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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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郡主jiejie也太悍勇了些,怎么二話不說上來就浴池相會了呢?這不是姐弟相認的合適場景??! 燕無糾身子轉(zhuǎn)的比腦子快,還沒有理清楚其中的邏輯,就迅速擰過了身體,為表清白,還用手捂住了眼睛。 有低低啞啞的笑聲從身后傳來,嘩啦一聲水響,赤裸雙足踏在木板上的聲音清晰可辨,燕無糾聽那聲音越來越近,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球。 “燕家的小公子,怎么一副畏女色如虎的樣子?這可不會討南疆姑娘們歡心的?!笨ぶ鞯穆曇粝袷呛怂?,高高在上地調(diào)侃著。 燕無糾還用手捂著眼睛,但是渾身的肌rou都已緊繃起來。 她知道他的燕家遺孤的身份了? 原來之前那無聲無息的半個月,她是去查他了? 她會怎么做? 會告訴她那個暴君哥哥斬草除根嗎? 燕無糾大腦瘋狂地轉(zhuǎn)動起來,在奪路而逃和挾持郡主之間舉棋不定,忽然聽見那個女聲又笑了一下。 這笑聲應(yīng)該沒有別的意思,卻將燕無糾guntang的腦子一下子澆清醒了。 是了,如果她想要他死,早就該把他抓了扔京師去,何必搞出這么一套來?她一定是有所圖謀,拿了他的把柄要和他談的。 燕無糾想到這里,努力放松了肌rou,笑嘻嘻地說:“郡主jiejie,我在你的郡主府里,還要討什么南疆姑娘的歡心呀,這里只有郡主jiejie這個南疆姑娘最好看了,我又不傻?!?/br> 郡主伸出手指戳了戳燕無糾的腦袋:“嘴巴倒是甜,就是嫩了些?!?/br> 她話鋒一轉(zhuǎn):“燕小公子既然來我這郡主府做客,當然要給上賓待遇才好,苗新最上等的霧里茶已沏好了,小公子來嘗嘗吧?!?/br> 燕無糾一愣,發(fā)覺有什么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試探性地在指縫里睜開一只眼睛,就看見了大紅繡著金絲的裙擺逶迤在地面,他慢慢放下手,抬眼看去,盛妝華服的郡主笑意吟吟地看著他,燕無糾登時腦子一炸。 壞了,他被套話了。 她之前完全是在炸他!他就這樣稀里糊涂把自己給賣了! 現(xiàn)在裝傻還來得及么? 第103章 蓮華(十七) 燕無糾一時間有些慌張, 他還從來沒有實打?qū)嵉亟?jīng)歷過這種不沾血的爾虞我詐,雖然混市井難,但是那種難和這種難壓根兒不是一回事, 梵行倒是喜歡給他講史書上的各種故事, 他也總是當成故事聽聽就算了,顯得有些小市民心理的燕無糾哪里斗得過面前這位自小浸yin在宮廷生活中的南安郡主。 好在燕無糾最是知道怎么審時度勢, 只是頃刻間他就判斷出自己壓根兒不是面前這女人的對手,想也不想地就找到了目下應(yīng)付她最好的辦法——裝傻。 比起打腫臉充胖子非要和她一對一勾心斗角,不如故意裝傻示弱, 燕無糾聽了這么多血淋淋的歷史故事, 別的沒記住,一個道理倒是無師自通了:傻乎乎的憨瓜永遠能比自視為是的蠢貨活的久, 如果這個憨瓜還具備嘴甜技能,不僅可以活得久, 還能提高一定生活質(zhì)量。 南安郡主隨手挑起落地的紗簾, 朝他柔柔地拋了個眼風, 燕無糾打定了主意要裝成一個啥也不知道的傻小子,笑瞇瞇地跟了上去。 “我那哥哥自小就不受阿母重視,宮人也總是變著法兒欺負他, 我不過是個小女孩,什么也不懂, 阿母不管他, 宮人就把他的性子養(yǎng)的刁鉆古怪, 我也怕他得很?!?/br> 南安郡主之前的傲慢像是一層隨時可以穿脫的衣物,被她輕輕松松卸了下來,換上了平易近人的溫柔語氣,仿佛將燕無糾看作了親近的友人。 “阿母帶他去了中原, 我還哭了好些日子,別看我頂著個郡主的名頭,不過是個高級些的階下囚罷了,日子并不比尋常百姓過得好多少?!?/br> 她嘆息似的說出了這么一番話,跟在她后面的燕無糾一下子就把眉毛高高挑了起來,視線在寬敞富麗的帷幔、泛著氤氳花香的錯金爐、雕刻著飛禽走獸的柱子上來回盤桓了幾次。 不必尋常百姓好多少? 尋常百姓要是能過上這樣的日子,都要感恩戴德得哭出來了! 而且……之前那個大張旗鼓縱馬長街把他搶回來的人,難道不是她? 別的地方且不說,在苗新這個小城里,她分明就是無冕的女王了,這還叫做過得不好? 大約是他頗具諷刺的沉默令南安郡主感知到了什么,美艷的女人微微側(cè)過臉,嘴角提了一提,嗤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住著王宮豪宅,過著仆從如云的侈麗生活,又能在外耀武揚威,說什么日子困難,都是無病呻吟之語?” 燕無糾眼神一飛,在心里悄悄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南安郡主推開薄薄的移門,露出一間小室,室內(nèi)只有一張短幾,上面,擺著一套茶具,正對面就是幾乎占據(jù)了整面墻壁的大圓窗,窗外是特意修飾構(gòu)造過的花草樹木,坐在矮幾邊上看出去,仿佛是人入畫中。 南安郡主撩起裙擺跪坐下來,一舉一動柔美婉約,方才在馬上颯爽凌厲的氣質(zhì)水洗一般從她身上褪去,她此刻全然與一位恪守女戒的中原貴族女子別無兩樣。 燕無糾沒有見過什么貴族女子,他只是朦朦朧朧地感知到面前的女人發(fā)生了一點變化,什么變化他說不上來,但她顯得更溫和更沒有棱角了一些。 這樣的變化并沒有讓燕無糾放松下來,相反的,他心里拉起的警報聲幾乎要震破耳膜。 他相信眼見為實,更相信自然的狀態(tài)下才能表現(xiàn)出一個人的真正模樣,之前在長街上那個囂張傲慢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南安郡主,現(xiàn)在這個絕對是有所圖謀的偽裝! 可是她要圖謀的是什么? 燕無糾腦子飛快地轉(zhuǎn)了起來,要是思考會發(fā)出熱量,燕無糾的腦子應(yīng)該能轉(zhuǎn)出四射的火花來了。 “呃……郡主jiejie,我就是個啥也不懂的小孩兒,你好吃好喝養(yǎng)我這么幾天,我感激不盡,但是你要想聽你哥哥的事跡,我是真的不知道,你都能查出我的身份了,應(yīng)該也知道我這些年都在臭水溝里掙飯吃,哪里知道皇上他老人家又干了啥?” 燕無糾故意做出一副愚昧短視的模樣,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哎呀,不過我聽過很多有趣的話本兒,南疆這邊肯定沒有,我講給郡主jiejie聽啊!故事里有可多美人兒……” 南安郡主不過是拿著個名字炸了他一下,哪里真的查過他的生平,對那些話本也不感興趣,因此不著痕跡地打斷他,笑著說:“什么郡主jiejie,喊的也太生分了,南疆沒有中原那么大的規(guī)矩,你又是燕家人,貴胄之后,叫我一聲鳴鳳jiejie也沒有什么使不得的?!?/br> 燕家人。 這是南安郡主第二次有意無意地提起這件事了。 燕無糾眨了眨眼睛,裝作驚喜的傻白甜,先是挺直了脊背,然后又扭扭捏捏地低頭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樣:“這、這怎么行……” 楚鳴鳳只是笑吟吟地看著他,將他的一舉一動都收入眼里,不著痕跡地衡量著這個少年的可用之處,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一絲不耐煩和鄙夷之氣,想定了,才莞爾道:“怎么,是嫌棄我年紀大了,做不得你的jiejie了嗎?” 燕無糾急忙擺手,飛快屏氣憋紅了一張臉,弱聲弱氣道:“不是不是,我就是……鳴、鳴鳳jiejie……” 在對面女子滿含笑意的壓迫視線下,他好像羞怯極了似的,小聲喚了一句,喊完了,又感到冒犯佳人似的低下了頭。 楚鳴鳳瞇了一下眼睛,挽起袖子慢慢地點茶,語氣里加上了恰到好處的親昵,正如長姐對不知事的幼弟關(guān)懷備至:“無糾怎么自己一個人到了南疆呢?便是燕家……遭逢那樣的大難,但是就我所知,燕家在朝中還是有人的呀?!?/br> 燕家在朝中有人。 燕無糾端著小白兔臉,在心里給這句話打了下劃線。 遠在南疆的南安郡主,為什么會對朝廷的情況了如指掌? “我……我被帶出去之后就同家中昔日的管家一起生活,直到了幾年前才無意知曉了自己的身世,朝中有人……你的意思是,我還有親人在世?” 少年眼里亮起了一點渴慕的光。 楚鳴鳳細細審視他,見他神情著實真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掩去了心中的一點失望,笑著道:“我聽聞,你燕家旁系有位叫燕憑欄的大人,在朝堂上可是平步青云,實在了不得呢,怎么,他竟然沒有照拂一下你么?” 燕無糾適時地暗下眼神,表現(xiàn)出了一點沮喪。 她好像忽然感到了自己的失言,皺起眉頭,面上露出點愧疚:“或許他也有難言之隱,無論如何,你在我這郡主府,就是我親弟弟一般,切勿拘束。” 燕無糾局促地用手搓著衣角,活脫脫一個被天降餡餅砸暈了腦子的單純少年,既驚喜于自己的機遇,又本能地懷疑其中是否有什么陰謀:“這……鳴鳳jiejie,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燕家……燕家早就已經(jīng)沒了,我也記不得以前的事情……” 他神情黯淡,飛揚狡黠的眉眼里都是蕭瑟的失落。 楚鳴鳳替他斟上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感同身受般地嘆息:“家破人亡,孤身一人飄零世間的痛苦,我難道不比你了解嗎?你以為我在圖謀你什么?不過是感同身受,而且聽說我的哥哥也曾經(jīng)得過燕家人的照拂,我想替他報恩罷了——啊,對不住,我不該提起哥哥?!?/br> 她忽然醒過神來,想起自己那哥哥正是抄了對面這少年滿門的罪魁禍首,不安地蹙緊了眉。 美人蹙眉的場景,大約只有冷心冷肺的鐵石心腸之人才會無動于衷,她對面的少年不過十余歲,正是熱血沸騰天真赤誠的年紀,向往故事里的仗劍天涯美人如玉,哪里見得了這種場面? 果然不出她所料,燕無糾手足無措的直起身體,連聲否認:“你別……燕家的事與你何干?那分明就是——” 他狠狠咬住了牙,把憤怒的目光投向窗外。 楚鳴鳳冷靜地評估了一下燕無糾的怒火,等了片刻,輕輕嘆息:“哥哥近些年的作為,我也有所耳聞,他幼時就是那樣任性,不想長大了也……我雖然是他唯一的meimei,他卻也對我不管不問,更不會聽我勸告,他甚至連阿母都容不下……” 紅衣的女子聲音哽咽,一字一句都如含著排解不了的愁緒,說到最后一句時,更是驟然發(fā)出一聲泣音。 燕無糾驚異地看過去,楚鳴鳳立即挽著袖子遮住了臉,似乎要維持住自己最后的尊嚴。 “他連他的母親都?”燕無糾是真的沒想到這個,相當真實地脫口而出。 楚鳴鳳壓住哭腔,幽幽道:“早就是眾人皆知的事情了,哥哥性子乖戾,執(zhí)掌天下后更是不聽勸誡,阿母不過是多說了他兩句,他竟然給阿母扣上意欲謀逆的帽子,生生縊死了!對外他只說阿母得了急病,我多方查探才知道真相,他怎么能……” 她又說不下去了,發(fā)出斷續(xù)輕微的嗚咽。 如果燕無糾真的是個單純不知世事的小少年,他此刻就應(yīng)該接話替這個傷心的女子痛罵她不知人倫道德的兄長,可是燕無糾壓根就不是什么單純少年,他現(xiàn)在脊背上全是冷汗,幾乎要浸透層層華服。 他本能地感覺到了某種極為深沉的危機和惡意。 罵人,他不是不會,他擅長得很,單說罵人的話,他可以真情實感挽著袖子踩著凳子罵那個暴君罵上三天三夜不重樣的。 可是不應(yīng)該是在楚鳴鳳面前,她嘴上說的再恨她哥哥,語氣里也留有一絲眷戀的味道,而且燕無糾對人心情緒敏感得很,他總覺得楚鳴鳳表現(xiàn)出來的這種痛苦和眷戀、擔憂、悲痛…… 統(tǒng)統(tǒng)是假的。 她在他面前表現(xiàn)得這么情真意切,到底是想干什么?就是為了向他表明自己有多痛心她長歪了的哥哥? 燕無糾忽然想到了小時候在捻春閣看見的兩個jiejie爭搶一個客人的場面,她們從來不會在客人面前說姐妹多不好,永遠是帶著寬容語氣夸獎對方,然后不著痕跡地說一兩句對方的缺點,再假裝失言…… 等等,這個既視感是不是強烈了些? 燕無糾還要再想,就發(fā)現(xiàn)楚鳴鳳啜泣的聲音已經(jīng)慢慢低了下去,他再不做點反應(yīng),就要惹人懷疑了。 燕無糾急中生智,用手在大腿上狠命一掐,為了保命下的死手差點把他痛的一個哆嗦,可是效果也非常好,連片刻都不到的,眼淚就從他眼眶里嘩啦一下滾了出來,便聽得少年人一點磕絆也不打的哭了起來:“我們都是苦命人啊,上天怎么這么對我們呢,我雖然生在燕家,卻自小沒有享過什么福,爹也去得早,娘也大病在床,我四歲就要出門干活,給人跑腿還要挨浪蕩兒的打,長大了娘也不要我了,我怎么這么命苦啊……” 他這一嗓子真情實感中氣飽滿,把個毫無防備的楚鳴鳳都驚得一顫,差點沒維持住梨花帶雨的柔弱。 燕無糾含淚干嚎了好一會兒,把自己從小到大所有的冤屈都悉數(shù)了個遍,重點抓出黑老四,往他頭上扣了不少欺負自己的鍋,自覺大概夠悲慘了,才慢吞吞收了聲。 他收了聲,正對上楚鳴鳳似笑非笑的眼睛。 燕無糾心里咯噔一下,該不會演得太假露餡了? 好在楚鳴鳳大概沒有想到一個少年竟有這么大的膽子敢騙她,見他看過來,就垂下眼睛抹去眼角的淚:“你也過得不容易,都是哥哥造的孽,他那樣性子,若留在苗新做個王子還好,偏偏上天眷顧他,讓他登上九五之座……如果他還在苗新,你也不會遭逢這等大難?!?/br> 她好像只是感嘆了一番世事無常,燕無糾卻仿佛被一盆冰水當頭傾倒了下來。 楚鳴鳳可能真的只見他是個不知事的少年,于是沒有多加掩飾,話中的目的越來越明顯,見燕無糾沒有領(lǐng)會她的意思,只差把話頭遞到他嘴邊上了。 字字句句,都指著一個意思: 楚章這個人,壓根不應(yīng)該做什么皇帝。 楚章不是皇帝,就不會造就這么多悲??;楚章不是皇帝,就不會讓他家破人亡;楚章不是皇帝,他現(xiàn)在就還在燕家做他快樂的小公子,哪里會淪落到這等境地? 看啊,你的悲慘都是因為楚章,他弒殺母親離棄meimei,忤逆人倫不顧孝道,性格乖戾暴躁不聽勸誡,樁樁件件都說明他是個暴君、昏君。 你應(yīng)該恨他,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于公于私,他死了,對大家都好。 她話中的誘導(dǎo)意味已經(jīng)非常明顯,再不順著她的話走,燕無糾都要懷疑自己能不能豎著出這個門了。 就是再有意思,燕無糾也不敢露出要笑的苗頭,想著不過是罵兩句罷了,反正四下無人,他就是罵了,那個暴君也不可能沖出來把他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