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舊裙子
暴雨將整個城市淋得透濕。 傍晚時分才停歇。 站在宿舍窗戶前,奇茉見外面的水灘沒再泛起波瀾,懸起的心才緩緩落下。晚上有聚會,陸靈下了死命令,讓她一定要去。 陸靈是她的同學(xué),也是她的小金主,每天讓她跑跑腿,按月給她發(fā)工資。 所以現(xiàn)在放了暑假,她也沒有回家,一直住在宿舍等陸靈的差遣。說實(shí)話,在她這里賺錢,比出去找工作要輕松。 聚會是系里那些本地同學(xué)組織的。 來的都是和陸靈一個圈子的少爺公主。 奇茉按照陸靈的要求穿了裙子,但款式不新,讓她一進(jìn)門就難藏窘迫,雙手緊緊攤在裙擺上,很不自在。 如果家里沒出事,她不會如此窘迫,也不必到兼職打工賺學(xué)費(fèi)和生活費(fèi)的地步。明明才兩個春秋,她卻感覺像過了一輩子那么長。 見奇茉呆呆地站在門口,好像心不在焉,打扮時尚的陸靈笑著站起身,朝她招手:“來了,我的狗狗?!?/br> 奇茉回神,記起自己是沒有尊嚴(yán)的。 她朝陸靈走去,站在她旁邊,沒說話,等她的安排。 陸靈摟上她肩膀,左右打量她身上的裙子,越看越滿意,戲謔道,“這裙子好,等會兒干活不礙事也不會走光,很適合你這種人?!?/br> 聞言,周圍早來的幾個同學(xué)笑了笑。 根本沒拿她當(dāng)回事。 奇茉也不能太看重自己,順應(yīng)地嗯一聲,說道,“那你有事給我發(fā)消息,我去外面等著?!?/br> “不用?!标戩`一把拉住她胳膊,“你去一樓把我點(diǎn)的酒端上來,小心點(diǎn),摔碎了要你賠哦?!?/br> “好。”奇茉轉(zhuǎn)身下樓。 聚會人數(shù)不到十個,陸靈點(diǎn)了二十瓶酒,一個個瓶身又高又重,奇茉一趟只能端五瓶,全程精神高度緊張,就怕弄摔了賠不起。 最后一趟運(yùn)送完,她身上汗津津的,根本感受不到室內(nèi)的空調(diào)冷風(fēng)。綁起的丸子頭略有松散,她鬢邊幾縷碎發(fā)濡濕粘在額角,一看就是剛剛運(yùn)動完的狼狽樣子。 這場聚會根本沒有她的位置。 她有自知之明,到在男生堆里談笑自如的陸靈身邊,小聲報備:“我……” 不經(jīng)意間挑起的目光撞到坐在對面的熟悉面龐。 記憶中含情脈脈的眼睛依舊爍著笑,看起來溫潤又平易近人。 奇茉心尖一顫,頓時失聲。 陸靈見湊在自己身邊的女人不說話,蹙眉不悅:“你要說什么?” 奇茉慌張低頭,想說的話忘了個干凈。 轉(zhuǎn)身匆匆離開。 “有病?!?/br> 陸靈又倒了杯酒,歡迎自己剛回國的朋友。 包廂外,奇茉背抵著冰冷堅硬的墻壁,從心底往外散著涼意,心臟慌得跳動過快,讓她頻繁有喘不上氣的壓抑感。 闞澤回國了。 那張臉,這四年來在她夢里出現(xiàn)了太多次。 她不會看錯。 也不會忘記,自己當(dāng)初昏頭,對他做過的荒唐事。 他們在一所高中,他高三,她高一。 學(xué)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歡溫潤如玉的他,她也沒能逃脫。 暗戀一年,她得知他畢業(yè)要出國留學(xué)。 便受身邊朋友攛弄,趁他喝醉,主動送上門。 她脫了他褲子,坐在他腰間,卻沒能插進(jìn)去,還緊張得滿頭大汗。甚至在過程中,她見他迷蒙睜眼,嚇得翻身下床,撂下裙擺慌張而逃。 從此他們再也沒見過面。 她知道自己行為不堪,后悔了兩年,覺得對不起他,卻又不敢去說聲抱歉。 她時常祈禱,希望他那天沒有看清她的臉。 這樣她可以掩耳盜鈴,覺得自己沒做過那樣丟人的事。 可現(xiàn)在他出現(xiàn)了,她好害怕。 奇茉心不在焉地在走廊踱步,心中惶惶,沒意識到時間正在飛速流逝。夜極深了,里面男女滿身酒氣地走出。 陸靈醉得厲害,被她好姐妹左右攙扶而出,連聲招呼都沒和奇茉打,坐電梯下樓。 奇茉有意往后躲,小心翼翼地注意著門口。想等闞澤離開,她再下樓。 同學(xué)們一個個離開,門口許久沒再有人走出,奇茉繃緊的心弦漸漸松緩,吁出一口長氣。她蹲在墻邊,嘲笑自己的見不得人。 身上的汗早就風(fēng)干,此時的她遍體生寒。 腦袋里亂糟糟的。 砰的一聲關(guān)門響吸引奇茉的注意力。 她轉(zhuǎn)眼看去。 那道頎長高挑的身影正朝她走來。 她下意識往后躲,卻因蹲下太久,雙腿發(fā)麻無力,砰的栽坐在地上。 闞澤臉部線條完美,硬朗又透著溫和,像清透瑩潤的寶玉,臉龐白皙,眼眸烏黑深邃,讓人看了先心生好感。 “地上涼?!?/br> 他指節(jié)修長,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異常精致,腕上綁著一條好寓意的紅繩,處處都好看。 奇茉沒伸手,自己拄著地板起來。 她也不敢看他,轉(zhuǎn)身就走。 “陸靈說你給她做仆人?!?/br> 闞澤的聲線沉了幾分,不像畢業(yè)前站在主席臺上演講時的清潤悅耳,多了成熟。 奇茉腳下像生了根,動彈不得。 許久得不到她回話,闞澤沉穩(wěn)走來,站在她面前。 走廊頂上鑲嵌無數(shù)細(xì)碎燈珠,像高中那年在籃球場上的陽光,透過層層迭迭的樹葉,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落在他那張溫文爾雅的臉龐上。 “你很缺錢嗎?” 闞澤眉宇溫和,無半分看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