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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塵懂事得早,自初一開始就察覺他與普通男生有所區(qū)別了。 課余時間,男生們經(jīng)常會故意逗女孩生氣,以此吸引對方的注意。晚上在宿舍里討論的,也都是哪個班的女孩好看,哪個女孩名花有主。 阮玉塵不喜歡討論這些,他參與話題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異類,硬要說的話他的目光更多時候都落在同宿舍的學霸朋友身上。 青春期的少年,免不了為情所困,阮玉塵也不例外,只不過他的感情還未開始就被掐滅于萌芽狀態(tài)。 當學霸開始若有若無向他提及隔壁班一名女生時,他便知道這場暗戀即將以失敗而告終。 “她數(shù)學好厲害,我都考不過她?!?/br> “期中考我排名比她靠前嘿嘿。” “她這次沒考好,躲在樹林里哭,我該怎么安慰她啊……” “我和她告白啦!她也喜歡我,我們約定在心儀的大學相見。” 阮玉塵在朋友面前永遠充當著樹洞身份,傾聽得多了,他的心事也越藏越深。 然而人總該要傾訴的,否則就像彈簧一樣,壓抑到底之后便是驚人的反彈。 他反彈的不是當事人,而是父母。 阮玉塵父母是典型的專權(quán)主義,他在一次測試中,成績呈陡坡式下降,父母問都不問就直接篤定他早戀。 父親二話不說給他一頓毒打,阮玉塵被打得腦子發(fā)懵,油然生出一股逆反心理。他咬牙低吼:“對!我不僅早戀,我還喜歡男生。你干脆打死我算了,省得我給你們丟臉!” 阮玉塵的反抗無疑激化了矛盾,父親下手愈發(fā)兇狠,幾乎把他往死里打。母親也不加阻攔,坐在沙發(fā)上冷眼旁觀。 終于,父親打累了開始和阮玉塵談心:“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比钣駢m渾身散了架似的疼痛,他趴在地上倔強地梗著脖子,眼神堅定異常,“我是同性戀?!?/br> 父親先是愣了片刻,隨后一腳踹上他胸口,轉(zhuǎn)身對母親罵罵咧咧:“你看你生出了個什么變態(tài)玩意!” “我一個人養(yǎng)的?”母親不甘示弱反唇相譏,“你有能耐再生個好的啊,一天到晚怪天怪地,也沒見你長本事!” 阮玉塵腦袋昏昏沉沉,吵鬧聲漸遠,耳朵里仿佛有尖銳的蟬鳴,刺得他難受無比。 后來,父母又生了一個。從此一門心思撲在弟弟身上,便徹底放養(yǎng)了阮玉塵,有時連生活費都忘記給他。 高考過后的暑假,阮玉塵沒日沒夜地泡網(wǎng)吧打游戲,時常夜不歸宿。也就是那時,孫教把他撿回GW培養(yǎng)。 阮玉塵的高考成績尚佳,超過第一志愿錄取分數(shù)線二十多分,可他沒有選擇繼續(xù)學習。 “你最好考慮清楚,電競行業(yè)靠的是天賦,混到退役還名不見經(jīng)傳的大有人在,而讀大學的機會只有一次?!?/br> “我會拼個頭破血流證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br> 放棄讀大學也就意味著阮玉塵即將與家里徹底決裂,阮玉塵被轟出家門,父親揚言不再管他任何事情,對外只當他已經(jīng)死了。 阮玉塵在訴說過程中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紀淮試圖抓住他一丁點細微表情,也徒勞無獲。 “孫教對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之前不想和程杰鬧得太僵,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阮玉塵苦笑著勾了勾唇角,眼底閃過幾分緬懷。 紀淮猶豫半晌,問道:“你和父母現(xiàn)在還沒和好嗎?” 阮玉塵面帶譏諷:“他們拉不下面子向我示弱,卻又能理所當然接受我寄回去的贍養(yǎng)費。” 他母親是家庭主婦,父親是國企小職員,兩年前正式退休。弟弟剛步入高中,一家人的開支全部來源于阮玉塵。 “你弟對你是什么態(tài)度?”紀淮的心情有點沉重,假如全家人都無法理解阮玉塵,他該有多難過。 阮玉塵歪頭想了想,倏而輕笑:“他和我很親近。我媽不讓我弟跟我接觸,怕他學壞。所以我偷偷給他買了部手機,方便了解他的學習情況。” 他故作輕松攤手道:“爸媽把我教成這副鬼樣子,我才不讓他們禍害我弟,得親自教他才放心。” 阮玉塵弟弟也爭氣,埋頭苦讀考上重點高中,兩耳不聞窗外事。 阮玉塵曾經(jīng)試探過弟弟的性取向,然后才發(fā)現(xiàn)這小子悶頭悶腦自動屏蔽一切桃花,他的心里只有學習。 “我弟和你挺像?!比钣駢m猝不及防提到紀淮,“都死活不開竅,我懷疑他以后會出家當和尚?!?/br> 紀淮:“倒也不必這樣詛咒人家?!?/br> 這時,墻上的掛鐘指向十二點整。陣陣困意如潮水般襲來,紀淮的眼皮開始打架。 阮玉塵捏了捏紀淮的臉頰,低聲道:“雖然不是很想承認與他們的關(guān)系,可我還是想昭告所有人,你是我得之不易的幸運。所以……你愿意跟我回一趟家嗎?” 紀淮聽完虎軀一震,瞬間睡意全無。 第74章 在一個閑適的午后,紀淮跟著阮玉塵回到許久未歸的老家。 阮玉塵家的房子是他讀小學的時候買的,如今二十多年過去,墻面隨處可見斑駁的苔蘚。雖然看起來略顯陳舊,地理位置卻極好。依山傍水,臨近學校和醫(yī)院,倘若翻新勢必能賣個好價錢。 紀淮從高鐵出站就很不自在,正兒八經(jīng)站在銹跡斑斑的鐵門前面時,他越發(fā)遲疑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