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禧卻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一個勁兒地重復(fù)著相同的話，陸鳴川感到手里的紙巾逐漸變得濕潤，長嘆一口氣。

    “年年，我知道，你上次跟我說的最后一次是真的。”他說。

    “我發(fā)誓我真的不想再跟地下賽扯上關(guān)系，但是……但是好像所有人都在逼我！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被別人推著走……”像是終于找到了宣泄口，梁禧在心里想著不應(yīng)該，卻仍舊忍不住將一切袒露在陸鳴川面前。

    “我在十六歲的時候確實做錯了，可是，誰的十六歲沒有犯過錯？我也并沒有因為我的過錯傷害到任何人，即便是這樣，難道我仍需要賠上一輩子的夢想做償還嗎？！”他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只是想好好地打比賽，為什么在現(xiàn)在看來就這么難……

    他親自斷送了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如今還要讓陸鳴川陪著他受傷，那么多血啊，那可是他從小到大喜歡的哥哥，為了他流了那么多血。

    或許是生病容易讓人的神經(jīng)變得脆弱，梁禧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么多眼淚，止都止不住，他努力想要壓下，憋悶在胸腔中卻只能讓他喘氣變得更加費盡。

    忽然，一只手落在了他的頭頂，溫?zé)岬氖中?，讓梁禧渾身一顫?/br>
    “都過去了。”陸鳴川告訴他，單手托住他的下顎，讓他抬起頭，認(rèn)真道，“年年，都過去了。”

    梁禧發(fā)著愣，直到意識到兩個人此時此刻的距離有多近，他才驀地驚醒。

    “謝謝?！彼瓜骂^，“陸鳴川，違約金我會想辦法還給你，你受的傷，我也會想辦法補(bǔ)償?！?/br>
    第四十七章

    梁禧話音剛落，對上陸鳴川驚詫的臉。

    “誰告訴你，我需要你還錢？”他問。

    梁禧只是搖頭：“我會還給你，我們現(xiàn)在就打個欠條?！闭f罷，他就半撐著身子拉開床頭柜的抽屜，從里面摸索出紙和筆，開始在上面寫字。

    從始至終沒有抬頭看陸鳴川一眼。

    “年年。”那人的聲音沉下去。

    梁禧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手底下的白紙，繼續(xù)落筆。

    “梁禧！”

    寫字的手發(fā)顫，好端端的筆畫被寫飛出去。

    “梁禧?！标戻Q川叫了他的全名，惱怒地將他手底下的紙抽走，拿在手里，對上梁禧的眼神，然后一點一點將紙撕成碎片。

    梁禧望向陸鳴川的眼睛，那雙漂亮深邃的眼里，現(xiàn)在盛滿了莫名的怒火。

    在這樣的眼神下，梁禧還是咬著牙再一次伸手探向抽屜……

    “啪”的一聲，手背被陸鳴川打到，梁禧下意識將手縮回來。

    “為什么？”陸鳴川看向梁禧紅起來的手背，卻沒有要道歉的意思。

    梁禧盯著他認(rèn)真的表情，忽然覺得很無力。他當(dāng)然知道對方不是在問為什么要還錢，而是在問，到底為什么要疏遠(yuǎn)他，要躲著他，不再接受他的好……不再叫他哥哥。

    為什么……因為我喜歡你。

    但是這段感情注定是沒有結(jié)果的，所以我想放棄了。

    梁禧垂著眼睛，躺回床上，將被子蒙過頭頂，擺出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

    空氣幾近凝固，梁禧在被子里淺淺地呼吸，眼前一片漆黑，他豎著耳朵聽，卻發(fā)現(xiàn)陸鳴川根本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體溫讓周圍的空氣變得燥熱而潮濕，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那個充滿水汽的夏季，他當(dāng)著陸鳴川的面，第一次承認(rèn)自己的喜歡，卻被他一句話噎了回去。

    從那個時候梁禧就學(xué)會了一個詞，自取其辱。

    在此后的四年里，他再也沒有遇到任何一個讓他怦然心動的人，或許應(yīng)該再努力一把，尋找生命里那個萬一來臨的“好運”，但是他太累了。

    沒有什么抵得過時間，再濃烈的喜歡也禁不住歲月的消磨。

    “陸鳴川，我不想喜歡你了，你要是真的想幫我……就別再對我這么好?！绷红穆曇敉高^被子，悶得令人心慌。

    饒是陸鳴川平時從來淡定的一張臉上，也浮現(xiàn)出了不自然的表情，他知道梁禧看不見他，可是他還是搖了搖頭，告訴他：“我做不到?！?/br>
    “為什么？！”梁禧猛地將被子掀開，他的頭很痛，太陽xue在不停地跳，可他還是努力撐起一副惡狠狠的表情發(fā)問。

    可就是紅起的眼眶將他的情緒全盤暴露。

    “你不知道，當(dāng)時看見那條劍對著你的時候，我有多害怕！”陸鳴川像是被梁禧的話猛地點燃，他想都沒想，伸手將那條可憐的被子掀翻在地，肩膀因為突然的動作而撕扯出血，猩紅很快透過紗布洇了出來，可陸鳴川沒有半點要管的意思。

    “我希望能看著你完成你的夢想，梁禧，我放不下……我們從小就在一起，什么事都是一起，我做過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沒有攔下你，讓你出國?！标戻Q川像是終于想起了身上的傷，他捂住自己的肩膀，痛苦地皺眉看向床上的人。

    “可是我喜歡你，想跟你上床那種喜歡?！绷红鹜龋抗馑浪蓝⒅约旱哪_面，“我不想當(dāng)你弟弟，我做不到。”

    良久的沉默。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绷红吐暤?，“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所以你永遠(yuǎn)在自己規(guī)劃的未來里加上一個我……是的，本來我們可以是最好的兄弟，相互扶持，從小時候一直到老死，但是，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