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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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迷迷糊糊做了個噩夢,夢見他回到宮中,旁人稟告他,說小公主找不到了,他問了屬下,得知寧寧已被懷袖安全帶走,便吩咐說小公主生病死了,隱瞞了所有人,妥當地給寧寧辦一場假葬禮。 他知寧寧不是真死,可還是難受極了。 蕭叡悠悠轉醒。 他給自己做心理準備,等這次回去,他應當就連相依為命的親女兒都沒有了。 正午時分,行春祭之禮。 蕭叡換上禮裳,站在高處,近身之處,是三品以上的朝廷高官,另有幾位道職官員。 幾位道姑低眉順目地將祭祀儀具捧上。 其中一位生得尤其美,她大約二十幾許的年紀,只著一身青衫道袍,依然難掩姝色,眉目冷艷清正,仿佛仙氣凜然,有種別樣的風情。 不過最重要的是,她長得像皇后。 大家都發(fā)現(xiàn)皇上直愣愣地看這個道姑,似是失神,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 蕭叡按部就班地行完祭祀,祈禱風調雨順。 去歲雪災,除卻賑災,他還得大擺祭祀,才可安撫百姓。 蕭叡直覺得腦袋發(fā)蒙。 這不是袖袖嗎?袖袖怎么在這呢?她是要做什么? 第113章 蕭叡做完整個祭祀, 再環(huán)顧四下,已經不見了那個女道姑的身影。 旁人無有異色,仿佛只有他一個人注意到了, 蕭叡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無暇顧及, 他踟躕在晦暗的夜色之中, 甚至在想這是否只是他的幻覺, 還是他認錯了? 蕭叡將支持齋醮科儀的道長召來,讓他把今天送祭器的道姑叫來,皆有賞賜。 于是又見到了那個長得極像懷袖的道姑。 她站在人后, 低著頭, 一言不發(fā)。 蕭叡恍惚了一下,想起沉默寡言的尚宮懷袖,也總是這般, 靜靜地站在那,把所有事都辦得妥妥當當, 恭順溫柔。 像寂靜夜色中悄然綻開的一朵白曇花, 幽嫻自在。 這就是懷袖。 不肖再多看一眼,蕭叡即敢確定, 這就是懷袖。蕭叡想多看她幾眼,又不敢看。 裊裊白煙, 暗香漂浮,銅鈴叮當。 她站在暗處, 看不到什么影子, 像是一縷亡魂。 她似是注意到了蕭叡的視線,抬眸回望了他一眼,像是完全不認識他, 有一絲迷惑,飛快地收回了目光。 蕭叡亦覺得自己似在夢中,旁人的話就像是擱著另個世界,傳不進他的耳中,他只在意著懷袖,怕一開口,她就消散不見了。 蕭叡沒把人單獨叫上來說話。 他只細細地多看了幾眼,區(qū)分不同,眉毛細了一些,鼻梁更高一些,臉頰瘦了一些,眼角下的兩顆痣也不見了。 大概在其他認得懷袖的人看來,會覺得這只是個很像的人。 她與其他幾人一起謝恩,蕭叡聽見她說:“貧道妙清,謝主隆恩。” 秦月低下頭,秀眉輕蹙。 蕭叡以為是他的注意使她不自在,秦月卻在是心底發(fā)愁,真見了蕭叡,她才發(fā)現(xiàn)……她不知道該怎么勾引蕭叡。 仔細想想,他們相好時,盡是蕭叡上趕著要親近她…… 她有哪次主動勾引過蕭叡嗎? 沒有。 她以前是怎么做的呢? 那時……那時她從沒刻意去做過什么,只是還曾喜歡她的七郎,即便再在心中與自己說要守規(guī)要克制,但仍控制不住自己,會多看他一眼,會想多聽他說一句話。 只需目光接觸一剎那,便覺得甜蜜。 現(xiàn)在心底卻是一盤散沙,混亂不堪。 她不后悔把復哥兒生下來,更下定決心要救自己的孩子。 兜兜轉轉竟然又走到這一步。 不得不去見這個男人。 她現(xiàn)在有錢有人,雖說不能跟皇權抗衡,但她覺得自保的能力也能有。 雪翡和米哥兒知道她不想回去,也提議要么由他們想辦法,豁出一條命,總會有法子。她卻不能由著這些傻孩子胡來,如若對這些跟隨她愛戴她的人草菅性命,那她與她最厭惡的人又有什么區(qū)別? 所以,她還是自己過來了。 她都已經出現(xiàn)在蕭叡面前了,蕭叡呢?沒反應嗎? 他不是收集了很多替身嗎? 她自認這次易容之后還是很像“皇后”的啊,蕭叡都看了她好幾次了,為什么什么都不做? 秦月不由地有點煩躁。 蕭叡不是就愛這口? 美人。庶人。還得是不尋常的打扮。 不合他口味嗎?還是在拿喬? 她只想趕緊騙蕭叡脫衣服,取了心頭血,拿去救復哥兒。 復哥兒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結果從頭到尾,蕭叡也沒再多和她說一句話。 秦月隨著眾人退下,在殿外被張磐攔住。 ~~~ 妙清,妙清。 一直到回宮之后,蕭叡仍然在琢磨這個名字,他不明白,懷袖扮成這樣是要做什么?她不是回來要女兒的嗎?而他自曝破綻,已經默許她能帶走女兒了。 難道是他做得還不夠隱晦?反而惹了懷袖的疑心? 那寧寧呢? 蕭叡回宮的時候,寧寧也已經回來了,她正趴在桌上,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畫畫,見到蕭叡回來,她轉過頭,沒等旁邊的宮女抱她,自個兒跳下來,乳燕投林般奔過去。 蕭叡順手把女兒抱起來,放回椅子上:“在畫什么呢?” 他看了看紙上,寧寧畫了一個小男孩,一個小女孩在一起放風箏,她沒認真學過畫畫,人像畫得頭大身小,頗為滑稽。 蕭叡問:“這是什么?” 寧寧說:“這是我和復哥兒一起放風箏?!?/br> “你們今天一起去放風箏了嗎?” “沒有。復哥兒生病,他都不能下床啊,怎么能放風箏呢?爹爹你真笨?!?/br> 寧寧一邊說,一邊接著畫,在旁邊畫了兩個大人模樣的人,也是一男一女。 蕭叡不作聲,看著她畫好,問她:“這兩個又是誰?” 寧寧指著對應的角色說:“這個是爹爹,這個是……復哥兒的娘親。我希望等到復哥兒病好了,能大家一起去放風箏?!?/br> 蕭叡低頭看寧寧,寧寧仰著頭天真無邪地回望他,蕭叡一時也看不出來這孩子是否意有所指。 蕭叡裝成沒聽見,若無其事地問:“今天你見到復哥兒的娘親了嗎?” 寧寧點頭:“見到了啊,她還送了個一支小絡子。” 寧寧把系在腰上的絡子摘下來,展示給蕭叡看,上面墜著一塊羊脂白玉,絡子打雙如意結,以紅綠金三色纏編而成:“真漂亮。我好喜歡?!?/br> 蕭叡竟然心生幾分嫉妒,袖袖就從不給他打絡子,被他逼著做,也是敷衍了事。 不,現(xiàn)在要計較的不是這件事。 寧寧見到了復哥兒的娘親的話,那那個叫妙音的道姑呢?不是袖袖嗎? 只是長得很像的一個女人? 能長得那么像?難道袖袖有個雙胞胎姐妹不成? 蕭叡將跟著寧寧的暗衛(wèi)叫來問話。雪翠是懷袖心腹,蕭叡都不肖審訊便敢斷言,這些年懷袖能知道寧寧的動向,宮中必有眼線,只不知雪翠是如何往宮外遞消息。 她能忠于舊主如此多年,此份忠義堪可贊嘆。 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姑且放過,暫不發(fā)作。 暗衛(wèi)因他吩咐并未太過接近探聽,也沒見到白夫人,只聽見公主在屋內與女人講話,屋里人究竟是誰,他也沒看過。 蕭叡讓所有人都退下。 他獨自坐在紫檀靠背的鹿角椅上,闔目沉吟,燭火幽幽地映在眼皮上。 去歲年底雪災,狄人又有異動,民間還有不法之徒在煽動災民。 眼下他沒空兒女情長。 他這點事也礙不著,懷袖要什么?他猜不透,他連自己相依為命的女兒都愿意拱手相讓了,她還想怎樣。 左右懷袖有一線善心,絕無可能要危害江山。 正想著,張磐稟告:“奴才有事要稟?!?/br> 蕭叡道:“講?!?/br> 張磐頗為欣喜地走到他身邊,相當善解人意地說:“陛下,今日在玄清觀所見那位妙清娘子,奴才已為您打聽了,她是個聰慧女子,因父母亡故才遁入空門,并非自己情愿,仍有一顆塵心,她亦仰慕皇上龍資……” 蕭叡:“……”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