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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綽綽頓時自慚形穢,自己要是能有殿下這樣的覺悟,早就平步青云,當上宮女領(lǐng)班了。 “那殿下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能丟了膳善國的臉。”綽綽說得鏗鏘。 公主點頭,坐在妝臺前洗臉傅粉。宮人替她貼上面靨,描上花鈿,為顯周到隆重,綽綽還取來了百鳥鸞裙。 十分好,非常好,公主站在銅鏡前上下打量自己。她已經(jīng)可以想象一眾勛貴滿含敬仰與不舍的神情,作為公主,具備如此大無畏的舍身精神,絕對無愧于天地。 于是公主盛裝走進了光明殿,那是皇室舉辦大宴的地方,一百零八盞宮燈,照得殿內(nèi)明亮如白晝。 賓客們都到了,國主和上國使節(jié)也落了座。百無聊賴的使節(jié),正琢磨夜光杯里的酒是用哪種葡萄釀造的,不經(jīng)意間一瞥,被宮門上現(xiàn)身的人勾住了視線。 作為天歲出使列國的官員,什么樣的天姿國色沒見識過,膳善公主艷名遠播他也有耳聞,但從沒想過,世上能有人美得這樣猖狂。 好得很、好得很!使節(jié)站起來,滿臉欣慰地望著公主,“楚王殿下的后悔藥來了,社稷有望,國之大幸啊……” 國主雖然一向?qū)鞯拿烂灿行判模娛构?jié)兩眼直勾勾,心里也發(fā)虛,“尊使不是鑊人吧?” 使節(jié)嗆了下,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打著哈哈說:“在下要是鑊人,早就參軍了,上國太后也不會派我出使貴國。”邊說邊贊嘆,“公主殿下果真絕色,與殿下一比,在座的貴女個個粗鄙如塵土?!?/br> 綽綽攙著公主,主仆兩個呆呆看向那些丑得千奇百怪的貴女,心頭溢滿憤懣與悲涼。 綽綽說:“殿下失算了?!?/br> 公主努力平穩(wěn)住幾欲耷拉的唇角,自言自語著:“說好了愛戴我的……要扮丑通知我一聲嘛,搞得我這么不合群?!?/br> 豈止是不合群,簡直是鶴立雞群。所以事實就是公主被辜負了,雖然貴女們很心虛,但可以看出,個個眼神堅定毫不后悔。 公主嘆了口氣,別致的佳人神情落寞時,也顯出一種孤高的美。她勉強沖上國使節(jié)笑了笑,“請問尊使,楚王殿下知道貴國太后要替他安排王妃嗎?” 使節(jié)說不知道,想了想又補充:“畢竟勸得殿下放棄出家的念頭,才能當王妃?!?/br> 就是說還得經(jīng)受考驗?公主覺得不值,但看見國主殷殷期盼的雙眼,只得把話咽了回去。 “我對上國的楚王殿下略有耳聞,聽說他……脾氣不好?”公主絞著手里的帕子,別別扭扭地說,“恐怕我愚鈍,不能討得楚王歡心……” “殿下多慮了,我們楚王殿下是最和氣的人。尤其決心皈依后,待人都透著溫存,殿下要是見了他本人,就相信下臣的話了?!笔构?jié)極盡誘哄之能事,到底佳人難得,也許嗓門大點兒就能震出公主兩行淚來,因此一向話鋒犀利的使節(jié)拿捏著嗓子,語調(diào)格外溫和。 國主懂得眼下處境,就算一千一萬個不愿意拿親meimei填窟窿,礙于國小勢弱,也只有忍氣吞聲。 他澀澀看了公主一眼,澀澀說:“傳聞嘛,不可盡信……” “皇兄見過楚王嗎?”公主問。 國主摸了摸鼻子,“沒有?!焙芸煺伊藗€合情合理的解釋,“人家楚王率領(lǐng)二十萬鐵騎南征北戰(zhàn),見過他的,都曾受過大軍壓境的待遇。我們膳善是天歲忠實的屬國,孤很慶幸沒有見過楚王,沒有見過楚王的國主,才是有福氣的國主?!?/br> 這么聽來實在是無可指摘,公主有點泄氣,轉(zhuǎn)頭問使節(jié):“尊使打算什么時候返回上國?” 使節(jié)說:“下臣這趟出使的任務(wù)圓滿達成了,自然越快回去越好。主要是情勢逼人,老和尚一刀下去,頭發(fā)掉下來容易,長起來很麻煩。” 公主悵然點了點頭,自己肯定是得跟著使節(jié)一起走的,這生活了十七年的國家雖然小如雀卵,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么。此去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且前途茫茫,說不定會被人做成下酒菜,如此一想,著實悲哀。 無論如何,送去天歲國的人選定下了,貴女們頂著怪腔怪調(diào)的妝,紛紛過來安慰她,恭送她英勇就義。說到底她跳了火坑,別人就不用跳了,大家還是十分感激她的。 來來去去的人很多,公主心情不佳,應(yīng)付得很不耐煩。終于大宴結(jié)束了,公主從光明殿里走出來,剛下臺階就看見兵馬大元帥迎上來,從啷啷作響的鎧甲下掏出一把妝刀遞給她,“殿下帶上這個,必要的時候可以自保。” 公主把妝刀接過來,緊緊握在手里。這位掌管著勝兵二千九百十二人的大元帥,是她兒時的好友,如果她不用去上國,不出意外的話,她將來的駙馬人選應(yīng)該是他。 公主張了張口,悲戚地說:“我走后,你要多加保重……” 大元帥頷首,表情有點痛苦。 就在公主考慮要不要把心里話說開,對這段心照不宣的感情來個交代的時候,大元帥痛心疾首說:“我下個月成親,本來還想邀請你參加婚宴的,現(xiàn)在看來是沒機會了?!?/br> 公主呆住了,眼眶里含著的熱淚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落下來。 “哦,你要成親了?”公主失落片刻,很快擠出個得體的笑來,“我居然才知道,恭喜恭喜!” 兵馬大元帥沉默了下,“什么時候走?我去送你?!?/br> 公主說不必,“送了反倒有離愁,你就當我去精絕度春假了,總有一天會回來的?!?/br> 公主很有風度地微微頷首,繞開他往珠宮去了。 成隊的宮人挑著宮燈在前面引路,綽綽借著燈光覷了覷公主,紫藤花步搖溫柔地垂掛在公主鬢邊,公主垂著眼,眼睫在顴骨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綽綽小心翼翼問:“大元帥要成親了,殿下很難過吧?” 公主唔了聲,“還好啦,其實我也沒有多喜歡他。” 感情不淺不深,遠沒有她想象的感人,低落一會兒就過去了。讓她茫然的是將要遠行,卻發(fā)現(xiàn)身后空空無人可留戀。仿佛她是憑空出現(xiàn)在這世上,膳善的親朋好友,只是生命里短暫的過客罷了。 還好她有一幫皇侄和皇侄女,光明殿設(shè)大宴,他們就在御花園里設(shè)小宴。玩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看見她來了,站起身一個個報曉般大喊:“皇姑!” 公主被簇擁著拽進人堆,大皇女把一支雁翎箭塞進她手里,“皇姑陪我們玩投壺吧!皇姑四體不勤,可以放寬條件,準你在一丈之內(nèi)投?!?/br> 公主額角一跳,這些小孩真是目中無人! 瞥了瞥三丈開外的青銅壺,她連姿勢都懶得擺,牽著袖子隨手一拋,箭羽旋轉(zhuǎn)著,箭身筆直插進了壺里。 那幫孩子嘩然:“皇姑運氣真好!” 投壺運氣好,不代表簸錢運氣也好?;首觽儼阉У搅肆硪贿?,往她手心里放了五枚大錢,“我們來賭陰陽面,陽面多者即為勝?;使靡郧皼]玩過這個,第一次就用五枚吧,以后再慢慢添加?!?/br> 公主一向嬌滴滴,軟綿綿,連子侄們都習慣遷就她。公主不服,把二皇子手里剩下的五枚也摳了過來。十個大錢裝進竹筒里搖晃,最后“咔”地一聲扣在桌面上,打了個哈欠對綽綽說:“回吧,我困了。” 綽綽攙著公主搖曳走遠,走出了一副深藏身與名的氣勢。 皇子皇女們這才把視線投向那個竹筒,大皇子上前揭開,筒下十個大錢整齊摞成了一摞。大家目瞪口呆,二皇子伸出手指一枚一枚攤開,攤到最后一枚,赫然發(fā)現(xiàn)所有大錢居然清一色的,全是陽面朝天。 第3章 扜泥城外,送親的排場很大。 以前膳善向上國敬獻美人,打的雖是皇親國戚的旗號,但真正的皇家血脈屈指可數(shù)。這次不一樣,這次出使的是貨真價實的公主,國主為了給公主壯行,很守信地加封了公主為鎮(zhèn)國長公主。 小國的長公主,乍聽封號很唬人,其實沒什么含金量,也就是聊勝于無,滿足國主急欲補償?shù)囊黄牧T了。不過國主對于meimei的不舍倒是千真萬確,他看了眼盛裝的公主,繁復(fù)堆疊的袆衣,讓公主窈窕的身形擴大了一圈。他一時間有些恍惚,居然不敢確定障面后的人是不是公主了。 公主戴著鳳冠,上有翠蓋,下有珠簾。面孔被遮擋著,只見光影錯落間,間隙處偶爾閃現(xiàn)的一小片皮膚。 國主想叮囑公主幾句話,看不見臉,總覺得心里不踏實。于是把她面上珠簾掀到一邊,這才看清那熟悉的眉眼,忽然悲從中來,哽聲說:“皇妹,孤對不起你,母后臨終把你托付給孤,孤沒能保全你?!?/br> 公主不知道該說什么,悵然看了他良久,“我要是混不下去了,還能回來嗎?” 國主愣了下,很快點頭,“你不回來還能去哪兒?”邊說邊瞥了瞥十步開外的使節(jié),壓低嗓門對公主說,“十二國中只有膳善國出產(chǎn)飧人,滅了膳善,對天歲也沒有好處,真要是走投無路了,咱們可以賭一賭。” 公主聽了大大感動起來,她從沒想過給膳善招禍,看重的只是國主的一個態(tài)度。 “不過不到那個地步,還是不要回來為好。你看看那座皇城……”國主回首指了指,“那些建筑,天歲大軍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它泡化了。” 公主順著國主的指尖望過去,膳善國雖小,審美卻不含糊,皇城內(nèi)的屋舍都是純白色的,環(huán)拱著中央葫蘆金頂?shù)幕蕦m,呈現(xiàn)出一種圣潔清高的氣象。 這么美好的故土,怎么忍心讓它生靈涂炭。就算國主不說,她自己也會掂量。 公主抬起手,打算把珠簾放下來,國主喊了聲等等,一面悄悄從袖子里掏出個三寸來寬的臂環(huán),扣在了公主的手腕上。 公主垂眼一看,“嫁妝?” 國主說不是,“這是國師連夜研制出來的,里面裝了娑婆樹的樹皮,能暫時中和你身上的味道。天歲國鑊人太多,孤怕你還沒到楚王面前,就被人劫走了?!毖粤T握了握公主的手,轉(zhuǎn)頭向使節(jié)鄭重托付,“尊使,孤把公主交給你了,路遠迢迢,請尊使費心照應(yīng)。孤這meimei平時嬌慣,她連稻子和麥子都分不清,上國不能對她要求太高。如果她沒能完成重托,不要傷她的性命,請把她還給膳善,孤替她養(yǎng)老?!?/br> 這是屈服于現(xiàn)實的哥哥,最后能為meimei做的了。公主并不怪他說她五谷不分,就憑最后兩句話,她也要振作起來,不讓哥哥失望。 “陛下等我的好消息吧。”公主提起厚重的裙裾,轉(zhuǎn)身登上了車輦。 使節(jié)向國主行了一禮道:“國主放心,天歲是禮儀大國,絕不會有意為難公主殿下的。時候不早了,國主請回吧,我等也該啟程了。” 國主頷首退到一旁,看著使節(jié)跨上駿馬,高擎起旌節(jié)。護送公主的車輦被前后簇擁著,緩緩走向遠方。 國主迎風直掉眼淚,“她一定很恨孤,都沒有開窗再看孤一眼……” 皇后攏著脖子上的狐裘安慰國主,“天太冷,開了窗戶,寒氣就進去了?!?/br> 國主聽了,覺得似乎有點道理,便擦干眼淚不哭了。 *** 從膳善國到天歲國,一共六千五百二十里路,這段路程須得一步一步走出來,不是疆域圖上滾彈子,咻地一下,就能從扜泥城滾到天歲城。 公主一輩子沒有受過舟車勞苦,整整三個月,每天都在搖晃的車輦里,每天都度日如年。某天走得厭煩了,自己絕食生悶氣,后來扛不住餓,使團架著篝火烤rou的夜晚,她從車廂里走了出來,發(fā)現(xiàn)大地已經(jīng)披上了一層綠,這一走,從隆冬走到了仲春。 “嗨呀,時間過得真快?!惫鲊?,膝上鋪著油氈布,布上擱著一塊羊腿rou,邊吃邊感嘆,“我在車里悶了太久,怎么沒有早點出來走走!其實白天趕路,晚上吃rou,也挺好的。” 使節(jié)說:“殿下是千金之軀,自然不能和莽夫們一起吃喝。不過山高路遠,偶爾出來透透氣,也不錯?!?/br> 公主微微一笑,“那我明晚還出來……明晚吃什么?” 使節(jié)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冊子,“馕餅、酒釀、烤駱駝。” 對于吃慣了珍饈的公主來說,這些東西原本不具備吸引力,但是出門在外,一切要求都相應(yīng)降低了,公主居然覺得那些東西必定別有一番風味。 綽綽撕下一塊rou遞給公主,公主放進嘴里斯文地嚼著,半晌問使節(jié):“尊使府里可有我們膳善人?。可派婆幼顪厝?,喜歡孩子,也會帶孩子?!?/br> 天歲國的達官貴人以養(yǎng)飧人為榮,飧人縱使不能成為正妻,有命活下來的也可以成為愛妾。公主只帶了幾個近身伺候的人隨行,到了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首先要做的當然是聯(lián)系國人。 使節(jié)搖頭,笑道:“下臣官銜不高,且又不是鑊人,朝廷是不會賞賜膳善美人給我的。一般美人們都入王公府邸,他日殿下成了楚王妃,自然就能見到她們了。說句實話,飧人在我們凡夫俗子眼中,和平常人無異,若我們也去爭奪飧人,那豈不是暴殄天物嗎。老話說得好,美人配英雄,楚王殿下是上國的脊梁,只要殿下能勸他放棄出家,那殿下就是天歲的恩人,太后娘娘必定兌現(xiàn)承諾。” 公主接過綽綽承上的手巾掖了掖嘴,一雙美目流轉(zhuǎn),月色下有惑心的力量。聽使節(jié)的極力撮合,笑著說:“我倒很相信上國的誠意,只是我們走了太久,萬一楚王殿下已經(jīng)剃度了,那可怎么辦?” 使節(jié)說不會的,“楚王殿下有個會寫詩的朋友,他擔保會拖住楚王的。” 公主哦了聲,“楚王南征北戰(zhàn),還有時間交詩人朋友,真是交游廣闊。這詩人是男是女呀?” “是太尉家的公子?!笔构?jié)道,“雖會作詩,也會打仗。早前跟隨楚王殿下在軍中待過幾年,這兩年太尉上了年紀要人照顧,他便棄武從文了?!?/br> 公主笑起來,笑得千嬌百媚,撫掌說:“上國歌頌武將的詩,我也學過兩首,我背給尊使聽聽?” 使節(jié)連連說好,“要在上國生活,必先融入上國的文化,殿下真是有心了?!?/br> 公主站起來,整了整衣裙,含蓄而嬌羞地娓娓吟誦:“朕與將軍解戰(zhàn)袍,芙蓉帳暖度春宵。但使龍城飛將在,從此君王不早朝?!?/br> 公主念完,使節(jié)石化了,邊上圍坐的隨行官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敢說話。 綽綽大力鼓掌,“好,背得好!” 綽綽的一聲吼,驚醒了使節(jié),他訕訕跟著鼓掌,口是心非地稱贊著:“殿下懂得融會貫通,他日大有可為啊……” 公主顯得很謙虛,“上邦大國的詩就是好,不是五個字就是七個字,不像我們膳善,都是大白話……”邊說邊轉(zhuǎn)身,婀娜地朝車輦走去,“啊,膳善難能可貴,草木豐盛肥美,牛羊成群結(jié)隊……” 被震得找不著北的隨行官訝然驚嘆:“學得也太雜了,這樣都能串成一首詩?” 使節(jié)的笑容意味深長,“詩雖背得歪了點,背后隱喻卻有趣得很,我相信楚王殿下一定會喜歡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