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成為鐘離國的國君，說穿了不過是為了盡可能的去討好他們而已，這樣的國君形如傀儡，哪又能稱得上是名正言順？”

    慶封想要的顯然更多。

    鐘離國國君這個位置，在他看來，還是太過局限了。并不能讓他為所欲為，也并不是所謂的真正的一國之君。

    而當李然聽完這話，心神頓時一震。

    吳國果然也只是暗行眾的棋子！

    那么從現(xiàn)有的信息來看，魯國，宋國，晉國，齊國，吳國甚至是楚國，應該是都有了暗行眾的人！

    換句話說，這天下，可能都已經(jīng)在暗行眾的掌控之中了！

    可怕。

    李然一時感到有些后背發(fā)涼。

    因為，他從未想象過，這天底下居然會有如此一個龐大的底下組織，而且已經(jīng)是龐大到直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地步。

    而這樣一個組織，其中所蘊含的能量，那也是可想而知的。

    “不，絕不能讓他們起勢！”

    李然在心中暗暗告訴自己。

    第三百二十六章 扶持吳國的目的

    正如之前所說的，其實李然一開始就懷疑吳國內(nèi)也有暗行眾的人。

    就像慶封自己所言，他出逃吳國乃是多種巧合下的結(jié)果，而這種巧合又沒辦法得到合理的解釋。唯一能夠解釋的，便只能是其背后乃是暗行眾所刻意為之的結(jié)果。

    即便慶封不想承認，但他自己其實從頭到尾，也都是做得如此想的。要不然，他也不會想到要在鐘離好好的當“國君”，并以此來討好暗行眾。

    于是，這就可以得出了另一個結(jié)論：即便是在吳國，暗行眾也依舊有著足夠強大的力量，可以左右著吳國的決策。

    再加上之前得到的信息，李然現(xiàn)在知曉的有暗行眾所滲透的國家，已然是超過五個。

    而除了邊陲地區(qū)的秦國與燕國不得而知外，其盤踞于中原各國的力量，卻已然超過了他的想象。

    像這樣的一個龐然大物，對于這個世界所起到的作用那也是顯而易見的。

    只是李然仍然有一點不明白，那就是暗行眾究竟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才會選擇扶持吳國的呢？

    他將目光又看向了慶封，希望從他那里得到答案。

    “吳國偏安一隅，極少參與中原諸國之事，況且還有楚國壓制，暗行眾之所以要暗中扶持吳國，卻是為何？”

    在李然的印象中，吳國在春秋歷史的舞臺上，其實并未得到過太多的表現(xiàn)機會。而在吳國崛起與楚國為敵之前，吳國的整體實力也并不算得十分出彩，也根本不足以給楚國和中原構(gòu)成威脅。

    在這樣的情況下，暗行眾扶持吳國，做得這種虧本的買賣顯然是一件十分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們不得不將極多的物力財力投入其中，而且還無法肯定就一定能得到回報。

    畢竟，吳國距中原地區(qū)實在太遠了，很多事他們也根本無從染指。

    那么暗行眾為何還要投入如此之多的資源來扶持吳國呢？

    慶封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李然的目光短淺，又似乎是為自己所知曉的一切而得意。

    “先生既號稱天下大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智絕當代?！?/br>
    “何不猜一猜？”

    這已經(jīng)不是慶封第一次諷刺李然了。

    剛才他就這么干過，只不過被李然給當即無視了。

    可當李然再度聽到這樣的話時，他卻沒有與剛才做一樣的選擇。

    他當真思考了一番，而后看著慶封正色道：

    “毫無疑問，暗行眾之所以要扶持吳國，那自然是為了牽制楚國?！?/br>
    慶封聞聲一怔。

    他顯然沒想到李然居然能夠這么快就想清楚這其中的原由，這倒一時讓他有些感到意外。

    此時，只聽李然是繼續(xù)言道：

    “吳國自先王壽夢起，便與楚國在東南一隅是多有爭雄之意，雖敗多勝少，然則吳人稱雄之心，也是路人皆知。”

    “大夫該當知曉，吳王諸樊臨死之際，然就在現(xiàn)場?！?/br>
    “吳王諸樊寧死不降的氣節(jié)令當時所有人都為之動容，吳國男兒盡皆自戕與之陪葬的場景更是令人震撼?！?/br>
    “然則，以吳國之力，之于楚國而言，終究不過是蚍蜉撼樹。這一點，歷任的吳王不可能不知道，吳國上下的朝臣們也不可能不知道。”

    “可吳國卻仍舊選擇了與楚國正面為敵，甚至不惜傾舉國之力而伐之?！?/br>
    “如此所為，若非是有他人許以相助，吳國又是何來的底氣？”

    巢邑之戰(zhàn)，當吳王諸樊死在他眼前的時候，他便已經(jīng)開始懷疑這一切的背后，似乎總是有那么一絲的不對勁。

    首先，是伍舉的突然出現(xiàn)，一下子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以致于吳王諸樊直接自戕而死。而吳楚兩國自此也就結(jié)下血海深仇。

    其次，乃是吳王諸樊在救援舒鳩時的神速。

    此二者，讓他不由得開始懷疑楚國內(nèi)部定是混入了jian細。

    最后，還有吳王諸樊一開始的尋釁滋事，居然會選擇直接攻占舒鳩，而完全不擔心楚國日后的報復行為。

    把這一系列從后往前推的事件串聯(lián)起來，雖然如今的李然已經(jīng)知道了最終的結(jié)果，可當他再回過頭去看看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舊題新解，其中的一些細節(jié)也足以讓他產(chǎn)生些許新的懷疑。

    伍舉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

    諸樊為何會如此神速的救援舒鳩？

    諸樊又為何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楚國，甚至直接是攻占了舒鳩城？

    這三個問題，在此時看來，便已然是有了更為合理的解釋。

    正因為楚國內(nèi)部有了暗行眾的jian細，所以這一切才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

    這里需要強調(diào)的是，此前李然在巢邑之戰(zhàn)后曾一度以為乃是自己的問題，才導致了“吳王自戕”這一悲劇的發(fā)生。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歷史是不受人為cao縱和控制的，歷史也只會沿著既定的軌道前行。

    而此時，當他得知了暗行眾的存在，以及是暗行眾在暗中扶持著吳國，且利用吳國來牽制楚國后，他的這種自責便頓時煙消云散了。

    “暗行眾一貫以來的宗旨就是要限制公室之權(quán)，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王室也已經(jīng)不單單只指代周王室，而是全天下各國的公室?！?/br>
    “晉楚兩國相爭百年，戰(zhàn)火燎原，生靈涂炭，楚國以后來者的姿態(tài)飲馬黃河，問鼎中原，致使中原各國的三軍之制遺存至今。并且，使整個天下都始終籠罩在楚國這種公室集權(quán)的陰影之下?！?/br>
    “而在這種陰影之下，我們暗行眾便無法達成‘以下馭上’的目的，自然也就無法推翻現(xiàn)有的格局，以及他們與生俱來的的固有身份，更不提如何重塑這個世界的秩序了?！?/br>
    “為此，我們便不得不想辦法去牽制住楚國。”

    “而擺在我們眼前的，最好的辦法，便莫過于是培植一個楚國的勁敵。而這一楚國的勁敵，便是吳人?！?/br>
    沒錯，暗行眾之所以扶持吳國，就是為了牽制楚國。而限制楚國，就是為了在限制各國公室的復興。

    所以，在這一方面，他們可以說是不遺余力的。

    李然在聽完慶封的這一番話，腦海之中忽的靈光一閃，又想到了另一些事來。

    如果說隨著周王室的沒落，暗行眾限制的王室已然成周王室變成了天下各國的公室，那么有一個問題是不是就能夠得到解釋了？

    那就是，春秋五霸，各自輝煌，卻之所以都沒能持續(xù)很久，難道這也是暗行眾所運作的結(jié)果？

    齊桓，晉文，楚莊，以及后來頗具爭議的吳王闔閭，越王勾踐。

    其實也根本不止是這幾個人。

    細數(shù)春秋的歷任雄才之主，每一個幾乎都在春秋的舞臺上綻放過屬于他們的光芒。

    可是最終，即便是強大如齊桓晉文，也只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罷了。大都是僅一世之后，便最終淪為了歷史的塵埃。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切的真相

    當李然聽到慶封所說的，聽到原來暗行眾的宗旨，乃是要限制天下諸國公室之權(quán)時。

    他的腦海中驟然浮現(xiàn)出春秋歷代霸主的豐功偉業(yè)都最終走向崩潰的結(jié)果與原因。

    雖然他無法肯定，這些霸主的豐功偉業(yè)是不是在暗行眾的運作cao持下而毀于一旦的，可是有一點卻是李然實實在在能夠感受到的。

    那就是如今晉國的現(xiàn)狀。

    慶封也說了，暗行眾的首領，十有八九便是晉國人。

    而晉國的文公，襄公，景公，悼公乃至是到如今的晉侯，晉國始終是在六卿的運作下前行的。雖然晉國的歷代霸主也大都很有才能，為晉國也大都開創(chuàng)過輝煌矚目的功業(yè)?？墒碌饺缃?，晉國的霸業(yè)在六卿的“挾持”下，也已然是處于瀕臨崩塌的邊緣。

    這與暗行眾的宗旨豈不暗中完全契合？

    暗行眾的宗旨就是限制公室的權(quán)力，而晉國的現(xiàn)狀，難道不就是歷任公室的權(quán)力逐步被限制，以至于后繼者無可避免的持續(xù)羸弱下去么？

    一思及此，李然頓覺毛骨悚然。

    齊桓公何許人也？秦穆公何許人也？晉文公何許人也？

    他們所創(chuàng)下的豐功偉績居然都能在暗行眾的運行下如云煙一般消散！

    這是何等可怕的一股力量！

    這是何等龐大的一股力量！

    但這也僅僅是李然的猜測，因為他目前還無法用更為確鑿的證據(jù)來證明這一點。

    可僅僅是這一番猜測便也已然足夠讓人感到恐懼。倘若這一切都是真的，那所謂的‘周禮治世’，所謂的這君臣大義，豈不是直接成了最后助紂為虐的一場大陽謀了？

    李然不由深吸一口氣，用來緩和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他此時不敢再繼續(xù)思考下去，因為這已然超出了他的認知。

    不過從慶封的話語中，也算是間接的證明了他剛才的猜測。

    吳國之所以被暗行眾扶持，正是因為暗行眾需要吳國來牽制楚國，牽制這個以公室集權(quán)而得以強大，并能夠與晉國一爭高下的大國。

    慶封自是不知李然的思緒已然飄出十萬八千里，他見得李然神色略顯怪異，當即繼續(xù)道：

    “只要吳國能夠崛起，那在東面，楚國便就有了一個十分強勁的敵人?！?/br>
    “而只要吳國能夠在東面牽扯住楚國，那中原諸國便無疑就有了喘息之機。而一旦中原各國都不再需要三軍建制，那么那些公室的任何行為便都可以定性為‘窮兵黷武，不惜民力’。那么，由我們暗行眾所制定的，在全天下范圍內(nèi)‘以卿權(quán)攝君權(quán)’的方略便才有用武之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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