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萬一他半夜有事找你……”

    “他從來不會半夜找我?！?/br>
    “那萬一他來敲我的門怎么辦？”

    “你就說你要睡了，有什么事第二天再講。他很有禮貌的，不會闖進來。”

    陳原并不買帳，“不行，萬一他……”

    “把門反鎖不就好了？”唐舟打斷他，目光沉沉，“陳老師，我的房間，還是你的房間，選一個吧？”

    陳原似乎聽到周周房間里傳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他差點驚呼出聲，一把將懷里的洗漱用品推給唐舟，然后抓著他的胳膊將他翻了個面，推著他往距離最近的主臥里走，“你的！你的！……”

    這導致陳原在床上十分容易分心，唐舟內(nèi)心不悅，他故意把人弄出聲，又裝作不懂似的問他這么大聲干什么。陳原氣得太陽xue突突直跳，兩手緊抓著床單，“你、你、你”了半天還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天早上周周竟然破天荒地來敲陳原的門。唐舟前一晚在他這里過的夜，因為陳原覺得主臥離周周太近了?；蛟S是戒了藥的緣故，這段日子里唐舟的作息規(guī)律了許多，就連早晨起床后精神頭都好了不少，他將陳原撈在懷里，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陳原一聽到敲門聲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周周小聲問他怎么最近都沒見他吃早餐，陳原咬著后槽牙，一只手在唐舟肩膀上狠抓了一把，結結巴巴地說，“我、我還在、在睡覺，明天陪你吃……”

    周周“喔”了一聲，正要出門又折返回來通知陳原，“陳老師，我去上課啦！”

    陳原倒吸一口涼氣，從牙縫里擠出一個艱難的，“……好?！?/br>
    等周周出門了，唐舟才將人放開，陳原爬到床的另一側憤恨地躺下，一手揉著腰，一手摸過床頭柜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唐舟坐在床沿開始換衣服，然后穿上拖鞋，去衛(wèi)生間里洗漱。

    年前他將陳原的洗漱用品偷到自己的衛(wèi)生間里，現(xiàn)在又將自己的東西大大方方地塞到陳原的洗手臺上。

    刷完牙出來，陳原還趴在枕頭上刷著手機，唐舟走到床邊，兩只胳膊撐在他身側，低頭問，“在看什么？”

    陳原抬起頭，眼睛向上看去，兩人這樣上下對視了一眼，陳原呼吸一滯，“我要開始找工作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緊張，接著又對自己方才的反應感到奇怪，下意識地補充了一句，“總不能一直賴在你這……哈哈?！?/br>
    說這句話時，卻更覺著怪異了。

    “需要我?guī)兔幔俊碧浦鄢谅晢枴?/br>
    陳原一聽立馬搖頭，“那哪行？”

    直到現(xiàn)在，他似乎也沒法像期待其他人一樣希望唐舟給自己幫忙。

    “你想去哪兒？”

    “應該還是做咨詢吧。”

    “有什么特別想去的公司么？”

    發(fā)覺唐舟似乎特別想要問得一個名字后，陳原表示，“真不用你幫忙，我又不是第一次找工作了?！?/br>
    唐舟沉默片刻，問，“怎么突然一下要找工作了？”

    “也不能算是突然吧？”陳原笑道，“我都自暴自棄這么久了，難不成一直躺在地上吃灰？”

    可能只是習慣使然，他仍然會有站起來的本能。

    “找到工作了你要搬出去嗎？”

    “當然了?！?/br>
    唐舟面上沒有表露出什么情緒，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個，“好?！?/br>
    陳原還想轉(zhuǎn)頭補充些什么，對方卻已經(jīng)走出臥室，他只好低下頭繼續(xù)查看自己的LinkedIn。

    許久沒有更新的簡歷里，上一次的修改日期是五年前。

    他拿過算周周數(shù)學題的草稿本擱在大腿上，開始總結自己的工作經(jīng)驗。他有過什么成就？又有什么失誤？對未來的職業(yè)規(guī)劃又是什么？將近兩千個日夜，四萬五千多個小時，似乎輕而易舉便能被濃縮成方便閱讀的點句文本。陳原以前也做過幾次面試官，大學剛畢業(yè)的年輕人坐在他面前侃侃而談自己未來的人生規(guī)劃。畢業(yè)生的答案十分規(guī)整，一年、三年、五年、到十年都有。陳原不覺得他們幼稚，也不認為對方故意假大空，能夠主動對將來作出設想已經(jīng)是勇氣可嘉。

    寫完簡歷初稿已是正午，他拿出手機叫完外賣，點開微信刷起朋友圈，發(fā)現(xiàn)唐舟上午并沒有給自己發(fā)過消息。

    唐舟上班時間并不會經(jīng)常給他發(fā)消息，陳原卻還是忍不住把這件事跟兩人早晨的對話聯(lián)系到一起。他看著唐舟的頭像框，一時間竟然產(chǎn)生了一股解釋的沖動。他點開輸入框，手指懸在虛擬鍵盤上方，隨后便及時意識到自己其實并沒有什么可解釋的。

    求生是天經(jīng)地義，本能使然，他卻仍舊難以找到一句俏皮話，好讓各自都以為一切如初。

    晚上三人聚在餐桌上吃飯，周周大膽地盯著陳原多看了兩眼，高興地宣布了自己的新發(fā)現(xiàn)，“陳老師剪頭發(fā)啦！”

    陳原無意識地用手摸了摸頭頂，“對，頭發(fā)長太長了，都快遮到眼睛了?！?/br>
    下午他難得出了趟門，不僅剪了頭發(fā)，還買了三件新襯衫。他們這一行永遠都是有命賺錢沒命花錢，陳原幾乎記不得自己上一次出門購物是什么時候。周周回來后，唐舟雖然又開始給他發(fā)工資，但是每一筆賬都被陳原寫進記賬軟件里。唐舟讓他留宿這么久，按照當初他借住一個月，便給周周免費多教一個月的“匯率”來看，他理應一分錢都不該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