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嘆了口氣，“欲得清凈心者，斷五法可得圓滿。什么是五法，一貪欲，二嗔恚，三昏沉睡眠，四掉悔，五疑。這五法中，第一法最難，功名利祿，紅粉骷髏，步步皆是業(yè)障……”

    公主聽了半天神仙對話，發(fā)現(xiàn)和尚不好當(dāng)，那些深沉的禪機(jī)，沒有點(diǎn)文化真聽不懂。

    不過她聽懂了紅粉骷髏，這紅粉骷髏指的不是她吧！難道老和尚也打聽市面上的消息，知道上國皇帝弄了個飧人來破壞釋心的修行？

    公主躲在蓮花抱柱后看，想看釋心怎么應(yīng)對，本以為會繼續(xù)向西堂長老討教，結(jié)果他合什只說了句“弟子罪孽深重”。

    他因迎接西堂長老，側(cè)身面西站立，滿室燈火照亮了他的側(cè)臉，那輪廓看上去無端有些憂傷。

    公主想起暴雨那晚，王府護(hù)衛(wèi)找來的村人全變成了鑊人，釋心讓她先回荒廟，后面的事沒再要她過問。他剛才說起了殺心，難道那些鑊人真被他殺了嗎？還是她幾次三番不知死活，他也曾在她沒察覺的時候，想過徹底解決她這個麻煩？

    公主小小灰心了下，如果是后者的話……其實(shí)她一直以為紅薯地那回，他是有意嚇唬她的，結(jié)果他在佛前懺悔，看來一切都是真的。

    怎么辦，有點(diǎn)害怕……公主轉(zhuǎn)身背靠抱柱，茫然看見古樹枝葉的縫隙間，一彎小月時隱時現(xiàn)。猶豫了片刻，又悄悄探出頭去觀望，見他重新跪在佛前，接著懺悔去了。

    手里的饅頭漸次涼下來，公主心想算了吧，現(xiàn)在進(jìn)去怕有生命危險，于是躡手躡腳潛走了。

    佛前的人聽著那腳步聲漸去漸遠(yuǎn)，微微嘆口氣，閉上了眼。

    ***

    第二日是達(dá)摩寺一年一度的萬佛法會，這法會規(guī)模宏大，基本天歲境內(nèi)所有數(shù)得上號的寺院，都會派遣精通佛法的高僧前來作佛學(xué)方面的交流。

    上邦大國重佛教，四海之內(nèi)信佛的人也多，因此不光是佛教的盛會，也是各方百姓參拜祈福，聆聽佛音的好機(jī)會。

    公主站在后院的矮墻上往前看，嘖嘖感慨著：“人真多啊，都是來看和尚念經(jīng)的?！?/br>
    圓覺抱胸說：“多，多如恒河沙數(shù)。”

    公主扭頭看了看他，“你不也是和尚嗎？圓慧都上前面大殿做準(zhǔn)備去了，你怎么還在這里？”

    說起這個，圓覺有點(diǎn)不好意思，“我連《地藏經(jīng)》都還沒背下來，本來師父想讓我跟著圓通師兄起壇超度亡靈的，都怪我沒出息，師父就決定不讓我到人前現(xiàn)眼了?！?/br>
    公主哦了聲，“你剃度多久了？”

    圓覺說：“小半年，就在釋心大師前一天。”邊說邊沾沾自喜，“要是論資排輩，我還是釋心大師的師兄呢?！?/br>
    公主也學(xué)他抱著胸，長長嘆了口氣，“天分這種事，真是無法強(qiáng)求。你看人家都做首席了，你還和我老婆子一起在后廚幫忙……以后別說能當(dāng)人家?guī)熜至?，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圓覺慘然望向她，“大娘，你真是個通透人。”

    公主說：“過獎過獎?！币幻娌[著眼睛眺望，這里正好能看見釋心，他就站在西堂長老的下首。

    天歲是十二國中最富有的國家，僧侶的海青也和其他國家不一樣，清一色蓮子白，外罩鮫青袈裟。袈裟縱橫的經(jīng)緯間鑲金銀絲，日光大盛下熠熠生輝，稱得那人風(fēng)華無兩，就算沒了頭發(fā)，也是一身清貴氣象。

    公主揣著兩手喃喃：“釋心大師真是鶴立雞群啊。”

    圓覺無情地打斷了她的幻想，“大娘，別以為小僧看不出你喜歡釋心大師，小僧奉勸你一句，還是不要生覬覦之心的好。連方丈大師都說過，釋心大師若能靜下心來研習(xí)佛法，他日必會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得道高僧。釋心大師有慧根，小僧苦口婆心，是為了讓大娘免受傷害?！?/br>
    公主嘁了聲，“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喜歡不喜歡！本大娘只是有感而發(fā)，有的人生來厲害，以前做戰(zhàn)神，橫掃六合無一敗績，現(xiàn)在做和尚，阿彌陀佛也念得那么漂亮……”

    就是不太容易上套，潛在的攻擊性也強(qiáng)了點(diǎn)。昨晚有悔殿里他說自己起過殺心，公主夜里就寢前，門閂足足確認(rèn)了三遍。

    未知的恐懼才是最可怕的，公主甚至不知道和他共度的幾夜里，他究竟沖她磨牙霍霍了幾回。似夢非夢的時候，老感覺有野獸在身邊打轉(zhuǎn)，不會正是釋心大師在貪婪嗅取她的芬芳吧！

    公主頹喪，看了看圓覺，他自己都沒鬧明白為什么出家做和尚，解不了她的人生困惑。于是她從矮墻上跳了下來，拍拍袖子打算上前面觀禮。今天綽綽和有魚會混在人堆里進(jìn)來，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見到她們了，雖然她們倆的智商加在一起都沒有她高，但集思廣益，攻略大師的路上才不會那么孤單。

    公主順著倚墻的臺階爬上廣場，那是個絕對巨大的平臺，僧侶們開始舉行法會，一個個端端趺坐，香煙裊裊間梵聲震天。

    觀禮的人是真多，善男信女們隨著誦經(jīng)的聲浪合什垂首，這時候要找人不難，到處亂逛的人群里，肯定有綽綽和有魚。

    果然，公主一眼就看見她們，那兩個人進(jìn)寺廟像逛街一樣。她們身后還跟了幾個人，有王府的兩名護(hù)衛(wèi)和謝家家仆，也有搖頭晃腦的謝小堡主。

    公主很意外，忙迎上去問：“知虎兄，你怎么還在云陽？”

    謝邀說：“我得確定你一切都好，才能放心離開啊。”說罷目光匆匆從她臉上調(diào)開了，“姐妹，你今天還是丑得如此清新脫俗?！?/br>
    公主擺擺手，權(quán)當(dāng)他夸她化妝技巧好。

    眾人在鋪天蓋地的光頭里面搜尋，幾乎沒費(fèi)什么勁，就在最醒目的地方找到了釋心大師。

    謝邀是第一次見到威名遠(yuǎn)播的楚王，同為男人，攀比的心立刻就被對方的美貌燃燒得guntang。謝邀擰著眉瞇著眼，不屑道：“原來這就是你的釋心大師啊，平平無奇……平平無奇嘛?！?/br>
    瘦下來的胖子果然格外自信，遙想知虎還是胖虎的時候，哪敢如此口出狂言。

    他剛說完，身后的兩位王府護(hù)衛(wèi)便重重哼了一聲，“謝大俠，麻煩你尊重一下我們。我家楚王殿下風(fēng)華絕代不接受反駁，你竟敢說他平平無奇，先拿鏡子照照自己！”

    隨意攻擊人家的長相，是很沒有格調(diào)的，尤其還當(dāng)著人家手下的面。

    公主和綽綽有魚遺憾地望著他，謝邀自覺無趣，隔著金絲面罩摸了摸鼻子。

    有魚問公主：“殿下的計(jì)劃進(jìn)行得怎么樣了？”

    說起這個，公主就悲傷，把昨晚釋心和西堂長老的對話大致轉(zhuǎn)述給他們，最后背靠磚墻優(yōu)柔寡斷地說：“計(jì)劃很順利，我已經(jīng)把觸手滲透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了，以后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必須朝夕面對我?？墒撬坏椒鹎皯曰?，我心里就打鼓，怕他先和佛祖打過了招呼，然后開始考慮該把我清蒸還是白煮?！?/br>
    綽綽和有魚交換了下眼色，綽綽更擔(dān)心她的安危，哀聲說：“殿下還是別留在寺里了，跟我們走吧?！?/br>
    有魚卻有另一番見解，“萬一釋心大師懺悔的重點(diǎn)，是不知不覺愛上了殿下呢……”

    嗯？眾人眼睛頓時一亮。

    謝邀這時候充分發(fā)揮了義兄的作用，上前一步道：“這還不容易，試一試就知道了?！币话褷科鸸鞯氖郑宦窋D到了觀禮的人群前。

    法會持續(xù)的時間雖長，但中場有休息，那些念了半天經(jīng)的僧侶都得喝口水，喘口氣。

    釋心從蒲團(tuán)上立起來，轉(zhuǎn)身朝須彌座后走，謝邀見縫插針拉著公主趕上去，亮嗓子喊了聲釋心大師，“請留步，在下有件私事，想和大師聊一聊。”

    釋心聞言腳下一頓，那回身一顧間，真有日光清朗，花香透體之感。

    不過人太淡漠，泠泠的目光望過來，先看了眼公主，再看一眼謝邀，合什道：“不知施主有何指教？”

    謝邀雖也佩服他長得不錯，但氣勢上絕不服輸，踱著八字步到了他面前，眉眼彎彎道：“指教不敢當(dāng)，想請大師指點(diǎn)迷津罷了。大師大概還不知道我是誰，其實(shí)你我打過交道，這交道還不淺呢，大師曾經(jīng)扒過在下的墳頭，當(dāng)著在下的墓xue，對我煙雨meimei說過一句不負(fù)責(zé)任的話?！?/br>
    本來苦主找上門來，這位一心修行的大師總該有點(diǎn)表示，起碼臉上浮起點(diǎn)愧疚的表情吧，結(jié)果他連眉頭都沒皺一皺。

    “施主是謝家堡少堡主？”

    “對啊，正是區(qū)區(qū)在下?！敝x邀挺了挺腰桿子，“釋心大師，你扒我墳頭的事，看在你救人的份上可以不計(jì)較，但你當(dāng)著我的面，暗示煙雨meimei不算嫁人，這是什么意思？就因?yàn)槟愕囊痪湓?，meimei她現(xiàn)在不認(rèn)可我們的關(guān)系，我想請問你一下，破壞人家夫妻感情，在你們佛門算什么罪過？”

    公主此時演技爆發(fā)，哭著向釋心求助，“大師，你可不能見死不救。這人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我長成這樣，他也不嫌棄我。雖然他一片真情我很受感動，但我不能朝秦暮楚啊，我可是正經(jīng)姑娘。你看你看，他一路對我拉拉扯扯……”邊說邊沖謝邀擠眼，謝邀會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公主哭得更慘了，“我是個弱女子，又背井離鄉(xiāng)的，遇上這種事沒人給我做主，我可不要被這蒙面怪抓走。”

    謝邀嗬地一聲，“蒙面怪？不露真容，你們不知道本少爺出水芙蓉！”

    說罷氣惱地甩開了公主，探手伸進(jìn)懷里一通摸，摸到了那把純金打造的小鑰匙。鑰匙杵進(jìn)鎖眼里，往左一扭又往右一扭，成功打開了臉上的面罩。

    謝家堡能工巧匠連夜打造的面罩，最大程度上解放了雙手，打開前半邊，后半邊仍舊可以牢牢附著在后腦勺。謝小堡主的動作身形堪稱風(fēng)流，鬢邊垂落的發(fā)絲被風(fēng)吹得飛舞，他連身子帶腦袋地順風(fēng)一搖，然后緩緩抬起了頭。

    公主也是第一次看見他的全貌，金絲面罩下的半張臉，沒有辜負(fù)上半部分的眉眼，謝小堡主確實(shí)有幾分驕傲的資本。不過風(fēng)流歸風(fēng)流，面罩邊緣在他眼下勒出了一條一指寬的規(guī)整紅痕，小堡主的那張臉，便是驕傲里透出野性，野性里又透出點(diǎn)搞笑來。

    眾人皆沉默，謝邀說：“怎么？被本少爺?shù)拿烂搀@呆了？煙雨meimei，你要是后悔，現(xiàn)在還來得及，只要你認(rèn)個錯，我就帶你回家拜堂。你不是要做楚王正妻嗎，嫁給我，將來我讓你做堡主夫人。雖然沒有爵位，但有江湖地位，怎么樣，考慮一下？”

    他的話半真半假，其實(shí)也帶著試探的成分。畢竟他還是挺喜歡公主的，如果公主看見他的容貌臨時改了主意，他立馬就可以帶著她回謝家堡。

    釋心的視線落在了公主臉上，忽略那滿臉的亂七八糟，至少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她似乎對這位謝家少爺頗有幾分心動的意思，他也不是看不出來，他們在里應(yīng)外合唱雙簧，但公主那顆簡單的腦袋，好像時不時會忘了自己的飧人身份，也忘了這上邦大國危機(jī)四伏，再好的鑊人，都有危險的一面。

    他回過身來，雙掌合什向謝邀行了個佛禮，“出家人救一切苦厄，令尊買人殉葬本就是惡行，施主再不依不饒，那就是助紂為虐。尉施主在天歲的處境，施主應(yīng)當(dāng)知道，今日若是帶她回去，來日便是殉葬一樣的下場，貧僧不打誑語，是耶非耶，尉施主心中自有論斷?！?/br>
    謝邀不干了，“大師，你看看我這面罩，還不能證明我的誠意嗎？再說你一個出家人，好好念你的經(jīng)就行了，別多管閑事。今天本少爺要帶我煙雨meimei回家成親，但是煙雨meimei又比較想當(dāng)楚王妃，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兩條路擺在面前，一是大師還俗娶她，二是大師別再插手，讓她跟我雙宿雙飛。大師慈悲為懷，選一條吧?！?/br>
    這是擺明了要難為他，原本他完全可以不管，但公主要是落進(jìn)謝邀手里，最后會不會假戲真做，誰也說不準(zhǔn)。

    釋心朝公主望了眼，“貧僧是方外之人，不該插手紅塵中事。施主，膳善人在天歲的種種境遇，貧僧曾和施主提起過，究竟是去還是留，請施主自己定奪。”

    公主遲遲啊了聲，“讓我自己做主嗎？大師不強(qiáng)留我？”

    強(qiáng)留她，然后就給了她話柄，將來張嘴閉嘴“我為你拒婚，我為你留下”，他想起那種局面就頭大。再說佛門中講究隨緣，如果強(qiáng)行扭轉(zhuǎn)別人的意志，那么一場修行就全白費(fèi)了，下了那么大的決心，卻連最基本的法門都沒能入得。

    那邊的法會稍作修整，就要再度開壇，輕靈的云磬聲傳來，他平下心緒道：“施主，勿將自己置于水火，人心善惡只在一念之間……”

    又是“叮”地一聲，第二遍云磬打過，離開的僧侶就該歸位了。

    他不得不返回法座上，這里就算不能令他放心，似乎也無法再做更多了。

    他俯身行個佛禮轉(zhuǎn)身離開，身后的謝邀叫囂：“大和尚，你裝什么善類，別忘了自己也是鑊人！”

    公主看著釋心的背影，見他廣袖翩然去得匆匆，看來剛才的告誡言盡于此，她要是選條不歸路，他也不會再管她了。

    公主對插著袖子，不忘給自己打氣，“……愛是克制?！?/br>
    謝小堡主摸著下巴道：“恕我直言，他既想做好人，又舍不得修行，到最后不是做個花和尚，就是走火入魔?！?/br>
    公主聽完，覺得有點(diǎn)刺激，赧然問：“我選花和尚可以嗎？”

    謝邀瞥了她一眼，“姐妹，你想得倒挺美。也可能是不小心做了花和尚，然后羞愧自責(zé)以致走火入魔。我看你還是跟我走吧，天下鑊人都一樣。別看他表面沉穩(wěn)，其實(shí)內(nèi)心慌得要死，不停告訴你鑊人很危險，暗示你應(yīng)該留下，可他忘了自己也是鑊人，你說好笑不好笑……”

    結(jié)果他還沒笑完，就被公主抬手一扇，打開的面罩迎面飛來，咔地一聲又鎖上了，嚇得他心頭一激靈，唯恐自己的鼻子會撞上。

    公主說：“你走吧，我打算靜觀其變，以不變應(yīng)萬變?！?/br>
    謝邀本來以為她看見他面具后的全臉，至少內(nèi)心會產(chǎn)生一點(diǎn)動搖，結(jié)果見多識廣的公主殿下居然毫無表示。

    他無奈地轉(zhuǎn)了兩圈，“不撞南墻不回頭，那個禿驢有什么好，真不明白你們姑娘的眼光。你不走就算了，我明早要回涇陽?！?/br>
    公主說好，隨口對他表示了一下關(guān)愛，“你空手而歸，你爹不會罵你吧？”

    這話問到了痛處，作為謝家堡唯一的正統(tǒng)男丁，謝邀雖然稀有，但從小也沒少挨他爹的各種語言暴力。什么養(yǎng)頭豬都比你強(qiáng)，什么爛泥扶不上墻，天天聽著，像吃炒豆子一樣……唉，不談了。

    “上次我假死，隔著棺材板聽見他哭得很傷心，我相信他還是愛我的?！敝x邀背著手，視線在她臉上巡視了兩圈，“我走后，你自己要小心，但愿下回見你，你能把自己搞搞干凈，長的太丑真的會影響食欲。”

    謝邀搖搖頭，帶著所有人回云來客棧了。

    今天的法會，簡直是擾亂民間生活秩序，他們回到客棧連個招呼的人都沒有，掌柜伙計(jì)全去達(dá)摩寺觀禮了。謝邀百無聊賴，下午睡了一覺，后來院子里不高不低的說話聲吵醒了他，出門看，天都黑了，他的手下弄了輛馬車回來，說少爺死而復(fù)生沒多久，必須少騎馬，躺著回家。

    他慢悠悠繞車查看，他的手下邊套車邊感慨：“少爺你人真好，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了……”

    謝邀想了想，忍不住笑起來，“飛了還不算，誰也沒想到我會和鴨子結(jié)拜……”

    正說著，掩著的院門忽然被推開了，眾人回頭看，一身白衣的釋心大師邁了進(jìn)來。

    謝邀有些納罕，“大師是路過啊，還是來化緣？”

    釋心面無表情地向他行了個佛禮，“請問謝小堡主，尉施主現(xiàn)在人在哪里？”

    第30章

    謝邀一臉納罕, 開什么玩笑，公主明明留在達(dá)摩寺好嗎。

    難道她?；ㄕ?，有意躲起來, 想試探釋心大師的反應(yīng)？和她共處過幾天，甚至有點(diǎn)暗戀她的謝小堡主很快就意會了, 把手里盤弄的鞭子扔給手下, 抱著胸, 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很有些調(diào)侃意味地沖釋心說：“大師不是方外之人嘛，不見了一個愛慕你的女人而已, 犯得著連夜跑來質(zhì)問我？”

    釋心是上過陣, 殺過無數(shù)敵人的戰(zhàn)將，人命就像磨刀石，把他打磨成了一柄利劍。雖說達(dá)摩寺的僧侶生活漸漸讓他收起了鋒芒, 但那鐵刃不銹，刀鋒依舊吹毫可斷。他身心從容的時候是一派隨和氣度, 只要有事令他警覺, 那種寒霜般的危險氣息便不自覺地傾瀉出來，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