘中,等他回身來,東阿王才發(fā)覺他懷里竟然還抱著個孩子。 那孩子約莫和寶兒一個年紀,柔軟的臉頰貼在青年肩頭,正沉沉睡著,這樣大的風雨也沒能驚醒他半分——當然,這也可能與青年周身一層隔絕了風雨的淺淡光芒有關。 又是仙家手段。 東阿王來不及琢磨自己最近怎么老遇到仙人,匆忙起身下拜:“多謝仙人救我性命!” 他深知那些騰云駕霧的仙家都不是好相處的人,面上就算一團和氣,心里也看不清他們這種凡人,因此很識相地將姿態(tài)放低,可沒想到這回遇到的仙家似乎……脾氣好得不得了。 黑衣青年瞧了他半晌,忽然就笑了,他長得英俊爽朗,笑容澄澈明亮,一點陰霾都沒有,讓人看了就打心眼里也跟著高興起來,但如果背景不是這樣水天相接尸首漂浮的慘景,東阿王說不定也會跟著一塊兒笑一笑,可一配上這樣愁云慘淡的畫面,這個笑容只讓他打心眼里發(fā)涼。 “不必這么見外,喊我善君就好?!鼻嗄晷Σ[瞇地還刀歸鞘,“閣下應該就是東阿王吧?我看見你身上屬于皇族的紫氣了。” 東阿王把正要否認的話咕咚一下咽了下去,毫無停滯地接口:“正是小王,仙人救小王一命,不知小王有什么可以報答的?” 東阿王模樣敦實憨厚,卻最是人精,他的本能告訴他這個青年一點兒也不好惹,最好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可惜剛一張嘴就被識破了身份,只好灰溜溜地捏著鼻子認下了。 自稱善君的青年還是笑瞇瞇的:“哎呀,不用這么客氣,我途徑貴寶地,人生地不熟,想請王爺收留我?guī)兹铡!?/br> 東阿王愣了愣,想盡快打發(fā)他的愿望登時破滅,露出了一個不尷不尬的笑容:“哎,好好好,這是應該的、應該的!” 善君朝他笑了笑,好聲好氣地說:“這么走也太慢了,王爺不介意我用點手段吧?” 東阿王能說什么?他只能忙不迭點頭,連“什么手段”都不敢多嘴問一句,就見青年抬手,一股黑氣盤繞纏擰在船頭,如繩索牽拉一般,霍然扯著小船御空而起,如箭矢般射向府城! 踏著船頭破開風雨,聽著后面人類喉嚨里抑制不住的嘶啞喊聲,善君恍若未聞地低下頭,愛憐地用手指輕輕梳理了一下懷中孩子的長發(fā):“尊上,您再等幾日,萬人血即將齊備,到時候您就能醒來啦!” 東阿王根本沒聽見善君的喃喃自語,小船在王府前停下,他連滾帶爬地翻下船,彎腰就吐了一地,跌跌撞撞靠在大門喘了幾口氣,被沖上來的小廝們扶住,而那個罪魁禍首則慢悠悠地凌空而下,虛虛踩在地面上幾寸,好脾氣地站在一旁看著他笑。 這個笑容和方才在船上的一模一樣,連弧度都沒有丁點變化,滿滿的都是小太陽一樣的熱情,卻看得東阿王頭皮發(fā)麻。 有哪個正常人會始終保持著這種笑容的?他怕不是又遇上了個瘋子! 他不想讓這種□□和府里其他人接觸,因此忙招手喚來管家,令他帶善君去客院安歇,誰知王妃得信極快,數(shù)日不見夫君,聽聞他竟然是乘船飛回來的,心下大驚之余,匆忙趕了過來,遠遠便喊道:“王爺!” 東阿王暗暗一跺腳,轉(zhuǎn)頭迎上去:“細君啊,來來來,本王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仙人救了本王一命,若不是他及時出手,本王現(xiàn)在就要漂在江上做個斷頭鬼了!” 王妃沒看懂他擠眉弄眼的暗示,全副心神都在那一句斷頭鬼上了,忙朝著善君下拜道謝,見他還抱著個孩子,便笑道:“這是仙人的孩子嗎?看模樣似乎與寶兒差不多大,王爺安排仙人住了哪里?” 聽罷仆人的答復,她嗔怪地看了眼夫君:“客院陰寒,怎好教仙人住那里?正好為寶兒收拾觀潮樓時連帶一旁的碎珠樓也打掃過了,不如請仙人住那里,也好讓我夫婦二人略盡地主之誼?!?/br> 善君的視線輕飄飄地從東阿王頭頂掠過,注意力在王妃口中的“寶兒”身上停了兩分:“寶兒……可是小世子?” 他低頭看了看臂彎里的孩子,嘴角彎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年紀差不多大……那正是好事呢,那善君便恭敬不如從命了?!?/br> 碎珠樓和觀潮樓中間隔了座小花園相對,希夷盤腿坐在樓頂,看著下人們領著黑衣青年走入那座小樓,登時頭痛起來。 前幾日還在說善君,怎么這人今天就到了?還大搖大擺住進了王府! 鬼王目力極好,一眼就看見了他抱在懷里那個小小的孩童,法則停在他身旁,悄聲匯報:“我出去看了看,善君收攏了不少魔修,偷偷穿過屏障來了凡間,四處殺人,正好又逢大水,他們借著水災的掩護屠殺難民,至今還沒有人發(fā)現(xiàn)?!?/br> 天道蹙眉:“他要干什么?” 法則說:“不知道,他命魔修殺了人之后再取盡心頭血,魔修行事暴戾,取血之后順帶著把人的一身血rou都吸干了,只剩下一具骸骨漂流江上?!?/br> “不過,”法則話鋒一轉(zhuǎn),“我聽一些魔修提起,說是奉善君的命令,要取萬人血、玲瓏骨,還有什么并蒂心,以喚醒魔尊。” 天道:“……” 面容昳麗的鬼王倦怠地支著下巴嘆了口氣:“早知道留下化身還會惹下這么多麻煩事,當時就該直接毀了這具化身?!?/br> 他嘴上抱怨著,心里也真的開始琢磨起毀掉鳴雪這具身軀的方法,左右荼嬰已經(jīng)能獨當一面,不需要魔尊現(xiàn)身為他鋪路,那留著鳴雪也是無用,不如找個時間偷偷把這事兒辦了…… 第119章 海底月(八) 善君一向?qū)φl都一副笑模樣, 看上去好相處得不得了,加之長了一張俊俏臉龐,還是王爺?shù)木让魅? 領路丫頭有心同他打好關系, 幾乎是知無不言, 不過半刻鐘, 便將王府中可與外人言的事情都說盡了。 走到碎珠樓前, 善君笑瞇瞇地回絕了丫頭留下侍奉的請求, 推開門進去, 里面已經(jīng)點上了曲枝纏花燈, 炭盆將室內(nèi)烘得溫暖如春。 他連一個眼風都沒有扔給垂著幔帳的柔軟床鋪,將手一抬, 淺光一閃,一樽通體漆黑的棺木就出現(xiàn)在了空地上。 善君單手推開棺蓋, 將懷中的孩子放到棺木里, 眼神仿若粘稠的蜜糖,在孩子臉上逡巡了一遍, 慢吞吞地闔上棺蓋, 側(cè)了側(cè)頭:“進來?!?/br> 室內(nèi)忽然冷風一起, 幾道黑影倏忽出現(xiàn)在他背后,誠惶誠恐地跪下,恨不得把頭低到地面:“大人, 萬人血已經(jīng)齊備, 按照大人的吩咐,找的都是身強力壯的青年, 活人取血?!?/br> 善君頭也不回, 伸出一只手, 他們意會,雙手捧上一只小小的青銅鼎,這鼎通體古拙樸素,只有成年男子巴掌大小,中間汪著一泓深紅近黑的液體。 善君用魔氣卷起這只小鼎,放在面前端詳了片刻,后面幾人大氣都不敢喘,他們都是修為低下的魔修,在那場魔獸潮里也沒起到什么作用,光顧著逃命了,活下來的概率竟然還挺高。 原本他們還在為自己撿回了一條命高興,誰知道轉(zhuǎn)頭就被這個喜怒無常性子扭曲的鄲城之主給逮住了,這位大人在魔域里可稱得上是大名鼎鼎,只是傳的名都不是什么好名,聽聞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挖出別人的魔嬰放在窄道兒上當彈珠玩,把被擠下窄道的魔嬰泡到各種湯湯水水里碾碎了做補湯。 誰知道這傳聞是真是假,他們本覺得這種奇特的愛好聽起來就很不實際,可見到本人之后竟然覺得……他或許也不是干不出來這種事。 可憐這幾個魔修,別說魔嬰了,就是魔丹也只煉出了個形,一旦辦事不力怕是連被挖出來彈著玩的機會都沒有。 善君哪里在乎這幾人顫抖的快要虛脫的恐懼,端詳完了小鼎之后,便將之收起,轉(zhuǎn)而命令道:“去打聽明霄的下落?!?/br> 幾人一愣,膽子最大的那個鼓起勇氣確認了一遍:“明霄……可是那位明霄仙尊?” 善君忽然微笑起來,溫言軟語道:“我給你說話的權利了嗎?” 話音未落,提問的那人連一聲都沒來得及吭,身體忽然膨脹如鼓,只是頃刻之間,就炸成了一團細碎的骨rou,血淋淋的皮rou中間,一顆黯淡欲裂的魔丹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啪嗒一下,碎成了齏粉。 這一下把其余幾人嚇得肝膽欲裂,他們抖抖索索地努力縮小自己的身形,連饒命的話都不敢說,死死抿著嘴巴,只是此起彼伏地磕頭,恨不能把頭磕碎了好向善君證明自己還是有用的。 善君殺了個人,心情好了許多,手掌壓在棺木上,如摩挲美人的肌膚一般輕輕移過,好聲好氣地回答了方才的問題:“自然是那位名動天下的明霄劍主啦,除了他,還有誰的心配得上尊上呢?” 他摩挲棺木的手停下,不高興地喃喃自語:“并蒂心……若不是我的心已經(jīng)沒有了……” 他自顧自說著話,不知怎么的忽然又高興起來,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正要用力,才想起房間里還有幾個人,神情厭倦地將他們?nèi)映鋈ィ骸翱鞚L吧?!?/br> 被扔出去的幾個人對視一眼,紛紛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但還沒有輕松片刻,就想起來了善君的命令,登時臉色又難看下去。 “明霄仙尊……他不是早就已經(jīng)身死道消了嗎?”一人壓低聲音問。 “誰知道,外頭還傳尊上也死了呢,這不是還活著?”另一人耳語般回答,臉上露出了一絲不知是諷刺還是敬畏的扭曲表情,“不過,被那位大人這樣瘋魔似的纏著,要是我,我倒寧愿死了的好?!?/br> 他剛說完這句話,就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哪兒,臉色驟然一白,畏懼地朝緊閉的門扉看了一眼,渾身汗如雨下,連連后退著跑了。 善君懶得去聽外頭的人在說什么,他捧起那只小鼎,注入魔氣,只有巴掌大的青銅鼎飛在空中,一圈圈擴大,最終成了一尊足有一人高的青銅大鼎,鼎身上雕刻著兇獸螣蛇,張大了嘴巴幾欲噬人。 濃重的血腥味散發(fā)開來,萬人心頭血盛在這鼎中,霎時便將一座香風氤氳的小樓熏得如同在修羅屠宰場。 他伸出手,在映出了他微笑面容的血池上輕輕撩了一把,看著指縫里滴滴答答落下去的血珠,伸到嘴邊舔了一口,咂咂嘴,煞有介事地評價了一句:“太腥臭,尊上一定不喜歡這種味道?!?/br> 曲枝纏花燈中的火焰驟然熄滅,剩下一黑衣青年站在黑暗中,露出了一個扭曲病態(tài)的笑容。 ****** 日夜的暴雨之下,白晝與夜晚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差別,雖然滴漏顯示現(xiàn)在是傍晚,但天色已經(jīng)沉沉如夜,尤勾悄悄用一盞藥燈換下了天衡床榻邊的夜明珠,用靈火點燃那截帶有異香的藥木。 阿幼桑還帶點兒孩子脾性,不知跑到哪里去玩耍了,尤勾早習慣了她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架勢,但還是記下了要在她回來后敲打她一番。 她們現(xiàn)在不是在處處都是自己人的危樓里,大祭司身旁只有她們二人,族人甚至不知道樓頂那具身體是無魄之軀,要是在這里大祭司出了事,她們就是死了也難辭其咎。 藥木的香氣徐徐暈染開來,將一座小樓都點綴得仿佛在人間仙境,這種藥木沒有別的作用,就是容易引人入睡,便是身負修為的修道者也會在藥木作用下好眠一夜,手指粗的一截便價值十塊上品靈石。 巫族別的東西不多,唯有這種藥物多得能論車賣。 尤勾點了藥木,在嘴里含了一片驅(qū)散藥效的回甘葉,正要翻開手邊的書,就聽見外間風聲忽然大了一霎。 她設置在樓中的陣法被觸動了。 阿幼桑識得那種陣法,斷然不會踩上去,凡人踩上去了不會引動陣法,只有修道者…… 尤勾霍然起身,袖中數(shù)十尾靈蛇似利箭般射出,但她連來人的面容都沒能看見,就軟倒了下去,余光里只瞥見一片黑色的衣角,不緊不慢地繞過她向那方床榻走去。 大祭司…… 她腦中焦灼的念頭一閃而過。 善君沒想到守在那個凡人世子身邊的竟然是個會術法的女子,這一點猛地提起了他的興趣,原本的殺招也改了,將人打暈在地上,審視了片刻,視線落在床榻旁那一截藥木上。 “……聽枕枝?”善君在魔域里也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一眼就將藥木認了出來,伸出手將藥木捻在手里看了一會兒,喃喃道,“巫族?” 隨手將藥木扔下,善君掀開幔帳,緩緩彎下腰去,笑瞇瞇的臉湊近沉睡的小世子,窗外電閃雷鳴,偶爾閃電一打,照亮床榻前一張雪白帶笑的臉容,這場景著實瘆人。 好在天衡一直沒有醒,善君仔仔細細地看了他片刻,紆尊降貴地抬手摸了兩下他的手腕骨骼,臉上笑容一提:“玲瓏骨?”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又摸了一遍,烏黑眼瞳里的笑意亮得驚人:“連上天也要助我。” 摸完了骨頭,善君看天衡的眼神不再是看一個可有可無的凡人,而換了rou食動物看獵物的眼神:“七歲的玲瓏骨……” 他的手按在了天衡的肩頭,就要抓下去時,忽然一頓:“不……還是等明霄的心取到了再來提這骨頭更好些……” “小孩兒,你可要好好長大,把骨頭給我養(yǎng)漂亮一點?!鄙凭Z般貼著天衡的耳朵輕輕叮囑,臉頰旁拉出了兩個笑渦,“……好好長大啊?!?/br> 他在這里演著獨角戲,披著鬼王皮子的天道悄無聲息地潛入了碎珠樓,一落地就被濃重的血腥味熏了個頭昏腦漲。 鬼王微微蹙起了眉頭,儂艷斜飛的雙眸里劃過一絲嫌棄,大袖羅紗飄拂而下,迎面就是一只巨大的青銅鼎和一樽烏黑的棺木。 鬼王飄行在地上,雙足分毫不沾地,十成十的惡鬼走路法,眨眼就飄到了棺木前。 ……那個青銅鼎沒什么好看的,濃烈的血味就是從那里散發(fā)出來的。 棺木上流轉(zhuǎn)著一層善君的魔氣,希夷沒耐心去解開這層魔氣,身形一散,化作鬼氣,沿著棺木繞了一圈,慢慢融入了烏黑的棺木中,倏爾在棺木內(nèi)凝聚了身軀。 不出他所料,棺木中放的果然是鳴雪的身體,七八歲孩童大小,一身玄色衣袍,玉雪可愛的一張小臉板著,雙目緊閉,一副正在沉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