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交代，你們到底什么關系？”葛蕓蕾笑意狡黠。

    連問句都一樣。

    上次她如何作答？紅著臉，急著去捂葛蕓蕾的嘴，又在她追問下，羞澀地道出了少女心思。

    當時葛蕓蕾愣了很久，又捂著嘴笑了半天，還跑去敲了顧希聞一頓飯，說是校園男神也不能例外，必須請客“見家長”。

    沈瞳定定看著葛蕓蕾，直到看得她有些目光躲閃，才毫無笑意地笑笑，打開了云圖的報表，開始埋頭工作，想盡早熟悉公司情況。

    鼠標在頁面上滾動，沈瞳的笑意也慢慢淡掉。

    回頭得跟她媽匯報下，她把一個噴薄而出的“干你屁事”化作了一個毫無火藥味的微笑，在社會上適應得不錯。

    是個初步成熟的職場人了。

    葛蕓蕾默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念叨了一句：“那個，能不能請你家小哥哥幫個忙啊？上次他露臉兩分鐘，我的直播間流量爆炸。哪天來給云圖的新產品打個廣告唄，雙贏?！?/br>
    “那是我弟，”沈瞳稍抬眼皮，仍是個笑模樣，“小你三歲呢，叫哥哥不合適。至于宣傳方案，你得和兩邊的老板提?！?/br>
    ……

    青翎此次派出的老板，是股權團隊的md（managing director，董事總經理）陳富貴。

    陳富貴出門在外當然不叫陳富貴，名片上一律印mike 。注意是不是，，這樣才能顯示出他中環(huán)出身的高端履歷。

    mike當年在投行做賣方，渾身上下必須高端洋氣，所以這個本名他都藏得很好。

    之所以他不去改名，是因為確實名字可以帶來運道，陳富貴果然一路富貴。

    大陸人在外資，基本干到md已經到了頂，再往上就是玻璃天花板。偏偏富貴的運道好，被這些年異軍突起的青翎高薪挖掘，從賣方搖身一變就到了買方。

    來青翎的第一樁差事就是云圖，因此他意氣風發(fā)，很是想干出一番大事業(yè)。

    這樣的人當然早早成了精，一眼掃過團隊，立刻知道誰更適合什么定位。

    好比沈瞳，就差把“吃苦耐勞”四個字刻在腦門，于是毫無懸念拿到了最繁雜的數據分析工作。

    這活兒旁人不愛干，卻是沈瞳的專長。在出發(fā)之前，她已經熟讀云圖的每一張報表，越深入了解，越欽佩云圖的管理層。

    它從a大的孵化器中一步步走到今天，從未丟棄創(chuàng)新與奮進。

    光是讀報表，就能讓她讀得心潮澎湃。

    不過mike卻不作如是想。

    “新產品的prig strategy（定價策略）有問題，而且市場未必有想象中那么大。”mike搓著下巴，“不管怎么說，機器人競賽的受眾圈還很小?！?/br>
    “目前是不大，但一家企業(yè)要基業(yè)長青，必須目光長遠，這是教育領域的藍海?！痹茍D的董事長喻之遠笑道，“所以我們選擇了青翎，你們是聲名遠揚的價值投資者?！?/br>
    這是扯淡，資本家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區(qū)別在于是今天宰，還是養(yǎng)肥了明天宰。

    不過從這番話也能看出，喻之遠不是常見的低情商理工男，他懂商人的語言，否則也不可能帶領云圖走到今天。

    被戴了高帽子，mike便不好顯得過于急功近利。

    他想了想，道：“技術方面我們是outsider（門外漢），但market sense（市場洞察力）還可以，就目前來看，robo 這個項目的理念不錯，就是感覺pr（公關）推廣方面，還能再使點勁。”

    一個談情懷，一個談盈利，能談到一起只能是彼此讓步的結果。

    現(xiàn)場辦公的第一次碰頭會，青翎表示必須繼續(xù)提升robo 系列比賽的知名度，才能成功講好上市故事。云圖表示如果青翎有pr方面的建議，他們愿意聆聽和采納。

    最終，雙方定下方案，由青翎給出pr策劃，給情懷增添點商業(yè)化色彩，打造一些盈利增長點。

    賓主盡歡。

    當晚喻之遠設宴，歡迎青翎的職業(yè)經理人進駐云圖。

    兩邊團隊一落座，立刻看出氣質上的涇渭分明。

    it圈一水兒的純色t恤牛仔褲，投資圈卻是襯衫西褲小黑裙，甚至還有穿斜肩雞尾酒禮服裙的，高跟鞋一蹬，香肩與長腿競相晃眼。

    mike笑吟吟地介紹葛蕓蕾：“我們的團隊，顏值與智慧并存，還有英倫名校的網紅小美女?！?/br>
    小美女被安排在喻之遠身旁就座，整場笑語嫣然，勸酒得力，果然人盡其用。

    mike的團隊個個拿得出手，酒桌從來都是他們的主場，何況今天還有葛蕓蕾這樣一把風流利刃。

    幾巡下來，她所向披靡地砍掉了云圖一大半工程師。

    唯一攻不下的陣地，是marsh。

    少年低扣著棒球帽，飯也吃得漫不經心，席間講的段子，還不如手機能吸引他的注意。

    mike一個眼色，葛蕓蕾再次發(fā)起攻擊。她瞇著迷蒙的醉眼：“葉總，事不過三，再拒我真的很沒面子?！?/br>
    “就是，葉總，不能老掃美女的興?！?/br>
    葉延舟眼睛不離開手機：“抱歉，酒精過敏。”

    “我也過敏，”葛蕓蕾伸伸胳膊，又踢踢長腿，玉樣的肌膚泛著嫣紅，“看，全身都紅了，但是粉絲見到偶像，必須喝一杯了結心愿?！?/br>
    話音剛落，她仰頭干了杯中酒，杯底展示給大家看，又對葉延舟嘟了嘟嘴：“偶像，能不能寵一下粉?！?/br>
    沈瞳聞言抬起頭。

    昨天之前，葛蕓蕾都不知道m(xù)arsh是誰，今天居然就化身多年鐵粉？

    這種形態(tài)的葛蕓蕾她是第一次見，工作酒局她也是第一次參加，像一個來自深山的修女，她為光怪陸離的紅塵景象所震驚。

    紅塵中人還在鼓噪，美女都喝了帥哥不能不動，葉總不能不給面子，葉總走一個……

    葉總終于抬起了眼皮：“過敏就別喝，免疫復合物會沉積在內臟，迅發(fā)型還可能致死，臨床上不少見。”

    話音之冷淡，葛蕓蕾頓感有些下不來臺。

    喻之遠打個哈哈：“我這師弟，搞算法浪費，應該去讀醫(yī)學院?！?/br>
    mike順階而下：“葉總少年英才，選哪一行，都是其他行業(yè)的損失。”

    偏偏有人不依不饒，是沈瞳的部門總監(jiān)，早年曾在機關里當領導，自有一番酒國骨氣。

    他一拍沈瞳的肩：“我們這兒還有個秘密武器，是葉總的老同學。萍水相逢的美女可以不喝，青梅竹馬的同窗總不能不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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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沈瞳低調沉默了一整晚, 突然被高光迎面照亮，成為舞臺上的主演，不由呆了一瞬。

    葉延舟聞言, 也抬起了頭。

    女孩微微睜大雙眼，樣子有點呆, 像是高速公路上被車燈晃傻的小鹿。過了一會兒, 小鹿動了，似乎是想去拿酒杯, 忽而緊張地看了他一眼。

    目光相觸的瞬間，毫無預兆地，她的臉就燒了起來。

    害羞的小女孩是酒桌老饕最愛的開胃菜, 部門總監(jiān)頓時來了勁, 花樣措辭輪番上陣, 一個勁把沈瞳往前推。

    沈瞳一晚上雖然沒有主動出擊, 但別人來敬酒也是來者不拒，喝得又實在，此時頭已經開始發(fā)暈。

    一暈，她就容易犯老毛病。

    無數聒噪聲中, 她忽然端著杯子起身，先是推開了總監(jiān)放在她肩上的手：“領導，雖然我覺得一個人工作能力, 和酒量沒有任何關系, 但我媽說, 酒場如職場，所以既然您發(fā)了話，這酒我肯定是要喝的。”

    “但是葉總那一杯，”她看著滿臉愕然的總監(jiān), “我建議還是算了。我們的確是同學，所以我知道他喝酒反應大，要是真出點什么問題，咱們也擔不起。您說呢？”

    言畢，沈瞳走到葉延舟旁邊，也不看他，彎腰輕碰了一下他桌上的果汁，輕聲道：“您隨意?！?/br>
    她正要認真盡一個社畜的苦逼職責，這時葉延舟忽然起了身。他端起酒杯，一言不發(fā)，將整杯酒直接倒進了喉嚨。

    這一下把喻之遠都驚著了。

    小師弟量淺，性子又冷，在外從不飲酒，多大的腕兒都不理，誰的面子都不賣。

    更讓他驚的還在后頭，葉延舟喝完一杯，居然意猶未盡，又拿走了沈瞳的杯子，仰頭吞下，丟下一句：“你別喝了，一會兒又胃痛?！?/br>
    厚此薄彼太過明顯，葛蕓蕾的臉色當場難看。

    其他人倒是樂意起這個哄，津津樂道，還是青梅竹馬感情深。

    揶揄也沒能揶上兩句，葉延舟rou眼可見地變得面色如血，這是一個10%酒精濃度的雞尾酒都能五分鐘內斷片的主，喻之遠還真沒見過葉延舟的酒后反應，確定他不用去醫(yī)院后，立刻吩咐人送他回家休息。

    不知清醒還是醉，葉延舟從座位上拎起沈瞳：“你送我。”

    ……

    晚間，堵車堵得厲害，沈瞳和葉延舟在車后座，她讓司機把空調連降了幾度，卻仍覺得車內溫度有些高。

    莫名燥熱。

    還很擁擠。

    葉延舟身高腿長，兩腿一支開，幾乎占掉了后座的全部空間。

    他一手支頤，靠著車窗斜斜看人，眼尾挑出一個近乎挑逗的弧度，偏偏眼神又冷又兇。

    “為什么裝不認識？”他語氣不善。

    之前雙方在會議室會談，出了門他就往沈瞳那邊走，結果這貨掉頭就跑，假裝沒看到他這個人。

    邊跑竟然還敢邊給他發(fā)微信：“別跟我顯得太熟，不太好?！?/br>
    怎么不好？哪里不好？為什么不熟？

    “新工作嘛，不想太引人注意，”沈瞳縮了縮，“你太耀眼了，不想別人找我問東問西?！?/br>
    葉延舟冷嗤了聲：“你那份工作，最需要學會跟人打交道?！?/br>
    他整頓飯吃得漫不經心，一直在微信上跟沈瞳找茬。

    其他人五花八門地試圖找他攀交情，從同門扯到同鄉(xiāng)——葛蕓蕾曾在a大有個為期兩周的交流項目，都和葉延舟認了個校友——偏偏這人全程不吭氣，真像不認識他一樣！

    “我又不做銷售和公關，”沈瞳小聲道，“我在量化團隊，對著數字和模型就行?！?/br>
    “要成為優(yōu)秀投資人，得有比別人更強的信息整合能力和人際關系網絡，你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