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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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探完阿弟的心思,許時晰不知明白了什么,整個人都rou眼可見地比方才開心了些,坦然地說:“云娘這法子雖陰毒,卻也不是沒有解法,一人生一人死,我不想死,這孩子也不想死,那就讓本該死的再死一死吧?!?/br> 希夷用難以言喻的表情看看他:“……” 本該死的……難道不是在說你自己嗎。 許時晰無辜地朝他一歪頭,氣度華貴如松柏的公子竟然也有少年般的狡猾伶俐:“云娘不是召回了許生的舊魂么,他是我,我卻不是他——那便讓他來頂這個缺吧?!?/br> 他輕描淡寫地說,雙手往身前輕輕合攏,仿佛從虛空中抓住了什么東西一樣,有細碎的黯淡光點從他手心飄出來,那個光點飄著飄著變大了,里面隱約映出了一張和許時晰一模一樣的臉。 臉雖長得一樣,但他眉眼間卻都是怯懦畏葸之氣,習慣性地低垂著眼簾,與許時晰截然不同。 在留城鬼蜮里待了這么多年,許時晰不知學了多少東西,他熟練地將游走在留城渾渾噩噩的一段回憶捏在手心,扎破指尖擠出一滴血,魂魄離體而出,對希夷泰然自若地拱手施禮:“余下之事,且托付阿弟了?!?/br> 希夷神情莫辨地看著他,許時晰一串動作下來,他已經(jīng)明白了對方要做什么:取來前世回憶,捏合此生血rou,再揉上魂魄,便是一個真假難辨的“許時晰”了——魂魄不變,前世的許時晰,當然也是許時晰。 要逃過陣法束縛,許時晰也算是下了狠心。 他當然不可能交付出全部的魂魄,那和自己找死有什么區(qū)別,因此他拜托了自己最信任的弟弟,抽離一魂一魄,假作活人騙過陣法。 算一算,他要失去的只有部分魂魄。 比起一整條命來,這筆買賣可是合算多了。 他既然做了決定,希夷也不拖泥帶水,抬起手對著面前的靈魂輕輕一彈,鬼氣瞬間充斥在整個房間內(nèi),蕭蕭肅肅如林下松山間月的公子眼神驟然失神,幾道虛影從他身后影影綽綽地浮上來,那是構成完整鬼魂的三魂七魄,希夷想了想,將其中一魂一魄打進床榻邊的rou體中。 無聲無息的軀殼緩緩睜開了眼睛,“許時晰”愣了一愣,臉上顯出了點茫然和懼怕,顯然是不明白自己身處何處,眼神迷惑地游移著,不等他看見希夷,一道冷銳刀光已經(jīng)后發(fā)先至,干脆利落地割斷了他的喉嚨。 “……!” 剛剛蘇醒過來的人連一句話都沒能出口,眼中光亮就已經(jīng)熄滅,希夷望著這個場景,沉默了半晌,轉頭看著許時晰。 飄在空中的鬼笑容溫柔,手里提著方才云娘用的那振刀,一點也看不出他剛才下手狠辣地割斷了“自己”的脖子。 “生不得同寢,我倒是能成全他們死在同一振刀下,想來阿云也是愿意的。”許時晰一臉憐惜地望著地上的白骨,修長的手指握著刀柄,刀鋒上還有鮮紅的血在往下流淌,這等殺氣騰騰的畫面卻一點兒無損他身上朗月清風似的氣質(zhì)。 法則這時湊到希夷耳邊悄悄道:“不生身上扭曲的時間線恢復正常了?!?/br> 希夷低頭,正好與小孩兒抬頭看過來的視線對上。 他和許時晰說話時,不生一直安安靜靜地一言不發(fā),像是不存在一樣,便是云娘和“許時晰”先后死去,他都沒有發(fā)出一點動靜,直到此刻才像是察覺到什么一樣,抬起眼睛與希夷對視了一下。 這雙明亮的眼睛里有暗金的流沙在流轉,漂亮得如同攏住了天上星子。 許時晰扔下刀,從梳妝臺的匣子里摸出一瓶藥丸,塞到軀殼嘴里,看著血慢慢止住,傷口愈合,這才滿意地魂歸rou身。 被抽掉部分魂魄是什么感覺? 如果有這么個問題的話,目前的許時晰和大魏太子邵天衡應該很有共同語言。 許時晰一回到自己的身體,哇一聲就嘔出了一口血,臉色快速蒼白下去,嘴唇發(fā)青,胸口急促地起伏著。 “沒有陣法續(xù)命,失去部分魂魄,只靠著留城先前給你攢下的鬼氣,你這具軀體大約還能維持三四十年,之后……魂魄不全,你連鬼都做不得?!?/br> 希夷平靜地將他的情況說了一遍,許時晰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笑了起來:“足夠了,我一介凡人茍活多年,如今得以見到阿弟,早就是上天憐惜,何必苛求更多?!?/br> “那我送你去凡間吧?!?/br> 希夷看他在床上蜷成一團艱難地呼吸著,不由起了點惻隱之心。 許時晰咬了咬舌尖,在混沌中找尋出自己的理智,對弟弟輕柔地說:“聽聞鬼蜮之外的極東之地,有一座危樓,擅使醫(yī)藥的巫族聚居其上,巫主手中更有數(shù)千種巫藥,我雖能坦然赴死,但死前還是想活的輕松些,看在生前兄弟一場的份上,阿弟送我去危樓,可好?” 面對許時晰彎起的眉眼和從容澄明的希冀眼神,希夷一時間整個人僵硬了:“……” 等等,你不是一直待在鬼蜮留城里嗎,為什么會知道這么多??! 作者有話要說:應該不會有人覺得用許生來破陣是殺人吧?許生早就死了,這里存在的是一段回憶,云娘是打算把這段記憶塞進許時晰身體里來使許生“復活”的,所以從本質(zhì)上來講,這里的許生根本不算是活人,許時晰殺掉的是自己前世的回憶和自己的一部分魂魄。 許時晰:阿弟送我去危樓吧! 鬼王:???你是不是又知道什么了!【警惕.jpg】 第75章 驚夢(十九) 雖然心里被驚了一下,但希夷到底也沒有拒絕許時晰, 左右都是要把不生送到危樓去的, 只是多加個人罷了。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 在他出現(xiàn)在危樓門前時, 第一眼看見的竟然是紅衣黑發(fā)的元華。 出了留城后綺麗華服就恢復了玄色的鬼王隨手扯開面前云遮霧繞的鬼氣,眼神詭異地看著下方的親傳弟子。 危樓外是一望無際的沙漠,這里晝夜溫差極大, 夜晚沙丘上會結起薄薄的冰層,又會在白天融化, 他們過來時正是凌晨未至,千里茫茫黃沙上覆蓋著晶瑩的冰雪, 好似人間極東之地多了個昆侖,宛如神跡的危樓更是自萬里冰霜中拔地而起,上攬云霄。 鬼都是沒有體溫的, 元華隨意地盤坐在一處沙丘上, 整個人也結上了一層透明的冰殼,好似與天地同生的冰雕一般, 半闔的睫毛上都是雪色的霜。 希夷想起來了,他好像以巫主的身份給危樓下了令, 不讓元華進去來著。 許時晰也看見了冰雪沙漠上極其顯眼特殊的這一點紅,他只想了片刻,就笑了起來:“這莫不是你那個徒兒?底下鬼魂偷偷叫他山鬼君的那個?” 山鬼君是私下里鬼蜮惡鬼們給他起的綽號,一則元華有事沒事愛哼這支歌兒,二來是因為他有點神經(jīng)質(zhì), 瘋起來連厲鬼都不想對上他,罵他一身紅衣服比厲鬼還厲鬼。 希夷已經(jīng)不想問許時晰為什么知道這么多了,他沒去理會底下的元華,揮袖就是一道鬼氣凝聚傳音打進了危樓。 這道鬼氣里其實什么也沒有,不過是用來做做樣子的,在外人眼里鬼王與巫主此前素未謀面,登門拜訪總要有個由頭。 之前他打算用不生做由頭,不過他現(xiàn)在改主意了,或許用許時晰做由頭更好些。 鬼王撿著了個孩子為什么要送給巫主?倒是完成生前兄長的愿望送他來危樓這個理由更妥帖且符合常理。 鬼氣一入危樓,靜默沉寂的宏偉樓宇瞬間活了過來,黯淡的數(shù)萬燈盞轟然點亮,方圓數(shù)百里都亮起了白晝般的光暈,沉眠在危樓之上的巫主隨著危樓的呼吸睜開了眼睛。 “大祭司大人!” 阿幼桑急促緊張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巫主陷入沉睡時頂樓會被自動封印,危樓也會一同進入休憩期,方才她忽然感知到危樓有了動靜,這大半夜的,巫主怎么醒了? 天衡星君艱難地從床榻上爬起來,伸手撤了結界,將阿幼桑放進來:“外頭來客人了哦,你看到?jīng)]得?” 阿幼桑見他沒事,松了口氣,才回答:“這點兒哪有客人的嘛,不早約一哈,見他干啥子?!?/br> 巫主眨眨眼睛,揉了揉額頭:“未必是你喝麻了沒聽見的嘛?!?/br> 阿幼桑不高興地掐著腰,頭上的銀飾垂在發(fā)間發(fā)出丁零當啷的細碎聲響:“大晚上地來做客,不把他打安逸了我不好叫阿幼桑哦!” 天衡星君沒把她的氣話放在心上,隨手扯來自己的衣衫,往身上一披,好聲好氣地說:“好咯,你未必能決到人家一腳哦……他在樓下等好久,開門咯?!?/br> 阿幼桑重重呼出一口氣,轉頭騰騰騰沖下了樓。 雖然說著叫阿幼桑去開門,實則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危樓的大門已經(jīng)轟然洞開,阿幼桑一路把出來看熱鬧的人趕回去睡覺,臨近一樓時直接從飛梯上跳下,遠遠地就看見了站在門外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手里還牽著個七八歲的孩子。 因生育艱難,孩子也難養(yǎng)活,巫族人天性對幼兒更寬容,看見有孩子,阿幼桑心里的氣就消了一些,但想到大祭司大半夜的被吵醒,看著那兩人的視線又變得不善起來。 大祭司還病著呢! 許時晰見迎面氣勢洶洶走來的姑娘一臉煞氣,眼里冒出了幾個問號,希夷倒是明白阿幼桑為什么生氣,此時也只能假作不知。 “大晚上嘞,有啥子要緊事不好放到明天講嘛!”阿幼桑毫不客氣地說。 許時晰出身世家,慣于看人臉色說話,又天生八面玲瓏,一聽阿幼桑帶有抱怨的話,聯(lián)系傳聞里巫主體弱多病的事,就將她不高興的原因猜了個七七八八,笑著正要說話,另一個聲音就從后面?zhèn)鱽砹恕?/br> “師尊要來危樓,也不帶上元華一起,元華在此地等了您好久呢?!蔽侨f千燈火亮起,這樣大的動靜自然不能指望元華看不見,不知何時幽幽飄到希夷身后的厲鬼頭上還有濕噠噠的水珠在往下滴,一雙眸子深的看不清里面的情緒。 他低頭掃了一眼不生,稚齡幼童也正努力仰起頭看他,見元華在打量自己,立即露出一個甜而靦腆的笑容。 元華移開了視線,看看希夷身旁的陌生男人:“這位是?” 許時晰也在打量他,從元華出現(xiàn)開始,他的笑容就沒有下去過,畢竟是弟弟唯一的徒弟,但是看著看著,許時晰眼神里淡淡的溫度就涼了下去。 這個好徒弟可不是表面這么好相與的,自家的傻弟弟稀里糊涂,也不知是不是被他騙了。 待在留城里清閑了多年的許二公子,忽然又升起了昔年照顧弟弟時數(shù)不盡的憂愁。 擔心弟弟會不會被沉迷他美色的人欺負,擔心弟弟會不會被垂涎許氏權勢的人騙,擔心弟弟會不會被心術不正的人帶歪…… 每天都有數(shù)不盡的擔心,從睜眼起床到閉眼睡覺,他最怕的就是仆人慌里慌張跑進來說三公子怎么了,一聽見“三公子”打頭的報訊他心跳就要快三分,誰叫他弟弟又好看又好騙。 沒想到時隔多年,這種熟悉的感覺再次占據(jù)了他的大腦。 ——又有刁民要騙我弟弟! 希夷對于元華的胡說八道不以為意,朝阿幼桑露出一個無辜的笑臉來。 他的樣貌實在是有殺傷力,便是阿幼桑也短暫地屏息了一瞬,腦袋里有片刻空白。 艷鬼朝她微笑,聲音輕緩:“鬼王希夷,前來拜訪巫主天衡,有事相求?!?/br> 鬼王希夷? 阿幼桑不是沒有聽說過鬼王的赫赫威名,巫族在修真界中一直保持中立,無論是仙魔還是佛鬼,都與他們關系尚可,但她一直沒有見過這位傳聞中的鬼王,聽說鬼王貌若好女艷冠八方,她以為是夸大其詞,沒想到……竟然是含蓄修辭。 她看了希夷一眼,沒敢多看,再多看幾次她覺得自己怕是要把持不住撲上去問人家有沒有婚娶了。 于是阿幼桑努力將視線移到一旁的許時晰身上,甕聲甕氣道:“大祭司大人已經(jīng)醒了,跟我來吧?!?/br> 忽然變得淑女了的阿幼桑令希夷有些新奇,在巫主身邊時這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憨婆娘。 元華笑瞇瞇地跟著他們往上走,巫主也沒有再攔他,一行人在阿幼桑的帶領下很快到了危樓頂層,浩瀚的星野如畫卷在他們面前展開。 著深紫色華貴長袍的巫主盤腿坐在巨大星圖的中央,他面前是旋轉的星辰軌跡,淺淡的銀白光線將他的臉照得如在夢中。 巫族男性和女性一樣偏愛亮閃閃的銀飾,他們都不覺得男子裝扮有什么不對,很多華麗繁復的首飾都是男女通用的,巫主見客當然不能寒酸,一只嵌了寶石琉璃的銀冠束住兩側的長發(fā),以銀絲絞成的簾幕擋住一雙眼睛,垂落至地的長發(fā)上混著珠玉金銀制成的絲帶,映照他周身如有瑩光明滅。 “天生佛子,見之是緣。”不等鬼王開口說話,巫主便像是洞悉了一切般抬起了眸子,輕輕掃過不生,“我會將他帶給佛子的,希夷君放心?!?/br> 他隨即又將臉轉向許時晰,看了他數(shù)秒后,嘴角彎了起來:“二公子心系血親,怕是要在危樓住上很久了?!?/br> 他們尚且一言未發(fā),巫主便已輕描淡寫地將希夷要做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點了出來,這等本事實在不可小覷,許時晰迅速將端坐的巫主審視了一番,目光在他合攏的袖子上停頓了片刻。 “對觀星術感興趣嗎?” 他的打量很隱蔽很快速,但還是被巫主抓了個正著,對方絲毫沒有不悅的樣子,發(fā)而笑了起來,好像縱容后輩玩鬧的長者一般,攏在寬大厚重的袖子下的雙手展開,讓他看得更清楚了些。 那雙蒼白修長的手中間攏著一團淡金色的云霧,有無數(shù)細到rou眼不可見的絲線纏繞期間,組成云朵一樣的霧團,它們事兒合攏時而分開,像是在循著既定軌道前行,充滿了令人顫栗的縹緲氣韻。 骨節(jié)分明的纖長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其中的一根絲線,那團云霧在頃刻之后便湮滅在了雙手間,很快又有另外的絲線組成了新的云霧,沿著新的軌道開始懸浮運動。 “……很神奇吧?” 許時晰看得出了神,巫主的聲音輕柔飄渺,仿佛從無垠的時空中回蕩而來響在此地,聲線平穩(wěn)帶笑,對于他的失神早已習以為常:“每個初次見到星軌的人都是這樣?!?/br> “星軌?”許時晰眼神一閃。 被世人冠上了星君之名的巫主雙手捧著這團運作的金色云霧,銀絲簾下的眼睛隱約可見是彎著的,他脾氣很好地解釋:“眾星辰的軌跡便是星軌,記錄了天下所有人的生老病死,鬼蜮沒有生死簿,天上卻是有的,星軌走到了頭,這個人就該死了?!?/br> 許時晰聞言,也笑了起來:“既然如此,萬千星辰里,可有我的命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