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知府這話可是要殺頭的。”虞楓拋下一句，吹吹熱氣，慢慢啜了口白開水。

    田知府手抖了下，咣當(dāng)一聲差點拿不穩(wěn)茶盞，連忙道：“口誤口誤，殿下恕罪，下官再也不敢胡說八道?！?/br>
    虞楓慢吞吞地啜了幾口白開水，放好茶盞，才繼續(xù)道：“本王來時，一路上見到不少災(zāi)民，不知賑災(zāi)進行得怎樣了？”

    虞楓話題轉(zhuǎn)得快，田知府表情變得更快，意氣風(fēng)發(fā)的笑容瞬間就變?yōu)楸鞈懭说目鄲?。他回答道：“唉，殿下你有所不知，齊地這幾年收成不好，糧倉大半是空的，能發(fā)下去的都發(fā)下去了，下官如今在家中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見虞楓的臉上露出不愉，他立馬補充道：“下官特意組織了幾次捐款，城里的權(quán)貴人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緩解了部分災(zāi)情?！?/br>
    鄒濟宇看他一身肥rou，實在不像“勒緊腰帶”，看來又是一個欺上瞞下的大貪官，只是不知道這全豐城里同流合污的都有哪些人。

    虞楓旁敲側(cè)擊地問幾句，沒有得到答案，又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査X要糧，還是被他打太極地避重就輕糊弄過去。問得急了，就哭訴全豐城窮得很，就連自己府中吃的都是白粥咸菜，哪里還拿得出糧食。如此這般，硬是一點實質(zhì)性進展都沒有。

    田知府前腳剛離開，虞楓就指著大門沖鄒濟宇道：“這、這、這都什么人吶！”他被氣得不輕，說話都不利索了，“怎么全豐城這么窮了嗎？這該如何是好？”

    窮誰也不會窮了當(dāng)官的。鄒濟宇熟練地給他順氣。虞楓還小，性情純真，沒見識過人的臉皮可以有多厚，剛才田知府睜眼說瞎話，他竟然也沒有看出來，反而要和對方講道理。

    “別氣了，”鄒濟宇道，“今晚帶你出去逛逛?！?/br>
    虞楓好奇地看他：“去哪兒？”

    “幾個你必定沒去過的地方?！?/br>
    *

    晚飯吃得早，虞楓迫不及待地等待夜幕降臨，鄒濟宇見他期待之色明顯，真怕漏了餡讓親王府其他人知道。

    好在親王府實在太破舊，加之其他隨從還沒有趕到全豐城，人手不足，修葺的事讓羅管家忙得腳不沾地，沒有注意到虞楓的異常。

    天終于黑了，鄒濟宇打量著周圍環(huán)境，帶虞楓從王府里偷偷溜出來，混進大街的人群中。

    他們穿著普通老百姓的服裝，手拉著手，像是外出閑逛的小兄弟倆。

    全豐城乃齊地首府，也沒有直接受到洪災(zāi)的侵害，所以夜生活仍舊豐富。這個時辰街上還有許多人，熙熙攘攘的，商鋪和小攤掛著燈籠。

    兩人穿梭在人群中，虞楓攥緊鄒濟宇的手，將他拉向自己。鄒濟宇低頭，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虞楓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好熱鬧。”

    鄒濟宇笑了：“今天是五月初五，當(dāng)然熱鬧?！?/br>
    虞楓第一次出宮，平民的節(jié)日氣氛可與宮中不同，小攤上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都沒見過，每一個都能吸引他的目光。鄒濟宇見他眼神里流露出來好奇和渴望，卻沒有開口要買，乖巧地讓人憐惜。他拉著虞楓停下腳步，道：“等一下?！闭f著便護著他鉆進一處人群里。

    人群圍著一個小攤，上面擺放著五彩繽紛的香囊，上面繡著花鳥和其他奇怪的紋飾，整個小攤散發(fā)出濃郁的藥草氣味。

    “那是什么？”虞楓在他臂間回過頭，疑惑地問。

    旁邊一個大娘聽到了，熱心地解惑：“五毒袋，祛邪的，我要給家里人買幾個回去戴?！?/br>
    鄒濟宇也猜到了，現(xiàn)代就有這類古老的風(fēng)俗流傳下來。他掏錢挑了一個素雅一些的，塞給虞楓。

    虞楓笑得眼眸彎成月牙，寶貝似地揣進懷里，湊到他耳旁輕聲道：“謝謝?！?/br>
    鄒濟宇沒忘了正事，繼續(xù)帶他往前走，穿過幾條大街，拐到一個偏僻的小巷子里。

    虞楓對他十分信任，一直盲目地跟著他走，被帶到這種地方也沒有表現(xiàn)出擔(dān)心，眨著大眼睛等待他下一步的動作。

    “王爺不要怕，”鄒濟宇低聲道，彎腰蹲下，后背朝向他，“上來?！?/br>
    虞楓沒有二話，干脆地趴到他背上，細胳膊摟住脖子，手里還拿著五毒袋。

    鄒濟宇反手托住他的腿彎，動作輕柔怕弄痛了他。“摟緊些，不要出聲?！?/br>
    虞楓小下巴搭在他肩上，聽話地點點頭。

    鄒濟宇一躍，飛檐走壁地上了屋頂，耳邊傳來一小聲驚呼。他盡量保持步伐平穩(wěn)，讓背上的人少些顛簸。

    晚風(fēng)清涼，鄒濟宇踏過一排黑乎乎的屋頂，漸漸見到了燈光，聽到越來越響亮的人聲，終于在一家熱鬧非凡的樓旁停了下來。

    他站到屋檐邊沿往下看，背上的人倒抽一口氣，耳語道：“好高吶，旁邊是什么地方？”

    他們此時站著的地方在那樓側(cè)面，隔了條小巷，只看到經(jīng)過的絡(luò)繹不絕的車馬和客人，還聽到女子嬌滴滴的笑語。

    “青樓?！编u濟宇話聲剛落，頸邊便感受到一股熱度，虞楓臉紅了。

    “你、你來此處作甚！”

    “找人?！编u濟宇說完，又一躍而起，跳到青樓后院的大樹上，利用茂密的枝葉掩蓋兩人的身影。

    他將虞楓放下來，讓他扶著自己站好，卻收獲譴責(zé)的瞪視一枚。鄒濟宇心里發(fā)笑，耳語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倍宜拧笆畾q”，就算有那個想法，也沒那個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