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祐(番)夏日微紀(jì)
作者有話說:微博上有幾位小伙伴跟我說很喜歡《淳祐》,希望我能再寫一篇番外,這不就來啦!祝各位食用愉快~ P.s.淳祐幾乎算是我前年寫的文了,很多配角的名字都記得不太清,所以就用了一些代稱(我當(dāng)時起名字的時候照著百家姓隨機取的TuT)。而且因為寫過太久了,我這笨蛋腦子當(dāng)時設(shè)定的很多細(xì)節(jié)都忘記了,所以如果有發(fā)現(xiàn)bug,記得告訴我。 正文: 楊舒桐自小被精心養(yǎng)護長大,不說錦衣玉食,但一飲一撰、一衣一行,楊夫人都是用盡了為娘的心思。 楊將軍丈夫心性,雖不及楊夫人事事上心,但在兒女成長一事上,也是不曾錯過分毫。 楊家大哥幼時是個頑皮的,四鄰左舍家的公子小姐,無有不被他領(lǐng)著玩得不思寢食的,更莫說楊舒桐近哥者皮了。 彼時街巷中流傳的兒戲之物沒有楊家大哥不玩的,由他帶著,楊舒桐遍玩各類游戲,其中尤以斗草最善,而以雙陸為最愛者。[1] 阿咩自小長在深宮,宮中年幼者幾乎僅她一人,雖宮外皇親之中不乏有與阿咩年紀(jì)相當(dāng)者,但畢竟進宮一次禮節(jié)繁雜,命婦們也不便時常來宮中走動。 楊舒桐畢竟幼時熱鬧著長大,見阿咩自小不得人陪伴,便替阿咩覺得孤單。 谷平生也曾從宮外選得一些女孩們進來與阿咩為伴,但底下人挑來的都是十分乖順知禮的,只以阿咩為主人而不作玩伴,與宮中那些只知一味應(yīng)和的宮女們?nèi)珶o區(qū)別。 趙岫聽楊舒桐如此說,正待囑咐谷平生再選一些年紀(jì)小一些的進宮來,楊舒桐明白其意,直說:“阿咩才不足叁歲,先前那些女孩們也不過七八歲,若是再小些的選進來,不說宮里得撥人照顧她們,便是他們的父母親族,也必是舍不得的,何苦費這些氣力?!?/br> 趙岫于這些事上是直性子,可又實在疼愛阿咩,便在心里盤算著將宮外那些封了爵位的王子公主們請進宮里來住些時日,或是想一些別的由頭叫宮外親族之中的孩子長久地住在宮中云云。 翌日下朝后留了幾位大臣,與他們委婉地提及了此事,所得反饋褒貶不一。 他捏著眉心在慈元殿下了攆轎,夏日榮榮,日頭如同浸了辣椒一般,灼得人生疼。 因阿咩白日里總是淺眠,趙岫不愿叫隨行者吵著她,故而總是在慈元殿之外的拐角處下轎。 往常這時候阿咩正睡覺,慈元殿內(nèi)定是靜悄悄的。 趙岫揮走了身后一眾人,獨自走過轉(zhuǎn)角的一小片桐樹林,恍惚聽到何處有許久不曾聽過的笑聲,便有些不滿:阿咩與衣衣都需休憩,慈元殿竟喧嘩至此,大內(nèi)總管的差事做得當(dāng)真不盡如意。 慈元殿宮墻高筑,宮苑深深,趙岫今日興頭不高,便腳步沉沉地走著,順手從路邊薅來一把葉子邊走邊撕。[2] 一把藤蘿連花帶葉被他擲凈,慈元殿的宮人遠(yuǎn)遠(yuǎn)見他來了,跪著行禮打簾將他迎進去。 趙岫邊走邊問打簾的侍女:“皇后在做什么?” 侍女彎腰傾頭:“奴婢也不清楚,似乎是正與公主耍子?!?/br> 趙岫心頭陰云有些移開之勢,于是信步走入殿內(nèi),只聽得楊舒桐輕聲細(xì)語道:“阿咩喜歡松枝,那阿娘便用桐木枝好了?!?/br> 阿咩剛學(xué)會說話,口齒不清地跟著楊舒桐念叨:“兇幾(松枝),咚木(桐木),啊啊?!?/br> 趙岫轉(zhuǎn)過珠簾,走入側(cè)廳,見窗邊的矮榻上趴著一大一小,楊舒桐正將兩支草柄相勾。 身邊的宮人一水兒的跪下行禮,楊舒桐便知是趙岫來了。 阿咩穿著粉色襦裙,只顧著看楊舒桐手中的草枝,趙岫側(cè)坐榻邊抱起阿咩來,阿咩卻嫌趙岫打擾了她,嗯啊著含糊地不斷說“不要”。 趙岫只得將她放回原處,楊舒桐將勾著的松枝遞給了阿咩,自己拽了桐木這一頭。 阿咩人小,氣力不足,兩只藕節(jié)一般的手肘撐在榻上,后臀高高撅起,憋紅了臉一直使勁兒。反觀楊舒桐,仗著人高力大,只是輕輕地捏著她這頭的桐木枝,任由阿咩在另一頭口中“嗚嗚”地使勁。 她還分神哄趙岫:“她此時正玩在興頭上,你要抱她,她自然不肯,過一時她玩膩了就好了?!?/br> 此時殿內(nèi)站著不少宮人,趙岫也不好說什么,只是悶悶地點了點頭。 楊舒桐與他多年夫妻,自然看出來了他的不自在,便故意松了勁兒,裝作桐木被折斷的樣子,極夸張地道:“阿咩好厲害,阿娘都被你打敗了?!?/br> 趙岫怕阿咩使力過足會摔倒,一直伸手護著阿咩,楊舒桐這邊xiele力,阿咩便滾入了趙岫懷里,高興的不得了,抱著趙岫的脖子糊了他一臉口水,楊舒桐在一邊逗弄了她幾句,便叫乳母抱走哄睡去了。 廳內(nèi)一干宮人都識相地退下,趙岫仍舊悶悶不樂的樣子。 矮榻很小,平日里只作坐具用的,楊舒桐一歪身便倒進趙岫懷里,拉了趙岫的手橫在自己腰間,問他:“用過膳了沒?” 趙岫低頭看她閉眼假寐,答:“沒有?!?/br> 楊舒桐睜開眼,叫了清浣與清潭去準(zhǔn)備膳食。 此時已過了慈元殿用午膳的時間,今日趙岫來得遲,楊舒桐便以為他是用過了飯后才來的。 側(cè)廳外侍女們來回行走,雖靜無聲響,但仍舊不算安寧。 楊舒桐與趙岫相對而坐,一個面含慍色,一個垂頭閉目。 前者是楊舒桐,后者是趙岫。 楊舒桐恨恨地捻起趙岫腰上一點皮rou擰了一把,湊近與他說:“為什么又不吃飯?” 趙岫順勢抱她在懷里,不答反問:“你方才與阿咩玩的是什么?“ 楊舒桐錯愕地道:“斗草呀,你小時沒玩過嗎?” 眼見著趙岫神色越發(fā)沉郁,楊舒桐便知道自己口直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其實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小孩子們逗趣罷了?!?/br> 趙岫悶悶應(yīng)和,仍是不高興的。 清潭在珠簾外輕聲提醒:“皇上,娘娘,膳食已備好。” 楊舒桐向外應(yīng)了一聲,拉了趙岫去用飯。 簾外圓桌上精心擺著各色菜肴,楊舒桐大略掃了一眼,叫人撤了幾道味重的小菜,便和趙岫肩挨肩坐下。 湯是翠玉芙蓉,近來炎熱,湯中用作“翠玉”的菜蔬被換作了苦瓜。 楊舒桐撿了瓷勺舀湯,專挑苦瓜進碗。 瓷白的湯碗沉甸甸地被擱在了趙岫眼前,“喝吧,清熱下火,與你是最好的?!?/br> 不知怎的,趙岫總覺得她在說“治你是最好的”。 清湯下肚,碗里堆了一半的苦瓜片,膳房精挑細(xì)選了極嫩又勻稱的,切成了瓣瓣小花兒,翠綠可愛。 楊舒桐也在一邊喝湯——因趙岫總說不喜歡獨自用膳,此后只要楊舒桐在,不論饑飽,總會陪他一同吃,便是呷湯,也共他一同。 趙岫裝作忙碌樣將桌上幾道小菜重?fù)Q了位置,又去斟了茶,換湯匙,給楊舒桐夾了幾片她愛吃的魚,就是不看碗里的苦瓜。 楊舒桐提箸將碗中的魚片吃盡,推了推趙岫的湯碗,趙岫自知躲不過,只得捧碗一片一片抿苦瓜。 楊舒桐時不時瞬眼過來,趙岫半點抵賴不得 。 之后趙岫銀箸不斷,吃青菜、吃魚、吃梗米,生怕楊舒桐再有替他斟湯的機會,于是一頓飯很快吃完——若是往常,他不拖拉便是好的,哪有今日這般利落。 楊舒桐在心中感嘆,她原來比不過苦瓜好使。 飯畢,使女很快將桌面收凈,清潭送了一壺溫的梅子茶來,他們二人各執(zhí)一杯,慢慢抿茶。 楊舒桐想起方才之事,“阿岫,你小時都玩什么?” 趙岫目入遠(yuǎn)方,殿外熱陽熏熏。 慈元殿正殿檐拱高挑,斗角飛立,縱是這樣也不過堪堪將陽光擋在殿門口。 此時院外眼見得熱氣騰騰,殿內(nèi)早早送上了冰盆,輪扇咕嚕嚕轉(zhuǎn)著,涼氣徐徐入室。 阿咩在側(cè)殿,此時尚能聽到乳母哄睡的歌謠,阿咩跟著咿咿呀呀亂哼。 趙岫停駐一時,細(xì)細(xì)回想一番,答:“似乎不玩什么,很小的時候母親帶我玩過的早已不記得了,大些就上了學(xué)宮,成日只和別人打架了?!?/br> 楊舒桐將空了的杯子擱在桌上,趙岫提壺與她添了些清茶,瓷盤內(nèi)盛著鮮艷的梅子,他摘了一顆送入楊舒桐口中,又摘一顆自己嘗了嘗,酸甜可口。 楊舒桐一時坐直了身子,拍拍他的手臂,“我?guī)阃嬉煌娑凡莅?。?/br> 趙岫還不曾反應(yīng)過來,楊舒桐已叫人去外面折些枝葉去了。 不一時,去折枝的小宮女回來了,懷中抱著一捧各色青枝。大內(nèi)皇宮是不長雜草的,御花園離此處雖說不甚遠(yuǎn),但來回也得好一陣,所以小宮女們只是就著慈元殿外的柳枝、桐木等折了些。 楊舒桐挑了兩支尚可的留下,見那小宮女被曬得滿面通紅,衫子上也都是葉片樹皮,便賞了她些東西錢兩,又叫清潭帶她去消暑。 趙岫興致勃勃取了一支粗壯的柳枝,躍躍欲試。 楊舒桐笑他樂得臉都紅了,卻將他手上的柳枝奪下擲在桌上,自去矮桌上抱了她昨日晚間插瓶的菊花來,仔細(xì)挑了一只抽出來,掐頭去尾,整飭到合適長短放在趙岫手邊。 趙岫自小不曾玩過這些,至多也不過是在詩句或是俗語中聞得“弄塵或斗草,盡日樂嘻嘻”、“閑來斗百草,度日不成妝”,詩句俗語而已,讀過便罷,宮中不興玩鬧,他也從不將這些放在心上。 清潭又在各處尋了些菖蒲、瑞香,并兩叁枝夜合。 楊舒桐擺手叫趙岫“挑一支喜歡的”,趙岫挑了一支瑞香,楊舒桐便選了夜合。 兩人在矮榻上盤膝相對,楊舒桐教趙岫將夜合與瑞香葉柄勾連,各執(zhí)兩端,楊舒桐一聲令下,二人橫眉冷對、暗自使力,最終夜合不敵瑞香,先自斷了皮、裂了縫,趙岫洋洋自得,將兩支殘枝拾起擲了,眉飛色舞道:“我道是何種好玩之物,也不過如此?!?/br> 楊舒桐本也是為了逗他開心,此時目的達(dá)到,便應(yīng)和了趙岫幾句,打了哈欠要去睡覺。 趙岫第一次玩斗草,新鮮勁兒還不曾過去,楊舒桐要睡覺,自己便只得按捺下興致陪她去午睡。 楊舒桐勞累半日,沾枕即眠。 趙岫還不曾從游戲中脫神,枕著手臂暗暗幻想下次要選什么花草、要使多少氣力云云,恍惚之間側(cè)殿的阿咩忽然大哭起來,不知是不是做了噩夢。 楊舒桐皺眉翻身,似有將醒之意。 趙岫心痛她辛苦,便起身去側(cè)殿瞧阿咩。 楊舒桐往日午睡不過一炷香時間,到了午后太陽西斜,阿咩便要進一頓補餐的。 清浣照常將她喚醒,她一邊更衣一邊問:“阿咩中午睡得還好嗎?” 清浣低頭不語,楊舒桐也不在意,又問:“皇上幾時走的?” 清浣取來她的外裳,替她穿好,“娘娘往側(cè)殿去瞧一瞧便知道了?!?/br> 楊舒桐呷了口茶,云里霧里走入側(cè)殿,阿咩的小床空空如也,散落著一些她往日愛玩的玩具。 碧紗廚的琉璃窗上人影綽綽,傳來阿咩咯咯的笑聲,楊舒桐轉(zhuǎn)入格門,小小的碧紗廚站著五六人,圍著小床,床上坐著一大一小兩人,各執(zhí)一草,互扯斗草,阿咩笑得下巴亮晶晶,兩只小手使勁到泛白,嗶啵一聲,有誰的草似乎斷了—— 趙岫垂頭喪氣,扁嘴哭訴:“衣衣,你瞧阿咩,一點都不讓著我。” 玩上了頭,竟也不顧身邊乳母眾人,當(dāng)眾就如此撒嬌。 楊舒桐心中悄悄嘆氣,卻還是伸手去繞過趙岫脖頸,在他肩側(cè)擁了擁。 圍著的人被清潭叫走,阿咩抱了一朵菊花玩兒,趙岫毫不知羞,起身在楊舒桐臉側(cè)偷香一口。 側(cè)殿外谷平生躬身而立,趙岫憂郁道:“我的管事來催我了,衣衣,晚上等我。” [1]斗草:分為文斗和武斗兩種,文斗以對仗形式互報花草名字,知道的多的人獲勝;武斗就是以草的葉柄相勾,捏住相拽,斷了的就是輸家。 雙陸:古代棋盤游戲(具體規(guī)則我就不介紹了,因為我介紹不明白,可以看看百度)。 [2]譴責(zé)趙岫不愛護花草樹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