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見此嘆了口氣，這才開口說道。

    “師父你別生氣，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其實說實話，當(dāng)年那些事情不全是謝伏危造成的，我也有問題?！?/br>
    “你還為他辯駁？！”

    “誒不是不是，你聽我把話說完?！?/br>
    “因為這些事一個巴掌拍不響，而且我也得了重生的機會。我不恨他，也不怨他，他之后也為了我做了很多事情。怎么說呢，就是覺得我和他也算恩怨兩清了，我都放下了，師父你也別總記著了。這樣對你身體不好，不利于你休養(yǎng)?！?/br>
    林風(fēng)沉默了半晌，其實這些他都清楚。之前和蘇靈交流的時候他也能夠看出來，少女是真的放下，真的不在乎了。

    她只專注于當(dāng)下，活得自在逍遙才是最要緊的。

    這些他不是不明白。

    只是林風(fēng)覺得不值。

    因為和這么個人糾纏如此，他覺得不值。

    “……好，我可以不與他計較?！?/br>
    “那你呢？”

    蘇靈一愣，沒太明白林風(fēng)的話的意思。老者眼眸沉了幾分，直勾勾看向少女。

    “你不是之前一直想拿了身體，離開劍宗，離開謝伏危嗎？那現(xiàn)在呢？你還想要離開他嗎？”

    “畢竟外面沒人再追殺你，你想要去哪兒都可以?！?/br>
    “……我就算想離開應(yīng)該也不成吧?！?/br>
    蘇靈也不知怎么了，在回答林風(fēng)的時候頓了一下。

    “謝伏危的修為比我高，再加上同心咒，我去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我的?！?/br>
    “這些你不用管。我就問你一句，不想離開嗎？”

    老者皺了皺眉，神情很是嚴(yán)肅。

    “要是你還想要離開，為師幫你?！?/br>
    這個問題蘇靈并沒有立刻給予答復(fù)。林風(fēng)見少女沉默了許久，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

    之后沒再問了。

    只喝了一盞茶，然后囑咐了一些瑣碎事情后，便帶著林一一并離開了。

    當(dāng)天晚上蘇靈少有的沒有睡著。

    她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了許久，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才有了點兒睡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林風(fēng)離開后的這幾日里，謝伏危都格外安靜。

    他本身就不是個愛說話的性子，只是在和她相處的時候會說得多點兒。

    平日時候只會悶悶在院子那練劍，或者擦拭靈劍，又或者清掃著周圍落葉。

    靜謐似一副畫卷。

    然而這些天，謝伏危不僅話更少了，連見到蘇靈的時候也時常陷入沉默。他總是這么直勾勾注視著他許久，而后又一言不發(fā)地回自己屋子里待著。

    這種情況一兩天還好，蘇靈只會以為是謝伏危心情不好。

    可直到這么過了近半月，謝伏危還是如此，她這才有些忍不住了。

    一天晚飯過后，謝伏危和往常一樣默默收拾了碗筷，回了房間。

    結(jié)果門剛關(guān)上，便感知到了蘇靈來到了門外。

    少女輕輕扣了扣門，里面的人身子一僵，長睫也顫了一下。

    “師妹，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嗎？要是不是什么急事的話，就明天再說吧。天冷，你早點兒回屋休息?！?/br>
    要是換做平常時候，謝伏危只要一感知到蘇靈的氣息，還不等她過來，他便推門出來了。

    而這一次，不僅沒開門，還趕她走。實在反常得厲害。

    蘇靈斟酌著語句，遲疑了下這才開口詢問?！爸x伏危，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沒有。”

    聲音又沉又悶，而且還停頓了一秒才回答，這可不像沒有的樣子。

    蘇靈心下一動，站在門外半晌。

    “那我可以進來嗎？”

    “要是你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我以后就不來打擾你了?！?/br>
    謝伏危聽到后半句會一怔，那雙眸子晦暗。

    “什么意思？什么叫以后不來打擾我了？”

    他臉色沉得厲害，還沒等蘇靈反應(yīng)，原本禁閉的門驟然被推了開來。

    “你要離開了對不對？你受夠我了，不想再和我待在一起了對不對！”

    “之前林風(fēng)與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這段時間忍著不去碰你，不去煩你，我只是希望你能不要那么討厭我，厭煩我。哪怕對我有一絲留戀也好，可是你還是想走是嗎？”

    他眼眶紅得厲害，也沒注意到蘇靈愕然的模樣，伸手將她緊緊抱在了懷里，像是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蘇靈，你告訴我，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不走？我以為這一百年來，你對我也是有留戀的……”

    “所以這些天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才這么反常的？”

    蘇靈后知后覺反應(yīng)了過來，結(jié)果還想要說什么的時候，脖子處落下些許濕熱，讓她驟然頓住了動作

    “……你哭了？”

    “……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有些哭笑不得，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動作輕柔安撫道。

    “謝伏危，誰給你說我要走了？”

    “你又騙我。你要是不想走，為什么當(dāng)時他問你的時候你沒有回答？”

    青年眼睫上還濕潤著，眼尾也紅。

    “你現(xiàn)在沒走，之后也肯定會走的?！?/br>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你不喜歡我，哪怕一點兒也……”

    “如果我說是有一點兒呢?！?/br>
    謝伏危瞳孔一縮，猛地抬眸看向了眼前的少女。

    “你剛才……”

    蘇靈紅唇微抿，抬起手將臉頰處的頭發(fā)別在了耳后。

    “我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這么朝夕相處了一百年，我怎么可能沒有一點兒感覺？”

    “當(dāng)時師父問我還想不想離開的時候，我之所以沒有回答不是因為我想，而是因為我心里的答復(fù)是否定的?！?/br>
    “謝伏危，我對你是有些喜歡的，但是還不足以稱之為愛。”

    她看著青年呆愣的樣子，不自覺勾唇笑了笑，月色柔和，落在她的眉眼也溫柔。

    “我之所以不打算離開，可能是因為這一點兒留戀。又或者只是因為這百年來我已經(jīng)習(xí)慣你在我身邊纏著我，陪著我了。就像是一件東西用久了，有了感情，沒有丟掉的必要而已?！?/br>
    “謝伏危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喜歡，你也想要嗎？”

    謝伏危薄唇微抿，低頭輕輕抵在了蘇靈的額頭。

    青年的呼吸很輕，像是怕這是夢一般，小心翼翼。

    “想?！?/br>
    謝伏危話音剛落，體內(nèi)有什么東西在悄然變化。

    像是無盡黑暗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點兒火苗，很小的一簇，卻讓世界有了光亮。

    謝伏危一直以為無情道只是他自己的道，他破不了是他自己悟性不夠。

    然而在這個時候感知到了體內(nèi)的變化后，他才幡然醒悟。

    無情道從來不是一個人的道。

    他知情愛，若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便永遠不會有所松動。

    而現(xiàn)在。

    謝伏危真切地感知到了。

    他的無情道破了。

    在少女回應(yīng)他的感情的剎那。

    謝伏危覺得自己很笨，用了百年知道情是什么，又用了百年才得到了蘇靈這么一點回應(yīng)。

    可是他卻覺得，回應(yīng)多少都沒有關(guān)系。

    只要是她給的。

    他欣然歡喜，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