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那套?！痹脐徽J命地單腳站起，拄著拐杖半走半跳地往浴室去。

    鄒濟宇到他臥室衣柜里找到睡衣，拉開抽屜隨便選了條內(nèi).褲，浴巾也沒有忘記。

    第10章 春風不知時（十）

    浴室的門半開，云昊靠著洗手池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像是排排隊等待老師檢查的幼兒園小朋友。鄒濟宇往鉤子上掛衣物，偏頭問他：“怎么傻站在那里，脫\\衣服啊。”今天出汗太多，光是擦身子解決不了問題，還是在浴缸里簡單泡一下比較好。

    云昊手腳僵硬地把拐杖遞給他，臉上肌rou繃著，紅暈將白皙優(yōu)美的脖子染成粉色。他躡手躡腳緩緩轉(zhuǎn)過身，坐到馬桶蓋上，受傷打了石膏的右腿杵向前方。

    鄒濟宇接過拐杖靠在洗手池與墻壁夾角處，上前俯身打開水龍頭向浴缸里灌水，想了想，又往水流出口處倒了點泡泡浴。好在這個時節(jié)氣溫不高，不需要用熱水洗澡，也就不會產(chǎn)生水蒸氣將石膏打濕。

    他直起腰回頭一看，云昊正慢吞吞地舉起雙手將上衣從頭上扯下，扔到衣簍里，頭發(fā)被衣服帶起，亂蓬蓬的，幾綹小揪揪不羈地翹起。

    一個月了還沒剪啊，鄒濟宇感慨，倒怪好看的。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揉揉，云昊如受驚的小鳥般警覺地看向他。

    鄒濟宇強行改變了手前進的方向，朝下指了指他的傷腿，不動聲色道：“褲子不好脫吧?！彼挠彝仁鄰南リP(guān)節(jié)上部，打到踝關(guān)節(jié)下部，只露出五根腳指頭。他不能曲膝，如果沒人幫忙的話，還真不容易將褲子脫下來。

    云昊顯然明白，紅暈從脖子漫延到耳根，囁嚅著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鄒濟宇終于通了七分靈竅，看懂了他的不自在，忙道：“那個，褲子還是我?guī)湍忝?，我會閉上眼睛，保證不看你！”

    不說出來還好，一說出來云昊臉蛋就唰地紅了一片，整個腦袋熱烘烘的，羞極反而升起一股叛逆的拗勁，開口低聲呵斥：“兩個男的，看看怎么了！”

    鄒濟宇主動認錯：“沒，沒怎么！是我，我不習慣！”

    云昊勉強接受了他的自我檢討，鄒濟宇見他不吭聲，默認他答應(yīng)了，便蹲下身，閉上雙眼，還多此一舉把頭扭過去。他手里摸索著，加上云昊的配合，花了好一陣子才完成任務(wù)。

    “你先進浴缸里，”鄒濟宇轉(zhuǎn)身背對他，“小心，注意點傷口。”云昊瞥了眼他的背影，心下稍安，動作不再那么僵硬，一點點挪動身體沉入水中，傷腿架在浴缸邊緣。白色的泡泡堆在他鎖骨上，他蹙起眉頭，好像泡泡太薄了些，沒有安全感。這樣想著，便又倒了點泡泡浴在手掌心，放到水流下沖，整間浴室彌漫著越來越濃郁的香氣。

    鄒濟宇光聽聲音就知道他在干嘛，憋住笑道：“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br>
    云昊大大松了一口氣，忙不迭“嗯”一聲，將這尊大神送走：“好，有事我叫你?！?/br>
    他泡了一會兒放松肌rou神經(jīng)，簡單搓了搓，就小心翼翼起身伸手夠浴巾。磨磨蹭蹭擦干身體，套上睡衣，卻被褲子難住了。他一咬牙，坐到冰涼的馬桶蓋上，拿著平角褲，將其中一個褲腿往無法彎曲的右腳上套。感謝他多年坐位體前屈滿分的完美柔韌度，沒費多少勁就成功套上，再拉上到膝蓋上部。另一只腳就容易多了，平角褲卡在兩條腿膝蓋處，他屁\股左右輪流抬起，配合雙手用力，硬是將平角褲穿好了。

    然而這只是萬里長征的前半程。他依法炮制，將睡褲也征服了之后，已經(jīng)又過去了幾分鐘。

    鄒濟宇一直豎起耳朵關(guān)注浴室里的情況，等了差不多半小時才見門打開，云昊拄著拐杖一跳一跳地走出來。

    竟然自己將衣服穿好了？鄒濟宇忽略內(nèi)心的一點點遺憾，揚了揚下巴：“剛才你手機響了。”

    云昊坐下，拐杖放在一邊，拿起手機舒服地往沙發(fā)背一靠：“是我媽?！?/br>
    他的表情平淡，大拇指點了點屏幕，手機響起咚咚的呼叫聲，是視頻請求。

    鄒濟宇問他：“我回避一下？”

    云昊抿嘴，片刻后搖搖頭：“不用了?！?/br>
    視頻接通，屏幕映出一個貌美婦人的臉，眉目間與云昊有三分相似。她妝容精致，藍寶石和鉆石項鏈閃閃發(fā)光，攝像頭從上往下拍，可以看見她穿著一條淡藍色長裙。背景是一個寬敞的露臺，那邊也是夜晚，璀璨的燈光下盛裝打扮的男女觥籌交錯，還有女性穿著和服。

    “小姨媽說你打球骨折了？”婦人面色不渝，“怎么回事？去醫(yī)院看了嗎？”

    云昊回答：“去了，”點了點屏幕，將前置攝像頭改為后置，拍自己打了石膏的腿，“醫(yī)生說好好休息幾個月就行，能夠恢復。”

    “哦，那就好。你這么大人了，自己會照顧自己，”婦人似乎被畫面外的人叫了名字，轉(zhuǎn)頭朝那人揮揮手，“行了，那就這樣吧——”

    “我爸呢？”云昊打斷她。

    “他去新加坡談生意，”婦人的語氣開始不耐煩，“行了行了，下次再說，拜拜！”云昊來不及說話，視頻中斷，低氣壓籠罩了客廳。

    他冷著臉將手機扔在一邊，側(cè)頭看鄒濟宇，扯開一邊嘴角：“好了，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

    鄒濟宇對他的家庭關(guān)系有了大概的猜測，道：“吳老師是你小姨媽？”他記憶里小說并沒有提到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