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蕩卻是撓了撓頭。

    “俺不曉得，她讓俺留在這里保護少主，她自己卻是出去了?！?/br>
    李然聞言，不由是有些好奇。他讓褚蕩繼續(xù)留在這里，他則是步出大院，去尋找宮兒月。

    而正在這時，宮兒月正巧也是從外面往里走，兩人幾乎就要撞在一起，好在宮兒月反應迅捷，及時一個轉(zhuǎn)身躲過。

    李然站穩(wěn)腳步，不由問道：

    “月，你去了哪里？”

    宮兒月看了一眼李然，卻淡淡的說道：

    “沒去那里，只是在官驛里閑逛了一下。”

    只聽李然是關(guān)切道：

    “這里乃是衛(wèi)國境內(nèi)，人生地不熟的，可能會有些危險。還是少出門為妙。”

    宮兒月卻突然撅起小嘴。

    “這里可是官驛，又能有什么危險？倒是先生，恐怕才有危險吧？”

    李然覺得宮兒月話里有話，奇道：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宮兒月說道：

    “沒怎么，我又能有什么事？你要見誰，本來也不管我的事！”

    宮兒月越說聲音越小，李然卻聽得一清二楚，稍一愣神，便是突然明白了過來。

    看來是她知道了自己要見南子，而宮兒月顯然也不知是從哪里打聽得來的南子那些個紅艷往事，所以便是有些不高興了起來。

    宮兒月說罷，便要快速離去。李然想追上去，卻沒宮兒月跑得快，當宮兒月進入麗光的房間，李然也知道無法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事。李然也唯有是作得苦笑一聲，只得暫且將此事放下。

    是夜

    李然在床榻上是輾轉(zhuǎn)反側(cè)，他也知道南子的名聲并不是很好，但同時又是一個掌控著衛(wèi)國國政的奇女子。

    李然能與她見上一面，起碼是對于衛(wèi)國局勢的判斷，也是極有幫助的。

    但是，也正是因為南子的聲名狼藉，卻也令李然是心中有些忐忑。

    其實，這種顧慮若是放在之前，李然倒也極為坦然。但是如今此舉畢竟是惹了宮兒月不高興了，所以李然不免也是有些關(guān)心則亂。

    次日清晨，李然起床洗漱，早膳還沒有用，范蠡便來通報，說衛(wèi)國夫人南子已經(jīng)到了，并且此刻正在官驛內(nèi)院歇息。

    非但如此，南子還特意是屏退了左右，說是要單獨和李然見面。

    李然也不知道南子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范蠡也不免是有些擔心起來：

    “據(jù)說南子嬌艷且魅，還請先生務(wù)必小心！”

    李然聞言，不覺是有些好笑：

    “少伯啊……莫不是連你也信不過我？”

    范蠡淺笑一聲，便是將李然引來了內(nèi)院。

    只見十幾名士兵守著門口，攔住了除卻李然外的其他所有人，并且對李然進行了搜身。

    隨后，李然只身步入內(nèi)院。此刻大廳木門大開，李然也是直接走了進去。

    剛一走進，李然便聞到了一股幽香，令人心神一怡，饒過屏風，朗聲道：

    “在下李然，拜見衛(wèi)夫人！”

    南子在一道屏簾后面，隱隱有一道身影，李然也是行了一禮。

    南子似乎在觀察著李然，不一會兒，一陣玉佩金飾碰撞的聲音響起，顯然是她是那還禮，并開口道：

    “小君久聞太史大名！太史大人如此年紀，卻依舊是如此俊秀，呵呵，足見大人當年之風采??！”

    南子的聲音雖不能說是燕語鶯聲，甚至有些慵懶之感，卻是頗有一番風情萬種，也足夠婉轉(zhuǎn)動聽。

    李然聞言苦笑道：

    “在下已是年近半百之人，又談何玉樹臨風？夫人說笑了……”

    南子玉蔥一般的小手忽然撩開屏簾，裊娜輕盈的走了出來，李然目不斜視，卻也感受到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嫵媚。她蓮步生花，木屐哆哆，來到李然面前。

    “聽聞先生素來以仁愛著稱于世，不知可否為小君試言一二？”

    第七百五十一章 李然見南子

    李然聽得南子如此問，不由是苦笑一聲，并是作答道：

    “若圣與仁，則吾豈敢？在下也曾是久經(jīng)沙場，經(jīng)歷過大小兵事，其實倒也真談不上什么仁愛??！”

    南子在李然面前坐下，李然也只得平行而坐。

    “小君自知在外名聲不佳，莫不是先生有所介懷？”

    李然聞言，卻是笑道：

    “呵呵，夫人確是多慮了。世人諺曰：‘高下在心，川澤納汙，山藪藏疾，瑾瑜匿瑕?！雍?，乃天之道也。夫人既為君事，又何必在意外面的這些個風言風語呢？夫人聞其言，若確有不妥之處，那就克己慎行。若是子虛烏有的，那夫人也不必過于掛懷啊?！?/br>
    南子聽罷，只聽她又是嬌聲笑道：

    “先生果然是能言善辯，令人佩服。其實……小君今日前來面見先生，乃是替寡君而來！”

    李然倒也一時并不這么認為，覺得這多半是南子的托詞罷了。

    “在下能受得衛(wèi)侯如此重視，實是愧不敢當！”

    南子卻又是莞爾一笑：

    “先生既識天下大勢，敢問先生，如今我衛(wèi)國究竟該如何自處呢？”

    只見李然謙遜低頭，并是拱手笑答道：

    “在下區(qū)區(qū)周邑小史，又豈敢在夫人面前妄言？”

    南子又淺笑道：

    “莫不是先生瞧不起小君？是以不肯坦言相待？”

    李然見南子如此說，也只得說道：

    “豈敢……既是衛(wèi)夫人所請，那在下便斗膽試言之?！?/br>
    “衛(wèi)國比鄰于晉國，而晉國為天下之宗伯，衛(wèi)國唯其馬首是瞻本也是應當。然而，如今衛(wèi)國卻又與齊國親近，這其中的利害，不知夫人是否清楚？”

    其實衛(wèi)國從晉國偏向齊國，這一切也確實是南子所想要達到的。

    畢竟，他們暗行眾的一大戰(zhàn)略，原本便是想要將天下的重心從晉國移到齊國。

    然后，再在最有希望成事的齊國，一舉完成對于整個天下的制度“改良”。并從根基上，破壞掉自周公以來所立下的君臣之道。

    而這，也正是當年范鞅臨死前，替暗行眾所定下的百年大計。

    只不過，李然到如今依舊尚且不知他如今面前的嬌弱女子，其實就是暗行七君之中唯一的女子。

    南子稍稍一怔，隨后說道：

    “哦？還請先生明示。”

    李然則是繼續(xù)回答道：

    “夫人想必也知道，晉國和齊國都與衛(wèi)國毗鄰，如今晉國暗弱，齊國有意爭霸。衛(wèi)國總是不得已站隊，這本也無可厚非。只不過……此舉或給衛(wèi)國會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危害啊?！?/br>
    “而且夫人既為宋國的公主，也應該為宋國著想。宋國自城濮之戰(zhàn)后，對晉國一直都是遙相呼應。倘若，衛(wèi)國和晉國就此交惡，只怕也是與夫人的想法相左吧？”

    南子眉頭一皺：

    “小君現(xiàn)在乃是衛(wèi)國國君的夫人，自是應該一切以衛(wèi)國的利益為先，宋國之事……恕小君實是無暇顧及！”

    李然聞言，卻是搖了搖頭：

    “夫人此言差矣。衛(wèi)宋兩國，體量相當，且為鄰友，更有聯(lián)姻之實。既是與之寵辱與共，難道不該是共同進退？難道這不正是夫人嫁到衛(wèi)國來的原因？”

    “更何況……宋國總也還有夫人所在意的人吧？”

    南子眉毛一挑，桃花眼流轉(zhuǎn)：

    “哎……只為了兩國之好和，小君個人的情感，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然笑道：

    “衛(wèi)夫人何故如此長嘆？是為了兩國也好，是為了夫人自己也罷，此二者之間并無矛盾，又何來的取舍？”

    “如今天下之勢尚且不明，衛(wèi)國又是夾在齊國和晉國之間。但凡偏向任何一方，都必將給衛(wèi)國招致災禍?！?/br>
    “晉國如今雖是暗弱，但畢竟其實力尚在。倘若日后果真再一次稱霸，夫人又可曾想過其后果？”

    南子聞言，不由是眉頭一皺。

    只因他們暗行眾的重心早已是放在了齊國，加之按照晉國的順位執(zhí)政的法則，晉國的執(zhí)政卿之位遲早是要落在年輕的趙鞅手上。

    而他們衛(wèi)國，由于之前又與趙鞅是有過一番沖突。所以，南子也知李然所言，并非是空xue來風。

    更何況，如今范鞅已經(jīng)不在，其繼任者范吉射又不堪大用，中行氏又久居長狄之地，只知戎事卻不知大政。

    而智氏之邑又居于晉西，與韓、趙、魏三家可謂是錯綜復雜。

    雖說趙家也有趙家的問題，但是倘若趙鞅當真有朝一日整合了晉國的大小山頭，那他們衛(wèi)國，以及南子自己的日子也絕不會好過。

    而南子，作為暗行七君中唯一的女性，雖說犧牲自身的國家利益對他們而言也是家常便飯。但是，南子畢竟又是身為女子，在這個以男權(quán)治天下的時代，所考量的角度畢竟還是有所不同的。

    要說這時代的女子，雖然跟權(quán)卿暗通款曲并借以影響時政的也是大有人在，但她們又畢竟不像這些個權(quán)卿。

    權(quán)卿一旦失敗，大不了可以一走了之。而她們生為婦人，更多的還是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像南子既然是嫁到了衛(wèi)國，那她無論如何，她所有的利益也都只能是來自于衛(wèi)國。

    所以，讓她去損害衛(wèi)國的利益，她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南子看著李然端詳了一陣，又不由是嘆息道：

    “先生如此大賢，又何必東奔西走，先生若是不棄，不如就留在衛(wèi)國吧！”

    李然聞言不由一怔，隨即卻又微微一笑，并躬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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