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煙的死亡，可能是和背后那個組織有關系的。

    他也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姚飛道：“那你應該知道我的目的了?！?/br>
    蘇回道：“我想你不是來報仇的?！?/br>
    姚飛側頭：“為什么這么說？”

    蘇回認真推理：“如果你是想要來殺人的，會選擇人多的主樓，不會選擇這么偏的地方。就算在這里爆炸了，也最多炸死我們兩個人?！?/br>
    姚飛夾著煙道：“主樓？那邊想要進入樓里不太容易呢?！?/br>
    蘇回道：“你大概會選擇一旁的行政樓，從那里繞進來。”

    姚飛哼了一聲：“我就是討厭你這種自以為是的聰明?！?/br>
    蘇回低垂下頭，沒有說話，清秀的臉上毫無血色，他的心里卻十分平靜。

    幾年的同事，他太熟悉眼前的人了，這是被戳中軟肋才會出現(xiàn)的反應，這說明他的推斷應該是正確的。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在騙你，也許我是在這里拖延時間，只是想躲起來看戲。也許我還有同伙。”姚飛反問蘇回，“你就不怕，我早就已經(jīng)把炸彈放入了主樓？”

    姚飛長了一雙桃花眼，微笑的時候會讓人放松警惕，讓人覺得可以信任?？墒堑人麎合卵燮r，目光似是一只兇殘的狼。

    蘇回低聲道：“所以我來找你了?！?/br>
    姚飛吐出了一口煙，目光凝視著他：“我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

    第135章

    總局, 下午三點半，在行為分析組的舊址內(nèi)，蘇回和姚飛兩個人對坐著。

    在他們的旁邊, 放著兩枚定時五點的炸彈。

    下午的陽光從窗外傾斜著投射進來, 照著從地面上漂浮起來的點點灰塵, 還有姚飛吐出的白煙。

    姚飛所在的角度，可以看到蘇回的眼睫根根分明，仿佛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邊，蘇回的眼眸清澈, 他卻不肯輕易相信他。

    姚飛繼續(xù)問：“你還猜到一些什么？”

    蘇回合眼片刻，睜開雙眼推斷道：“你是通過細沙案查到畢山雨的, 你最近在用他的手機和身份, 嘗試接近那些連環(huán)殺手。你不光懷疑有人造成了于煙的死亡，還懷疑警局里有人針對你?！?/br>
    姚飛忽然冷笑了問他：“這些事情，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嗎？”

    蘇回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

    姚飛看著他, 微微瞇了雙眼：“我當初從總局被趕出來，難道不是拜你所賜？”這是時隔兩年之后，兩個人第一次面對面來探討這個問題。

    蘇回道：“我只是按照領導的要求，寫了一份評定書。在其中我并沒有任何的傾向性?！?/br>
    “你和那些人沒有聯(lián)系嗎？”姚飛吐出一口煙說，“你一定是在騙我, 你和他們是同黨, 里面的事情，你也有參與?！?/br>
    蘇回繼續(xù)搖頭否認了：“我大約知道你所說的那些人，但是我和他們是沒有關系的，在細沙爆炸案之前，我就在查這件事……”

    姚飛皺起了眉頭，沒有說話。

    “你之前因此一直在懷疑我嗎？”蘇回苦笑一下。

    姚飛道：“你有一篇文章里面的思想, 是和那些人非常一致的?！?/br>
    又是關于那篇文章。

    蘇回解釋道：“我寫那篇文章，只是為了防止這種可能性，而不是自己要去做那件事。事實上我現(xiàn)在的記憶有點混亂，我還沒有想起來，我為什么那時候會寫那篇文章?！?/br>
    回憶起那篇文章時，蘇回一直沒有找到自己完整的邏輯鏈。

    好像那些靈感就那么自然而然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里。

    蘇回想著，自己要怎么和他說清楚：“我前幾天剛去過去你的住所找過你……”

    姚飛沉默了片刻：“我還是懷疑，你是那些人安排在警局里面的人……”

    蘇回搖搖頭：“我在細沙案中重傷，差點死去，我想，那些人大概也想要除掉我。”

    姚飛吐出一個煙圈，那時候他已經(jīng)被開除出了警隊，蘇回受傷的消息一直被封鎖著，并沒有多少人清楚：“這一段是我不知道的，那些人里有警方的人，所以謹慎一點，總是沒有錯?！?/br>
    蘇回咳了兩聲，把手下移，按住體內(nèi)喧囂的絞痛：“還有，我現(xiàn)在合作的重案組的陸隊是于煙的外甥，如果當初于老師的死亡真的有問題，我們也希望能夠查明真相?！?/br>
    提到了于煙，姚飛的表情終于緩和了一些，他略作回憶道：“是那位小陸隊……”

    蘇回問：“你一直覺得，于煙的案件不止那么簡單，你的懷疑理由是什么？”

    姚飛開口道：“在當年，殺害于煙的兇手曾經(jīng)接到過一個電話，那個電話號碼雖然不能查詢是誰打的，但是撥打地點就在警局范圍內(nèi)，時間正好是于煙從警局出發(fā)時。在警方制服了兇手以后，卻以兇手反抗為由，把兇手亂槍擊斃，這樣的行為也像是殺人滅口。還有，在于老師死后，我整理他的資料，電腦里很多的資料是不連貫的，有些文檔消失了。這個案子還沒有查明兇器來源時，就被匆匆結案……”

    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但是這些線索疊加起來，足以證明，于煙的死亡是有問題的。

    蘇回和他坐得很近，他看不清姚飛的目光，卻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有點發(fā)紅，感覺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姚飛看起來對很多的事情都毫不在意，但是唯有這一件，唯有這個人，這是他的軟肋。

    蘇回問他：“所以你那時候反復進行案件上報，申請復查？”

    姚飛點頭道：“只是我每一次上報，都會被原封不動地打回來。后來，那些人心虛了，我當年的那個案子，也是他們在暗中動了手腳。他們甚至也想過殺我滅口，我主動遞交了辭呈，裝作放棄了追查，他們才放過了我?！?/br>
    可實際上，他在之后并未停止調(diào)查。

    蘇回皺眉問：“那么，你認為于煙被害的原因是什么？”

    姚飛沉默了幾秒鐘，開口道：“你收到我留給你的東西了吧？那是當初，于老師留給我的信息，我想他可能已經(jīng)預料到了，自己可能會遭遇到不測。我嘗試去解開里面的謎題，就買了同樣的一本，留給了你?！?/br>
    蘇回猛然想起：“372頁，那首關于火的詩嗎?！?/br>
    “在華都之中，曾經(jīng)有一家372心理研究院。”姚飛觀察著蘇回的表情，“你真的不知道372心研所的事情？我覺得如果你不是對方的人，應該也會很快查到這里?！?/br>
    蘇回皺眉想了片刻，忽然明白了過來，他掏出了手機：“我曾經(jīng)看到過一張照片，以為是312研究院……”

    他說著翻找出了陸俊遲發(fā)給他的資料。

    照片上的陳雪賢微笑著。

    姚飛看了一眼，點頭道：“就是這里?！?/br>
    有可能因為照片過于老舊，又有一些遮擋，他們把其中的7認成了1。原來是這樣，他們才沒有查到正確的信息。

    “兩年以前，我在調(diào)查之中查到了一個名為陳雪賢的女人，她曾經(jīng)和這個研究院有關系，你當時也在調(diào)查那些事，所以我們這些側寫人員也被那些人鎖定成為了目標……”蘇回心中的線索聯(lián)系了起來。

    姚飛的表情一時有些陰沉不定，沉默了片刻，他點頭說：“于老師發(fā)現(xiàn)，華都的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之中，有一些人，是和這個機構有關系的?！?/br>
    蘇回聯(lián)系現(xiàn)在所知道的信息，他恍然道：“所以……于煙那時候很可能是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秘密，所以才被殺人滅口？”

    所有的點，終于在這一刻連成了一條線，他腦中的線索形成了閉環(huán)。

    “我是跟著于老師留下的線索進行調(diào)查的，然后我發(fā)現(xiàn)了那些連環(huán)殺手?！币︼w側頭道，“你最近，也認識了他們之中的一些吧？”

    蘇回念出一個個名字：“傅云初，安郁辭，陳雪賢，宋藍恩……”

    他早就有所懷疑，在近期，華都連環(huán)殺手的數(shù)量暴增，這種忽然增長是不符合正常規(guī)律的。

    蘇回皺著眉頭，回想著那一個一個的人。

    也許沒有人為的干涉，他們之中的某些人可能不會走到這一步。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那個研究院的存在，讓他們變成了殘忍的兇犯？

    “這個研究機構現(xiàn)在還存在嗎？”

    “我進行了搜索和調(diào)查，資料非常少，我感覺網(wǎng)絡上的信息被人清掃過不止一輪。我能夠確認的是，這個研究院存在了多年，后來毀于十年前的一場大火。所有檔案資料全部消失。但是那些人，應該是和警方在查的案件有關系的。這其中，包括細沙案?！?/br>
    “所以你找到了畢山雨?！?/br>
    姚飛點頭：“十幾天前，我先于警方找到了畢山雨，我把他關在一間地下室里，從他身上問到了一些線索，獲取了他的手機和電腦，用他的身份，聯(lián)系到了其他的人。隨后，宋藍恩忽然聯(lián)系我，想要進行最后的一次行動，我就將計就計，來到了這里?！?/br>
    蘇回問了另外的一個關鍵問題：“你查到幕后之人了嗎？”

    姚飛搖頭：“我查了很久，也沒有找到他的具體身份?！?/br>
    宋藍恩是細沙案的主導者，不過他顯然不是幕后之人。

    談話進行到了這里，姚飛靠在了椅背上：“我的手機卡在幾天以前就被收走了，所以也沒有辦法通知任何人。不……準確的說，我現(xiàn)在不相信任何人?！?/br>
    蘇回道：“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可以相信陸隊?！?/br>
    他想要把姚飛對于煙的信任轉嫁到陸俊遲的身上。

    姚飛的呼吸一頓，岔開了話題：“話說回來，這總局的安保防范還真是差得一如既往，你們的進展如何了？”

    蘇回如實道：“已經(jīng)抓住了戴元聲和徐霜，除此之外，獲取到了六枚，如果加上這兩枚，一共有八枚。”

    姚飛點頭：“據(jù)我的了解，一共有十三枚。其中，我們四個人拿的當量比較大，其他的人比較小?！?/br>
    蘇回嗯了一聲，盤算著現(xiàn)在的局勢，如果姚飛肯把手里的給他，那么他們的勝算會大上一分。

    姚飛沉默了片刻，吸了一口煙：“我有一段時間有點困惑，我想我該怎么為于煙報仇，我是否要尋找警局里他們的人，把他殺掉?！?/br>
    他頓了一下繼續(xù)說：“我也想過，如果你和這個組織有關系，我不會放過你。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如果我做出什么瘋狂的事，于老師就算是死了，在地下也不會原諒我?！?/br>
    他看著蘇回，隨后目光移動，落在那個包上：“和那些人混在一起的時候，我在小心不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甚至想過，是否要引燃這枚炸彈，是炸死那些兇徒，炸死我自己，炸死總局里那幫幫兇，還是炸死背后那些該死的人……”

    蘇回清楚明白，姚飛并不是一個傳統(tǒng)正義的人，他在很長時間內(nèi)游走于正邪之間。

    他也知道，姚飛做的事情非常危險，他無法聯(lián)系外界。

    警方內(nèi)部可能會有那些人的眼線，報警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而且，經(jīng)歷過那些事，姚飛可能已經(jīng)對很多人失去了基本的信任。

    這段時間，他一邊小心翼翼不讓那些人察覺，一邊將計就計陪著他們演戲……

    他或許該慶幸，既便如此，他還是沒有丟掉最后的一絲良知。

    在空曠的辦公室內(nèi)，姚飛的聲音還在繼續(xù)著。

    “……可是我不甘心，因為我還沒找到背后之人。我非常清楚一件事，我的能力有限。如果僅憑我一個人，可能找不出真相?！?/br>
    姚飛說到這里拈滅了手里的煙。

    蘇回猜測到他可能會說什么，搭建信任并不一定是一個令人愉悅的過程，但好在結局不錯。

    姚飛抬起頭：“雖然我曾經(jīng)懷疑過你，我們之間可能也有過一些誤會，但是我想，如果你和那里沒有關系的話，或許你是最有可能找到答案，查明真相的人?！?/br>
    蘇回道：“所以我們可以一起，把剩下的那些人從城市里找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