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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原覺得自己實在渺小,連顆圣誕樹都要仰著頭才能勉強看到頂端。借著朦朧的月光,他突然疑惑地“嘖”了一聲,隨后踮起雙腳,視線在樹頂鎖定了半天。 “還真是槲寄生!” 只見圣誕樹頂端掛有一個中型花環(huán)?;ōh(huán)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花環(huán)中央系了一條紅色的絲帶,而絲帶下方綁了一小束墨綠色的枝條。 “你知道嗎?站在槲寄生下的人是不能拒絕親吻的——美劇里都是這么講的?!标愒荒芸闯鰝€模糊的大概,他嘆口了氣,搖搖頭說,“太黑了,也許只是根翹出來的樹枝吧?” 唐舟將空杯子扔掉,跟著陳原抬頭向上看去,他瞇著眼打量了半天,最后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然后招呼陳原過來。 陳原看著他將照片放大到無法再放大的地步,然后將亮度調(diào)到了最高。唐舟捏著下巴思索片刻,終于確定道,“是槲寄生?!?/br> 陳原的腦袋正貼在他身邊,他還在觀察照片,跟解周周的壓軸題似的,表情十分認真。唐舟忍不住調(diào)侃他,“陳老師,你剛剛是在索吻嗎?” 陳原一下被他逗笑了,“怎么可能?……” 唐舟也跟著笑起來,好似只是無意中聽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笑話,他伸手將陳原脖子邊翹起的圍巾邊緣壓平,嘴角翹著,目光沉沉。 陳原以為自己把圍巾弄臟了,于是低頭去檢查,唐舟卻乘其不備,微微使力抓住他的圍巾,朝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拉扯的力度不大,卻剛好夠陳原察覺,所以他一揚起下巴,就迎上了唐舟的吻。 唐舟覆在他唇邊極輕地吮了一下,好像在品嘗杯子蛋糕上、螺旋狀糖霜的尖尖。陳原瞪大雙眼,視線錯愕地晃動著,周身的空氣頓時停止了流通,時間仿佛被永久定格在這一分秒。 沒了五光十色的燈飾點綴的廣場空無一人,兩人的剪影交織在一起,好似一部脫節(jié)的黑白默片。陳原好似像被一陣風吻了,又像一頭撞進棉花糖狀的云朵中,對方的體溫似乎能夠順著圍巾上細密的纖維傳遞到臉頰上的毛孔。他不敢呼吸,幾乎連心跳都停止,好像自己眨一下眼睛,睫毛都會掃到唐舟的眼瞼。 唐舟松開圍巾,半垂著眼皮,讓人看不清情緒,只覺得他似笑非笑。 陳原向后退了半步,心里七上八下,別開臉說了句“該回去了”,就往人行道上走。唐舟跟上前,兩人肩并著肩,誰都沒有打破沉默,偶爾手背碰到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唐舟故意的,陳原卻像碰到燙手山芋一樣,立即將手揣回口袋,低著頭,腳步很快。 紅燈時長似乎被拉長了兩倍,或許只是現(xiàn)在人流較少,交通燈被自動重置了時間,可是他明明連步子都邁得比以往大了,馬路卻仍舊顯得格外寬廣。 直到兩人出了電梯,都快走到家門口了,陳原才終于將思緒平復下來,他不想小題大做,剛要說幾句話緩解一下氛圍,視線卻十分不巧地落在了唐舟抬起的左手腕上。 本是隨手拈來的俏皮話頓時便卡在了他的喉嚨里。陳原瞳孔緊縮,一種熟悉的恐懼感油然而生,讓他連脊背都陣陣發(fā)涼。 回房間之前,他干巴巴地說,“謝謝你送的圍巾?!?/br> 唐舟正在低頭換鞋,聽到這話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xù)解鞋帶。 明明連床都上過了,唯獨這一次陳原的心情卻十分糟糕。以往他自然不會去想這些,他認為要想生活過得舒坦,最重要的一條前提便是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有時候他連從地板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得過且過的,哪有精力去琢磨別人對自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唐舟只是想要玩玩而已,可是他吻得未免有些太過認真了,他是位過分成熟的玩家,眼神和嘴角的笑意總能拿捏得恰到好處,然而陳原以往跟別人上床時,第一條規(guī)矩便是不能接吻,如果只是想要尋找玩伴的話,唐舟不會是他的理想對象。 一道嗡嗡的震動聲十分突兀地響起,電鉆一樣擊打著他的耳膜。陳原在床上翻了個身,從床頭柜上摸過手機,拿到眼前一看,是王子林。 這是他離婚后的第一個圣誕節(jié)。自打上次給王子林送完備用鑰匙,兩人便再沒有過聯(lián)系,王子林依舊在朋友圈里發(fā)著花天酒地的狀態(tài),他都沒有點過贊。 這會兒接到他的電話,陳原心里有點莫名其妙地慌,他不知道王子林這么晚了要找他干什么,卻還是接通了電話,將手機貼到耳邊。 聽筒那邊同樣是一片寂靜,沒有他想象中酒瓶的碰撞聲,沒有女人的尖叫聲,甚至連呼吸聲都捕捉不到。陳原一度以為他打錯了電話,也許他不小心蹭到了鍵盤,沒想到王子林卻開口了,聲音意料之外地清醒和鎮(zhèn)定。 “拖拖有點想你了?!?/br> 第37章 圣誕節(jié) 37. 今天就是圣誕節(jié),王子林約了陳原晚上七點在大學城旁的小吃街里見面。陳原快下午了才告訴唐舟自己晚上有約,唐舟看到這條信息時眼底掠過一絲驚訝,他原本默認陳原這兩天都會呆在家里,原來“自閉”的只有自己。他只回了一個“嗯”,表示知道了。 陳原原本打算戴那條全新的羊絨圍巾,臨出門前才記起來,小吃街環(huán)境算不上好,弄臟了可不劃算,何況他一直都不相信干洗店,于是他將圍巾放在鞋柜之上,折返回臥室拿了條舊圍巾戴上,匆匆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