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哥兒不免有些失望，小孩子，有什么心事都寫在臉上。

    順王捏捏他跟包子一樣軟乎乎的臉頰，笑道：“小孩子家家，不要愁眉苦臉，說不定過些時日，你就能見到你的懷袖姑姑了?！?/br>
    米哥兒這才眼睛一亮：“真的嗎？”

    順王胸有成竹道：“十有八-九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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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叡一意孤行要立懷袖為皇貴妃，而今失去了太皇太后的支持，他便直接去與禮部的人談，讓禮部和六局準備晉封之禮。

    他是皇帝，他偏要寵一個女人，誰能管他，又不犯法。

    只是蕭叡經(jīng)營至今的好名聲頓時大損，眾人還不禁聯(lián)想，他登基五年，至今沒有立后，是否又有懷袖的手筆在其中。

    蕭叡尚算年輕，朝中大臣本來并不著急催他立后，因著此事，才開始越發(fā)頻繁地提及擇女立后之事，最好在立皇貴妃之前。

    這位皇貴妃，既沒有顯赫的身世，又沒有繁育之功，僅憑圣寵上位，這又與蕭叡的實干理念不同，使得誰都瞧出來，皇上這次，是真的昏了頭。

    懷袖日漸消瘦，像是一點點被抽空生氣，他就是給她穿上再珍美的衣裳，給她吃再貴重的食材，呼奴喚婢，玉裹金妝，亦無濟于事。

    外界的人都在反對，沒有人真心支持他們，他處心積慮塑造的明君形象亦污損，連懷袖本人都不愿意，就算她不開口說，可她的每一個眼神，都像在說不愿意。

    她是被他關(guān)在籠中的金絲雀，折翼啼血，奄奄一息。

    蕭叡收到皇叔送來的信，只寫了兩句話：

    搏二兔者不得一兔。

    天下與她，你總得辜負一個。

    就像是一直繃緊的心弦被一刀斬斷。

    蕭叡愣愣看了許久。

    那一晚，他沒回寢宮，睡不著，在御書房的椅子上坐了一整晚。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度過的，一眨眼，一晚上就沒了。

    天亮了。

    蕭叡洗漱一番，換了身衣裳，回寢宮，問侍候在外面的雪翠：“你們姑姑昨晚睡得好啊？”

    雪翠道：“姑姑戌時便睡了，還沒起，要我去叫姑姑起床嗎？”

    蕭叡搖頭，嘆氣似的說：“不必，讓你姑姑再多睡一會兒，等她醒了，用過早膳，再來稟告朕?！?/br>
    今早不用上朝，蕭叡去練了一套拳，射了一筒箭，大汗淋漓地回來，精神抖擻。

    再回去，懷袖已經(jīng)起了。

    雪翠和她說了皇上在她睡著的時候來找過她的事，懷袖起身迎他，問：“皇上有何事？”

    蕭叡屏退眾人，單獨與她說話，從袖中取出了皇叔寄來的信，遞給懷袖。

    懷袖展開信。

    信中內(nèi)容一目了然。

    她仰起頭，靜靜望著蕭叡，眸中掩不住一絲期待，正是這份期待，又給了蕭叡當胸一刀。

    時光若能往回走，他就能留住懷袖。

    蕭叡艱澀地開口道：“朕想了一宿，覺得皇叔所言甚是有理?！?/br>
    他闔上眼，負于后背的手緊握，才使自己不至落淚，說：“你也不必出家，你不是一直想回老家嗎？我看你上次回去不是很高興嗎？你想去哪都行?！?/br>
    “回去吧。”

    “朕不關(guān)著你了?！?/br>
    他都快哭了，懷袖卻眼眸晶亮，像是沙漠中被曬得瀕死的草終得甘霖，一瞬間活了起來。

    她立即要整裙下跪，還沒跪下，就生怕他反悔似的說：“謝主隆恩?！?/br>
    他真氣啊，沒等她跪下，就把人拉起來：“別跪了，算是朕求你了。朕的話還沒說完?！?/br>
    懷袖舒心地道：“陛下但說無妨?！?/br>
    “朕可以放你走，但有兩個要求?！?/br>
    “什么？”

    蕭叡道：“一，不許與別的男子相好?！?/br>
    懷袖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是?！?/br>
    并不是為了給蕭叡守節(jié)，只是她不想再給哪個男子當牛做馬了。

    蕭叡又道：“二，你把我當成你心愛的情郎，最后陪我一晚?！?/br>
    懷袖怔住了。

    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懷袖踟躕，沒有爽快地應(yīng)下。

    蕭叡可真是世上最難應(yīng)付的東家了。

    蕭叡心痛地望著她，竟然也讓懷袖有點動容，他說：“你答應(yīng)朕，朕就放你走?！?/br>
    懷袖捏了捏自己的袖子，到底還是點了頭：“好?！?/br>
    第47章

    預(yù)備將進行的皇貴妃冊封被喊停。

    這一切原本就是暗地進行, 沒幾個人知曉，便如此，悄無聲息地在萌芽時便結(jié)束了。

    只有蕭叡手上留著一封他私下早早草擬好的詔書, 他那日還想了好久, 要為懷袖添上哪些溢美之詞，除了還沒有蓋上玉璽。

    這已是一封無用的詔書, 應(yīng)當毀掉, 但是蕭叡又覺得舍不得, 裝在寶匣中珍藏起來。

    他要懷袖在這一日將他當作心愛的情郎。

    他卻不能完全放開政務(wù)，他想將日子推到休沐那日，能夠有更多的時間與懷袖相處，于是去與懷袖商量。

    懷袖聽罷, 好聲好氣地與他說道：“才說好，您就反悔。不過也不是您第一次出爾反爾，民女早就習(xí)慣了。陛下若不想答應(yīng)便不要答應(yīng), 何必又用這一招騙我。您非要將我鎖在宮中, 我命如草芥，能奈你何？您不如直接與我明說就是?！?/br>
    懷袖的細語柔聲像是一刀一刀地剜他的心, 蕭叡只得應(yīng)下，不敢再變更時間。

    他們約好是五日后。

    懷袖定的日子，他覺得太急，懷袖卻說：“我又沒什么東西需要收拾。我孤身一人，就那點行李?！?/br>
    “雪翡、雪翠呢？你要帶上她們倆嗎？若你想帶走他們，我再把她們的戶籍辦好?！?/br>
    “我得問過她們的意愿，不是我想帶就帶，她們也原先也不是伺候我的奴婢，只是我的小徒弟而已?！?/br>
    “你既不能再嫁人, 朕幫你把獨門女戶辦好再走吧?！?/br>
    “陛下貴為皇帝，開個女戶竟然得十天半個月嗎？您不幫我辦也沒事，我出宮以后可自己去辦，不過小事而已。我好歹曾是尚宮，陛下倒不必因為我離職就將我當成一無所能的弱女子，六部的規(guī)章制度我也有熟讀。”

    如今懷袖反而感激蕭叡為她取過“懷袖”這個名字，京城和皇宮之中，人人都知道懷袖是蕭叡的女官和禁臠。

    但秦月不是。

    她其實不打算回老家，正因為回去過一趟，所以她更清楚，自己已經(jīng)回不去了。

    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她的故鄉(xiāng)。如今她無親無故、孑然一身，去哪都可以。

    蕭叡下朝回去，想著還有半日可以和懷袖親近，急急地回了寢宮，萬分期待見到懷袖。等待的這幾日，他總覺得日子過得太快，希望能慢一點再慢一點，心里焦急，可真到了這一日，反而突然不焦慮了。

    懷袖既答應(yīng)了今日會將他視作情郎，不知會做些什么？

    蕭叡回到寢宮，懷袖在醺暖的屋子里，僅穿著單薄的紗衣，披散長發(fā)，她今日別的什么都沒做，一早起來用過早膳便去沐浴，擦干頭發(fā)，熏香，從頭到腳搽上香膏，然后靠在美人榻上，讀一本書，優(yōu)哉游哉地等蕭叡回來。

    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一雙玉白雙足露在外面，指甲如粉貝一般，雙腿筆直修長，因她側(cè)臥著，到臀部時，弧線隆起，劃出一到圓潤甜美的線條，然后卻在腰間陡然落下，窈窕有致，若隱若現(xiàn)，嫵媚撩人。

    蕭叡一見難以自持，情搖意動，他停下腳步。以往都是他逼懷袖穿那些羞人的衣裳，故意要看古板保守的懷袖惱羞成怒，懷袖就沒從主動穿成這樣過，反而竟然叫他覺得有些不敢去看。

    蕭叡紅著臉說：“你、你穿成這樣作什么？”

    懷袖放下書卷，拋開羞恥心，理所當然地說：“你不是喜歡這樣嗎？”

    蕭叡無法反駁，他覺得自己又在被懷袖扇巴掌，他是想與懷袖談情說愛：“你這樣，搞得朕好像滿腦子只有床笫之事一樣。朕是要你把我當成你的情郎?！?/br>
    懷袖面露訝色：“您不是嗎？”

    蕭叡頓時有些騎虎難下，他是想等晚上溫存一番，可懷袖上來就開嘲諷，他總不好自己承認自己色欲熏心吧？

    蕭叡素了好一陣子，乍一見這一番生香活色，著實心癢耐煩，但此刻在懷袖的三言兩語之間進退維谷，只得將色心強自按捺下去。

    他私下與懷袖相處從來不守規(guī)矩，為所欲為，臨到這時，卻要做個正人君子，也是稀奇。

    蕭叡紅著耳朵，不去看懷袖，騙過頭，沒好氣地道：“去換身衣服?！?/br>
    懷袖半晌無語，說“你渾身上下哪塊rou朕沒看過的”是他，要她穿衣服的也是他。

    懷袖真不耐煩他，起身，赤足朝他走去，以“我還不了解你嗎”的口吻，綿軟篤定地道：“陛下，反正到最后還不是那么回事，何必呢？”

    香風(fēng)襲來，蕭叡心旌搖曳，然而受挫的自尊心還是壓過了誘惑，沉聲問：“朕在你心中就是這樣嗎？”

    再如此，反倒顯得她很不要臉似的，懷袖便說：“那好吧，民女去換身衣裳。”

    蕭叡聽著懷袖腳踝上系的足釧上的鈴鐺叮當作響，聲音漸遠，香味亦淡去，又有幾分失落。

    他希望懷袖換宮女，他喜歡的那一身。

    沒一會兒，懷袖回來，換了寬松保守檀紫色女官服，遮的嚴嚴實實。

    蕭叡傻眼：“你怎么換了這身？”

    懷袖恭順地道：“你讓我換，又沒說換什么，我便挑我喜歡的穿。我最喜歡尚宮服。要換嗎？要換，我再去換。”

    “您想要我穿什么都行?！?/br>
    反正最后一日了。

    蕭叡一時語塞，苦澀地道：“……算了，別換了?！?/br>
    “朕是要你把我當成你的情郎，不是言聽計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