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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誰與渡山河在線閱讀 - 第153節(jié)

第153節(jié)

    他眼神堅定有力,說著又飛快地瞥了一眼向繇——

    小卓在危機關頭總是聰明一點了,難得地點了點頭。

    可向繇同樣有所感應,短促地笑了聲:“別?;ㄕ邪?,南君一個人對付你們兩個不成問題,這樣,孩子,你前面走,我斷后?!?/br>
    說著他盯著卓吾,像是生怕他做什么一樣,從臺階口緩緩地向后退開——

    欸……

    辛鸞還能如何呢?他又嘆了口氣,心頭一片陰霾。

    可就當他認命的此時,巨靈宮外間的宮門傳來了叩叩的聲響!

    向繇悚然,回頭防備地喝了句:“誰?!”

    卓吾也不看時機,見他回頭,直接化身為虎撲向向繇!

    向繇前腳才說要斷后,此時哪能沒有防備,猛地向后一縱,居然靈敏地閃過卓吾的攻擊!辛鸞心頭一急,以為又失手的時候,向繇身后的宮門卻猛地從外面用力推開!

    三對二!來援手了!

    狂風猛地卷了進來,殿內(nèi)燈火通明,殿外卻有黑云催崩!此時一人站在殿門口,而向繇困殿宇正中,將將被人前后夾?。?/br>
    辛鸞忍不住驚喜,高聲喊了出來,“鄒吾!”

    第181章 殊死(19)

    辛鸞這邊高興得要命,可鄒吾卻沒有辛鸞半絲的欣喜,眼見著巨靈宮大殿的盡頭,辛鸞被申睦壓著肩膀,身后三步就是漆黑的密道,他心頭當即便是一緊,開口直接道:“南君放任枕邊人炸渝都還不夠,還要劫持殿下不成?”

    這一聲何其響亮,陰風怒號都蓋不過那森然的怒意!

    辛鸞一愣:“炸渝都?”

    他在墨麒麟的挾持中艱難地回身,問:“南君,當真?”

    鄒吾氣勢洶洶而來,此時一言挑破,到底是也沒什么好遮掩的。

    申睦提起聲音,回應辛鸞,也回應鄒吾:“確有此事,不過亦是情非得已。”

    辛鸞心頭狂跳,可能是受制于人,倒是難得的沒有反唇相譏,心里只道好險好險,政斗攻防,往往一絲情報的偏差就決定生死,還好鄒吾反應快,趕過來了!

    此時巨靈宮他們五人排出四處長長的站位,向繇被困卓吾鄒吾之間,辛鸞被申睦挾制,一時間兩方都形成了一個奇妙的威壓與平衡,誰也占據(jù)不了上峰,墨麒麟倒也大方,直接道:“三刻之后整個引火雷就會發(fā)動,事已至此,武烈侯不如一道同行避難罷?意下如何?”

    邀請鄒吾與邀請卓吾,這全然是兩種膽魄,卓吾緊盯著向繇,兄弟于鬩墻,外御其侮,此時情不自禁地就朝門口喊了一聲:“哥!”

    “不如何?!?/br>
    鄒吾無暇應他,提步往殿內(nèi)走,“南君美意我們心領了,我信得過南君,卻信不過左相,左相為人居心叵測,與他同行,誰知他欲如何謀害含章太子?”

    這殿中人現(xiàn)在誰動一步,都要引起其余所有人的警覺,向繇弓起脊背,警覺避讓后方,卓吾看著時機,周旋著往他身側移動,而此時,辛鸞只感覺握在肩頭的手一緊,緊接著,自己整個人就被人連推帶抬離了地面,往殿中間走了幾步——

    “南君!”

    辛鸞面露痛色,一時間鄒吾和卓吾都喊了一聲,“有話好說!”

    “別傷他!”

    說完之后,兩個人都原地不動了,還自覺地后退一步,一時間整個大殿以向繇為中心,形成一個歪曲品字形,三足鼎立,相互牽制,兩方戒備。

    申睦放松了手勁兒,鷹視狼孤這略在下風的局面,點頭:“好,我不傷太子,不過武烈侯還是把剛才的話說清楚,我南境的左相身份雖不如殿下身份尊貴,卻也不是誰都能構陷的,”說著他瞥了一眼,殿西側的銅鐘,沉聲:“現(xiàn)在時間還充裕,你且說說,他是怎么害殿下了?”

    ·

    整個殿中,如今最鎮(zhèn)定的,就要屬向繇了,他沒事兒人一樣被三方環(huán)繞,聞言還半側過身,譏諷地朝鄒吾笑了笑,那意思分明:看你能說出什么罷。

    鄒吾輕瞇雙眸,“五月二日,下午酉時初刻,含章太子于鈞臺宮中毒嘔血,案發(fā)時我弟弟、巢瑞老將軍皆在場?!?/br>
    他時地人都說得清明,向繇卻輕呵一聲:“主公你不要聽他胡說,小太子什么體質(zhì)?他這個后生不清楚內(nèi)情,咱們當年在先帝帳下卻都知道啊?!?/br>
    經(jīng)向繇提醒,申睦也一下子就想起來。

    事關自己,辛鸞忍不住插口:“我什么體質(zhì)?”

    申睦目光轉向鄒吾,正色道:“武烈侯大概不知,含章太子的身體的確與常人不同,他生來就不受毒侵,說他中毒,還說是左相下毒,也要有些根據(jù)。”

    鄒吾:“的確不是毒。我剛剛說的是當日醫(yī)家時風月的診斷,真相我也是剛剛才清楚,”他厭惡地看了向繇一眼,一字一句:“其實殿下誤服的是金、銀、琉璃、玻、硨磲、赤珠、瑪瑙……”

    向繇的臉色明顯變了——

    申睦登時皺眉:“那是什么?”

    鄒吾:“煉制奇門珍寶的配伍之法?!?/br>
    向繇眼珠亂轉,抓著自己的發(fā)梢強自鎮(zhèn)定,半垂著頭,似乎在思量應對之策。

    鄒吾:“南君說的是,我并不知殿下體質(zhì)如何,此事殿下自己也不清楚,說起自己體弱從來都以為是天生如此,所以習武沒有天分,骨骼也總是脫臼,可他是春生草——這樣一份十六年前的王室密辛,殿下自己不知,這天下也沒有幾人知道,極樂坊的前主人卻知道,南君以為,這是誰說的?!”

    鄒吾從懷里掏出一冊書簿來,忽地揚手,直直拋出長長的弧線,摔在他的腳下!

    申睦神色一動,向繇見狀立刻上前去搶!

    辛鸞卻瞅中機會,一腳踩?。?/br>
    辛鸞:“向副,別急啊,聽武烈侯說完?!?/br>
    向繇囂張地獰笑一聲,見沒了機會,當然不肯再自降身價,大聲道:“夏邊嘉——!他果然叛我!”

    鄒吾冷冷地瞇眼,只感覺夏舟之死,那樣的令人心寒:“心腹之人,卻棄如敝履,向副為人行事,還是多反觀自己罷!”

    說著他也懶得繞圈子,看了眼鎏金銅漏,“時間急迫,向副是要自己主動說,還是在下代勞?”

    向繇見一切攤開,反而臨危不懼了,環(huán)起臂膀,既不頑抗,也不坦白,居然輕輕半闔上眼睛。

    鄒吾點了點頭,“好,那我來說?!?/br>
    關于辛鸞那一次“中毒”,其實鄒吾心中一直都有疑惑。

    辛鸞貴為儲君,歷來吃什么都是有人嘗過的,就算那段時間他愛進食了些,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下這么重的虎狼藥?侍候的女官誰都沒問題,翠兒沒問題,獨他有問題,直到他看到夏邊嘉的記錄,他才知道明白過來。

    “金、銀、琉璃、玻、硨磲、赤珠、瑪瑙……這些東西本就難得,原料煉制的奇珍自然價值不菲,常人服之久益養(yǎng)生,返璞延年,但是有些東西別人吃的,辛鸞吃不得,他體質(zhì)不同,原本根基就只是一塊草木,十六年來不斷地磨合身體才算穩(wěn)固了rou身,向繇為了他能化回春生草,反其道而行,用無數(shù)天珍地寶給辛鸞進補,想要他靈氣躁動,以實轉虛……”

    這其實都不是最歹毒的,最歹毒的是向繇連鄒吾的體質(zhì)也算到了,他知道他以身養(yǎng)器,鋒利無比,所以料定只要鄒吾和辛鸞同房,就好比一把刀子直接把辛鸞豁開,辛鸞發(fā)作起來當然才能達到最兇險駭人的程度,到時候珍寶也進補完了,鄒吾也落罪了,直等著把辛鸞入土埋葬,催化骨骼重歸春生草,沒人能想到他向繇的頭上。

    夏邊嘉的記錄當然更為詳細,鄒吾哪怕只是匆匆掃過,都覺毛骨悚然。

    是,毛骨悚然,原來當時他和時風月看到的猜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他哪里能想到向繇整日忙著權利之謀之外,還精心研究陰陽讖緯,還有這么險惡的心機,害死辛鸞都還不算,還要把辛鸞煉化回草木!

    “時風月是醫(yī)家,藥毒兩修,可并不通曉奇門,所以當時她只是以自己所學向我解惑,歪打正著地救了殿下一命,之后的調(diào)理叮囑又合無為的養(yǎng)生之法,才險而又險地保住了殿下?!?/br>
    “今日若不是得見夏舟絕筆,此事永無真相大白之日!南君,您這位枕邊人——心機太工!他不僅算我與殿下,算朝廷局勢,算百姓輿情,他還算南君你,就像南君你說的,今日若不是夏邊嘉這書簿里的記載,哪怕他親手殺了辛鸞,你問詢回來主持大局,也不會懷疑到向副頭上,因為殿下中的是’毒’,可偏偏殿下體質(zhì),百毒不侵!”

    鄒吾說到恨處,簡直生生泣血。

    辛鸞心頭一緊,嘴唇輕輕地蠕動了一下——

    其實“中毒”一事,辛鸞自己早就不甚在意了,他猜得出應該是有誰借了糜衡的手,論勢力,當時無非左相或右相二者其一,可當時抗疫在前,他糜衡都提拔了,顯然就是這一頁翻過就算了,反正他還好好的,不是嚒?

    可他沒想到,鄒吾居然這樣在意,這樣痛恨切齒、耿耿于懷。

    “……到時候向副又會說什么?”鄒吾看向向繇,仿佛恨不能親手刺他一個洞來,“說天意如此?說天不假年?說天不佑高辛氏嚒?”

    整個巨靈宮都在鄒吾的聲討聲中化為沉寂——

    可向繇孤介地垂著眼,仿佛事不關己。

    申睦大皺眉頭,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抓著辛鸞的肩膀,眉心緊蹙:“春生草,阿繇……這件事在渝都,原本只有你我兩人知道?!?/br>
    鄒吾今日若是拿著別的證據(jù),他都還會質(zhì)疑,可是他直接翻出了這件事——一件辛鸞本人都不清楚的內(nèi)情出來,他何必再看夏邊嘉的手書,能針對春生草布下整個局面的,一切還不分明?。?!

    “你真是糊涂!”

    墨麒麟看著向繇那頑固不化的樣子,忍不住怒斥一聲,“當年你我在南境遭滿朝非議,是先帝力排眾議平了南境的波瀾,堅持繼續(xù)扶持你我二人,你就算不喜小殿下,也不必出此下策?——你當真是糊涂!”

    雖然知道兩方對壘,申睦不可能自廢雙臂,可這明顯明貶暗保、抓小放大的口風,還是讓鄒吾眸光一寒:國之儲君遭了這么大無妄之災,南君因為向繇居然連一句公道話都不肯講,真是豈有此理?而向繇有申睦墊話,當即配合著露出一點點的懺悔神色,更是看著讓人無比的惡心!

    “南君你誤會了?!?/br>
    鄒吾用盡全身涵養(yǎng)才能不把自己心里的厭惡流于口舌,他冷冷地暼向向繇,一字一句,“左相才不是因為什么一時不滿而謀害殿下,向副害命,按部就班,是為救人?!?/br>
    墨麒麟眉頭一皺:“救人?救誰?”

    “他親生骨rou,安哥兒?!?/br>
    墨麒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只以為鄒吾氣急在隨口攀咬,當即駁斥一聲:“荒唐!”

    鄒吾露出冷冷的笑意,“南君不信可以再看看那文簿,夏邊嘉死前還寫了一則,他說:安哥兒就是向繇的親生子。”

    向繇:“鄒吾!”

    鄒吾:“若不是自己的孩子,誰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拿一國的太子開玩笑?”

    鄒吾沒有看向繇,沒有留任何“非禮勿言”的情面,踩著他們這等人最忌諱的事情,刀刀往上逼:“南君,安哥兒今年五歲,南君五年前是在那里?又是在做什么?枕邊人背叛,與別的女人生子誕育,這么大的事情!您養(yǎng)了這孩子這么多年,竟是不知???!”

    ·

    轟隆一聲,大敞的巨靈宮外,滾滾一道悶雷——

    宛如一道巨大的鴻溝訇然裂地而開,數(shù)年的恩愛忽然改頭換面,以一種極其殘酷的形式倏忽朝著申睦豁然展開!其實有端倪可尋的罷,向繇對安哥兒過度過分的溺愛,精明如向繇,能對一個癡呆小兒寵愛非常,這本身就不合常理!

    辛鸞肩膀一痛,咬著牙,只感覺自己的肩膀就要被這危險的男人捏碎了!

    “他說的……”

    申睦聲音喑啞,憤怒快速的上涌卻還是維持著一線希望,他看著向繇,目光沉沉逼過去:“阿繇你跟我說實話,這是你親戚的孩子,還是你自己的孩子?”

    申睦質(zhì)問的尚算平靜,可所有人的一口氣都在這一問里提了起來。

    “主公!”剎那間,向繇竟露出慌亂的馬腳,他倉皇四顧,幾乎是慌不擇路:“這是鄒吾的jian計,現(xiàn)在是在意這個的時候?。?!”

    “你說實話!”

    申睦猛然怒喝,他太知道向繇那個頑抗到底的脾氣了,這個時候放過了,將來有的是機會讓他一個謊言接著一個謊言抹平,“現(xiàn)在也不耽誤說清楚,是與不是,你立刻說!”

    卓吾放慢呼吸,緊張地想搓手掌,一時間都忘了對面的是敵人。

    向繇被申睦所逼,環(huán)顧三面,也只能支應:“我說了會怎樣?”

    申睦沉聲:“若是親戚的孩子,便不必管了,若是你的兒子,就留著?!?/br>
    向繇一顆心緊張得狂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是我的兒子……就留著?”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