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兒？你給我坐下！你哪兒也不許去！”

    后來唐舟下班后干脆將自己的工作電腦帶到醫(yī)院，他將病床對面的儲物柜當(dāng)做辦公桌，拉過一個凳子坐在旁邊，給母親遞完盒飯就埋頭開始工作。兩人依舊誰也不理誰，唯獨到了夜深時分，唐太太入睡之前用余光一掃，發(fā)現(xiàn)唐舟準(zhǔn)備收拾東西離開時，神經(jīng)頓時又繃到了最緊。

    “你要去哪兒？”

    “回家。”

    “你又想去見他是不是？”

    “不是，我回家了，明天還要上班。”

    唐太太卻對他的回答置若罔聞，“你別以為你能騙過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唐舟提起電腦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他已經(jīng)履行完一天的義務(wù)，走廊里只留下她不絕于耳的罵聲：你可真有本事啊，現(xiàn)在連你媽的話都不聽……

    因為離開醫(yī)院時大多已是深夜，唐舟便很少去找陳原，陳原更是不敢主動問起他母親的情況。兩人只有白天時能給各自發(fā)送幾條信息，他們并不會聊起那一天的事情，偶爾接通的視頻通話里，唐舟躺在床上，一只胳膊枕在頸下，半瞇著眼看他。

    “怎么啦？都不說話?！标愒瓎査?/br>
    “沒什么，就想看看你。”

    陳原湊近屏幕，盯著唐舟的臉仔細觀察起來。

    “你都有黑眼圈了?！?/br>
    唐舟也跟著湊近屏幕看了眼自己的臉，然后說：“是陰影?！?/br>
    “誰的陰影剛好長在眼睛下？”

    唐舟轉(zhuǎn)動攝像頭向陳原展示自己頭頂?shù)臒簦澳憧?，光線從我頭上打下來，陰影自然就長在眼睛下面了?！?/br>
    陳原將信將疑，似乎想要從攝像頭里探出腦袋看一看對方。唐舟看到他都要將鼻尖懟到攝像頭上了，于是適時轉(zhuǎn)移了話題：“你最近工作忙不忙？”

    “還行，我下個月要出差了。”陳原終于將手機拉遠，唐舟又能在屏幕里看見他的全臉。

    “又要出差了？”

    陳原“嗯”了一聲。近期幾個可供選擇的項目之中，趁著還沒有跟客戶見過面，項目還沒正式開始，他特意和同事做了交換，選擇了一位離自己城市更近的客戶。

    “那我不是又見不到你了？”

    “這個客戶離我們很近，開車半天就到了。”

    這也意味著陳原在出國之前，兩人見面的機會依舊比平時要高。唐舟忍不住調(diào)侃他：“你八月底就要走了吧？要是到時候項目做不完怎么辦？”

    “管它能不能做完呢！反正到時間我就飛了，誰也攔不住我?！标愒Φ?，難得有一次，他好像也擁有了一點無人可以阻擋的勇氣。

    “好啊，等年底了我就請一個兩周的年假去找你。”

    然而這句發(fā)自內(nèi)心的承諾卻在陳原耳邊敲響了警鐘。這件事發(fā)生之后，唐太太必定會對唐舟的去向格外上心，如若他突然向公司請年假，而且還是兩周長假，肯定又會惹她懷疑，指不定又要吵得天翻地覆。

    他不想看唐舟家庭破碎。

    可是小小的手機屏幕里，唐舟眼里的笑意難得壓過了倦色，好像只有在這種時刻，當(dāng)他情不自禁地描繪起未來的圖景時，他才可以暫時將現(xiàn)實的煩惱拋之腦后。陳原勉力勾起嘴角，說：“時間不早了，我們明天再聊吧?！?/br>
    唐舟在床上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那我明天還是這個點給你打電話，可以嗎？”

    “當(dāng)然了?！标愒ξ貨_他擺擺手，“晚安?！?/br>
    通話結(jié)束后，陳原的臥室隨著手機屏幕一齊陷入到黑暗之中，他望著天花板，心逐漸沉到了谷底。

    第94章 未知電話

    94.

    次日早晨，陳原接到了一通未知電話，他本來準(zhǔn)備在聽到第一聲詐騙電話專用的電子音后就立即掛斷，沒想到聽筒對面卻傳來一道疏離的女聲。

    “你是不是陳原？”

    她的聲音偏尖利，語氣卻平靜。

    陳原登時有了不好的預(yù)感，他應(yīng)道：“是?！?/br>
    “好。”唐太太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紹道：“我是唐舟他mama?！?/br>
    陳原立刻從工位前站起來，腳步匆匆地離開了辦公區(qū)。在他尋找方便說話的角落時，唐太太將手中的蘋果切了一片放進嘴里，她在等陳原的反應(yīng)，不過這不是耐心的、帶有求和意味的等候，更像是在等待敵人拉響第一槍。第一槍之后，她才能有充分的理由向?qū)Ψ桨l(fā)動猛烈的攻勢。

    陳原推開樓道盡頭的防火門，盡管緊急疏散通道里一個人都沒有，他仍然一手遮住話筒，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道：“……您好些了嗎？”

    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唐太太將水果刀放到一邊，從病床上坐直，陰惻惻地笑了一聲：“你說我好不好？”

    陳原頓時語塞。

    “我說當(dāng)時看你怎么有點眼熟，原來以前教過我們唐舟??！你早就打好算盤了吧？現(xiàn)在又趕來接近他？心眼倒是挺多?！?/br>
    唐舟二十七歲生日那天，他們曾短暫地見過對方一面。

    “不是……”

    唐太太毫不留情地打斷他，“我沒有時間跟你扯這扯那，我就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要拉他下水——你想都別想！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就是因為你，他們公司里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得滿天飛？”

    短短一句話就讓陳原心臟狂跳，后脊一陣發(f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