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叫聲老公你敢答應(yīng)嗎、聽說愛情來過(限)、大佬身邊的小廢物(快穿)、將軍歸來、穿成虐文女主替身后、時教授那么寵、離婚1950[重生]、世家子、色情天師事務(wù)所(NP H)、獨(dú)善其身(女尊+姐弟骨科)
第221章 斬魂(8) 帳簾被人猛地自外撩起來,鄒吾一臉陰霾,大步而入,徐守文扶著辛鸞緊隨其后,辛鸞看不見眼前,只聞得一股清新的藥香迎了上來,時風(fēng)月低聲對他道,“殿下,救不得了……” 醫(yī)家圣手都如此說,辛鸞難以置信地后退一步,腦子嗡得一片亂響。 “姐……” 大帳的正中,紅竊脂的尸身平放在地上,鄒吾無聲地走到她的身邊,雙膝跪下,另一側(cè)仇英兩手緊緊抓著jiejie的箭袖,伏在她的身上,額頭鼓起一根根腫脹的青筋,涕泗橫流。 辛鸞能聽到那低微的聲音,好像猛獸失去親人時的痛苦嗚咽,他渾身發(fā)顫,死死攥著徐守文的手,只有不解:“剛才不還好好的?。吭趺磿@樣?” “是下克上?!?/br> 帳內(nèi)還有另一人,是裴句,他在旁沉痛地應(yīng)答:“是三千甲兵逼死了將軍?!?/br> “緣故呢!” 辛鸞暴然一喝:“別說那些虛的!什么事情能讓他們逼死她!” 這吼聲太嚇人了,徐守文、時風(fēng)月一駭,整個人從頭到腳地僵住,而這驚心動魄的一怒就仿佛是支支利箭,破風(fēng)穿帳地射出帳外,射中地坪上烏壓壓被拘押被控制的甲兵,眼前的局面于他們已經(jīng)是一錯再錯、一誤再誤,驚懼從他們的眼中流了出來,全然不知自己將被如何發(fā)落。 駭然之后,一片沉默,裴句用力地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是……是一本謗書……” · “……她為什么會自戕?” 很長一段時間后,西旻接到紅竊脂的死訊,同樣是久久緩不過神來:“這不是辛鸞陣營里的猛將嚒?”那個女人在三年前的東南戰(zhàn)場便聲名遠(yuǎn)揚(yáng),西旻原以為北境與西南交接,她們在戰(zhàn)場上總有一遇。 哈靈斯垂著眼瞼:“聽說是她的下屬認(rèn)為她不忠,不愿意在她手下效命?!?/br> “不忠?” 西旻的情緒復(fù)雜了起來,輕輕咀嚼了下這兩個字,一時覺得可笑,一時間又覺得可悲,良久,她嘆道:“不該這樣死啊……怎么能這樣死呢……” · “中行大人……” 郡尉府邸,后廚的老阿嬤眼瞧著蹲在灶膛邊的府君,不解:“大人,您怎地在這兒?” 深棕色絲織的衣擺在地上掃著灶灰,中行沂頭也不抬地引火,淡淡道:“沒什么,就是來燒些東西?!?/br> 此時正是備晚炊的時候,老婆子懵懂地“嗯嗯”了兩聲,開鍋燒水,支吾了一陣,還是沒忍住,“大人,不是我老婆子多嘴,要我說,您不該休妻啊……” 中行沂沒有吭聲,從懷里翻出書冊來,沉默著斷然朝著灶地一丟。 老婆子還在喋喋不休,反復(fù)嘮叨,“夫人走了,整個府上都冷清了不少……” 火騰地?zé)似?,眼見著一卷黑化作熊熊地紅,中行沂盯著那團(tuán)火光,緩緩道:“……是啊?!?/br> · “……什么謗書?” 大帳內(nèi),裴句思緒仍有些混亂,勉強(qiáng)說完前因后果,鄒吾仍有些沒聽明白,“那是什么書?書寫者誰?” “聽紅將軍說叫申良弼?!?/br> 仇英、徐守文都沒有說話,顯然也是對此早有耳聞,辛鸞癱坐在地上,聽到那個微若塵埃的名字,只有一臉悲痛的麻木:“……申家?guī)状私?,偏偏禍害可遺千年?!?/br> 他手下的尸身已經(jīng)慢慢地變涼了,辛鸞摸上她身上衣裝,不是冰冷堅硬的甲胄,還是那天從內(nèi)史郡出來時她穿的婦人裝扮。辛鸞看不見,可是忽然間一陣一陣的眩暈,他不敢想,他已經(jīng)沒有哥哥了,可這才幾日,他連jiejie都沒有了—— “殿下?!?/br> 時風(fēng)月強(qiáng)忍淚水,把手搭上他的肩膀,柔聲道:“殿下的眼睛,不能哭?!?/br> 辛鸞抬起手,無能為力地偏過頭,嘶啞道:“……好?!?/br> 他聲音沙澀,一手握著符節(jié),一手哆嗦地?fù)巫〉孛?,想要站起來,時風(fēng)月見狀攙了他一把,他這才想起來,問:“那個沃子石呢?” 徐守文也收拾情緒:“控制起來了,還有從犯在外面等殿下發(fā)落?!?/br> 辛鸞運(yùn)了口氣:“……帶他進(jìn)來,我問幾句話?!?/br> “還問什么?!”仇英赤紅的瞳孔猛縮,驟然怒喝,“那個姓沃的直接砍了就是,jiejie就是讓他說了太多話,才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 “那你砍去吧!” 辛鸞陡然回身,蒙眼戟指帳外,“砍了他還有三千人!以后來一批歸附者你去砍一批,你去!” 砍一個人的腦袋于他們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紅竊脂為什么臨刑手軟,那是因?yàn)楸娕豢煞福?/br> 然后,整個帳內(nèi)再沒有人說話,辛鸞站在座椅前平緩了一下激蕩的氣息,這才道,“守文,把人帶進(jìn)來吧。” · 沃子石被推進(jìn)來的時候,整個大帳內(nèi)沒有人說話。仇英陰沉著一張臉,殺氣騰騰,其余人看著他也都是面冷如霜,目光凜冽,押著他的是計漳,把他推到帳內(nèi)正中便抬腳踹他的膝蓋,沃子石不從,仍強(qiáng)硬地站著,計漳還欲再踹,一個生面孔忽地“咳”了一聲,目中無人的計漳竟也善罷甘休,立刻轉(zhuǎn)身,退了出去。 “沃子石,本王還未見過你這般人,你不服上級,便將她逼死了,好啊,好樣的?!?/br> 上首的青年率先說話,他臉上蒙著白布,沃子石剛剛帳外匆忙一眼,沒有看清楚,沒想到他竟然真是傳說中的陳留王。沃子石看了他一眼,隨后扭過頭,看著帳內(nèi)平躺著的尸身,道:“我沒想逼死她。” 說罷,他似乎也覺得無趣,扯了扯嘴角,道:“陳留王,你殺了我吧?!?/br> 辛鸞“哼”了一聲,覺得可笑,“你煽動幾千人時求生心切?現(xiàn)在反倒一心求死了?” “不然呢?”沃子石膽大包天地直視他:“求死不能?。客鯛斂偛粫ξ沂┮钥嵝塘T?還是說一定要卑職像激怒紅將軍那樣激怒您,您才會給我一個痛快?” 倏地,鄒吾微一瞇眼,看他的神色已是十分的危險。 辛鸞冷笑:“你能激怒我?” 沃子石:“有何不能?我逼死了你jiejie,你總是要?dú)⑽业?,如今想的無非是如何殺更解恨一些,陳留王英名在世,永遠(yuǎn)高舉天下正義的大旗,您雪瓴宮宣戰(zhàn)不也是如此嚒?看似飽受委屈揭竿而起,實(shí)則不過是歷朝歷代王庭內(nèi)斗的把戲,同姓之人爭權(quán)奪利,脅迫著天下人站隊跟您一起豎起反旗!不,不對,您不是反旗,您是正義之師,登高一呼,天下響應(yīng),可天下人知道???您對著您哥哥,也是干脆利落,煮豆燃萁……” “放肆!”徐守文面色一變,立刻出聲喝止。 鄒吾握上兵刃。裴句扭頭看向主君。仇英露出厲色:“殿下,不要跟他廢話,殺了他!” “出去。” 這沃子石的腦子果然是清明,三言兩語就踏著辛鸞的臉面踩,可辛鸞并沒有他們想的那么激動,他撫了撫自己的眉心,對鄒吾等人道:“你們先出去?!?/br> 徐守文一下子就緊張起來,擔(dān)憂地看著自己的主君。這沃子石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是內(nèi)史郡的精兵,辛鸞眼睛不方便,他若對他不利可怎么辦?然而鄒吾卻沒有他的半分多心,聞言立刻大步往外走,邊走還邊拽恨恨難平的仇英。鄒吾都如此了,其余人也不好多待,幾息之后,大帳安靜下來,只剩下辛鸞與沃子石兩人。 “真有膽色,”辛鸞揉了下眉心,淡淡道,“真是一張利嘴,真是視死如歸。” “殿下不也是?”沃子石兩手被綁縛在后,此時忍不住地?zé)o聲掙拽,“您看不見,卻還敢與我獨(dú)處一室,也是視死如歸?!?/br> 辛鸞不以為忤,聞言只是瞥了下嘴角,“那是因?yàn)槟隳懽哟?,敢說實(shí)話?!?/br> 沃子石眼珠急轉(zhuǎn),不確定這話是好是歹。 辛鸞:“不過你既然說的這樣直白,那我也直白對你說,你逼死我jiejie,我心中殺你千次也不解恨。但我不會動你,這原因有三?!?/br> 沃子石剛才敢如此無禮就是抱著必死之心,此時忽然聽到辛鸞這樣話,手也停下了,眼珠急轉(zhuǎn),呼吸轉(zhuǎn)沉:“哪三個原因?” “我jiejie是自戕?!?/br> 那年輕得過分的主君的聲音好冷靜,冷靜得幾乎讓人膽寒:“她拒絕世間審判她,拒絕世俗的毀謗她,她那一刀是以死明志,干干凈凈,我若挾恨復(fù)仇,那不是幫她,那是便憑白小了她的氣格,是在污她?!?/br> 沃子石屏住呼吸:“那其二呢?” “二是因?yàn)槟阏f得對,這的確就是內(nèi)戰(zhàn),說白了就是我高辛氏自家事,但是你也說錯,這場戰(zhàn)爭不是什么王族骯臟的權(quán)力斗爭,我十五歲之前,我有這世上最好的親人,最好的父親,最好的哥哥,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你意yin的勾心斗角?!?/br> “我不信?!蔽肿邮摽诒愕?,“果若如此那你為何還要挑起爭端、爭奪王座?” “因?yàn)榉ɡ?,?/br> 辛鸞抬起頭:“因?yàn)樨?zé)任。” “因?yàn)楹诘木褪呛诘?,白的就是白的,因?yàn)檫@世間是非曲直,總有不容含糊之處,而一個弒兄弒君還粉飾太平的罪人,不配在那個王位上?!?/br> 長久的,沃子石看著他,沒有說話。 “不想問三???” 沃子石舔了下嘴唇:“那第三呢?” “因?yàn)槟阏f話用腦子,我不忍殺你?!?/br> 辛鸞神色嚴(yán)肅不似玩笑,沃子石瞠大了眼睛。 辛鸞:“我不喜歡唯唯諾諾之人,趨炎附勢多小人,一點(diǎn)壓力就要改口求饒,我看不起他,而有人頂撞我,我反而會好奇,好奇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讓他如此硬氣,所以沃子石,跪下?!?/br> 鬼使神差的,被綁縛的男人都來不及細(xì)想,聞言已是屈身跪地。 一聲膝蓋骨“嗑”地悶響過后,眼前的君王面無表情地抬起手,道:“紅竊脂符令在此,外面三千精甲,你敢不敢接?” · “那是我jiejie!” 帳外,仇英的眼眶驟然紅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嘴唇上下一捧便赦免了他!” “什么是命令!”徐守文狠狠拽住他,針鋒相對,“命令就是哪怕是錯的也堅定執(zhí)行下去,打仗打的就是這個,你沒有這個覺悟,做什么將軍統(tǒng)帥!” 徐守文文質(zhì)彬彬,不想這個時候還真的能克住這只頭狼。 “鄒吾——!”仇英發(fā)出清晰的磨牙聲。 可鄒吾沒有給他任何的支持,他抱臂,抬起頭來眼底還潮濕著,看著他只一句話:“jiejie不是他殺。” “唰”地一聲,帳簾被人從內(nèi)部掀起來,沃子石扶著辛鸞走出大帳。 辛鸞:“整隊了?。俊?/br> 鄒吾越眾扣住他的手臂:“我去跟他們說?!?/br> 他的喉間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他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軟弱的時候,他知道辛鸞要做什么,知道他所有的起心與動念,知道他所有的現(xiàn)狀的考量和不得已的妥協(xié)。 可辛鸞拽下了眼前白布:“不必,我親自來。徐守文?!?/br> “在!” “飯菜準(zhǔn)備好了嚒?”年輕的君主睜開了眼睛,離近了看,還看得見他眼前一層混沌的白膜,可他繃著嘴角看過來,目光已然如大山般壓了過來。 徐守文:“還……還沒?!?/br> “加快?!闭f罷,他被人攙扶著,大步走了出去。 還是那個位置,紅竊脂血跡未干,辛鸞由沃子石陪著一起登上高地,宣布任命賞罰。蒼茫的傍晚渾濁著雨林的幽暗,連天空都沾染著渾重的容貌般的青黃色苔蘚顏色,辛鸞自帶壓抑的氣場,在地上扔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石破天驚地一問:“想回家???” 就好似霹靂一聲驚險,原本驚恐待罪的甲兵抬起求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