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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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月余的囚禁,又遭了這幾日逃亡,幼子與婦人終于可以不再顧及地流出眼淚。 鄒吾眼見著人家一家團聚,不好打擾,轉(zhuǎn)目一看那狹小的船艙,心中又隱隱不安起來,上了船,矮身走到船尾,就只見長腿長腳攤在倉里動的仇英,好似大功告成,帶著蓑帽,動也不動。 “何方還?赤炎七番的何方還呢?” 驚悚猛地兜住了鄒吾,他思緒急轉(zhuǎn):怎么只有何方歸的家眷?他弟弟呢? 仇英靠著麻袋,懶懶地松了松筋骨,抬起頭,“你說誰?哦,赤炎那個主將,我沒救,大男人的,我救他干嘛?” 第141章 亮刃(8) (前文3000字替換,請翻到前面看) 利落地起身。 “命格屬金者,金居木上,木可因金成器,三三之數(shù),卻忌再見金,否則斷其源、毀其器,二者苦不堪言?!?/br> 倏地,鄒吾停住腳步。 仇英在他身后一字一句,“你什么命格你自己清楚,他小太子什么命格你也清楚,卦象這樣直白了,不用我再說了罷?” · 翌日清晨,中山城的小院里,赤炎幾位將軍盤膝而坐,默然不語面對眼前棘手的局面。 何方歸顯然是一夜難眠,下頜掛著胡茬,眼底掛著烏青。 而鄒吾在說明了原委之后,所有人都默不作聲,按膝而坐。紅竊脂環(huán)胸坐在外圍,雖是聽了兩句就知道其中是仇英搞的鬼,但是眼前這個局面這個圈子,把責任推給仇英毫無用處,只能讓鄒吾背這個責任。 一方茶室,小壺“噗噗”地爐上熱著。 沒有人出言責怪鄒吾,但這沉默已經(jīng)足夠讓人無地自容,徐斌、申豪這些膽大的,直接眼神有意無意地撇著辛鸞,等太子殿下對此事的定奪。 “這中間出了差錯,也是預料不到的。” 良久,辛鸞開口了,但是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語氣,不僅僅是巢瑞皺眉,連鄒吾也皺起了眉,緊接著含章太子一句,“請罪就不必了,現(xiàn)在正是用人之際”,然后直接跳到了后續(xù)安排,“何方還將軍沒有營救出來的消息,我們暫時不要透露出去,現(xiàn)在朝局敏感,不然整個南境朝堂都會亂?!?/br> 一眾人的臉色異彩紛呈,瞥了眼辛鸞,又瞥了眼鄒吾。 這個時候,連申豪都覺得為難了,“殿下,就算咱們今日不說,可又能瞞多久呢?我叔公和向副那里很快都會得到消息?!?/br> 辛鸞沉肅著一張臉,攥著手指固執(zhí)己見,“那也要先壓住。我們可以想到對策之后再對朝堂交代,但絕不是現(xiàn)在?!?/br> “殿下,那我的妻兒呢?” 何方歸的聲音刻板無波,因為疲累而沒有了情緒,“是需要他們暫時躲避幾天???畢竟他們露面,外人很容易懷疑到為何我弟弟沒有到渝都?!?/br> 鄒吾輕輕抬眼,看何方歸的眼中閃過歉意。 但是何方歸沒有看他,只是看著辛鸞,等著主君的吩咐。 辛鸞昨夜和鄒吾歡愛得太激烈,今日明顯是身上不舒服,他低頭看著地圖,坐一會兒就反復地調(diào)整姿勢,他聽到何方歸的問話,頭也沒抬,點了點頭,“對,委屈將軍了?!?/br> 鄒吾默默地看著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好,趁著給諸位續(xù)茶的間隙,進里屋給他拿了個軟墊,辛鸞自然而然地墊在屁股底下坐住,結果老將軍巢瑞抬頭就不滿地看了鄒吾一眼。 那目光眼神閃爍得很快,但還是足夠鄒吾察覺。 辛鸞毫無感知,半俯著身指著地圖,問申豪,“東境行軍到哪里了?” “已經(jīng)越過南陽,位置應該在熊山附近,”申豪進入任事狀態(tài),沿著一路山脈與辛鸞解說,“赤炎行軍很快,駐扎位置我估計會選在易守難攻的垚關的東北側(cè)費丘、樊畤之一,按照我對良成業(yè)的了解,快則五日,慢則七日,江風華就會遭遇第一場攻城戰(zhàn)?!?/br> 說罷,申豪肅然道,“殿下,我想請命出征?!?/br> 何方歸聞言抬起頭,起身改換軍禮,“殿下,臣也請命出征,弟弟沒有回來,江風華一人絕對擋不住良成業(yè)的鐵騎?!?/br> 辛鸞困頓地捏住太陽xue,“申豪,你知道你是走不了的,左右丞相最信任的就是你,他們誰都不會放人,何將軍……” 辛鸞頭要大了,這些日子他和巢瑞將軍受理糧草籌措,一直在籌錢、借錢,置辦甲胄、馬匹、器械和口糧,一些愿意借錢的大戶,許多直點了何將軍來護衛(wèi)他們在渝都第二小島上倉庫。 渝都一條島鏈,三個小島,平日看起來似乎見怪不怪,但是一到戰(zhàn)時,它們就成了支援前軍的戰(zhàn)略后方、渝都本土的防御前哨,戰(zhàn)略位置極其特殊,而一旦被人攻占,相當于被人扼住咽喉,整條合川的上半段的航路運輸都會被切斷。 生意人道路不暢,是財路的致命打擊,許多愿意拿錢的人知道申豪不會為民航水路保駕,所以千求百請的,是何方歸為他們護駕第二小島。 “何將軍的提議我再考慮考慮,諸位回去再想一想還有什么辦法沒有,晚些我們再定方略罷?!毙聋[左右為難,身上又不舒服,議事議了半天,基本上什么都沒議出來,他等下還要更衣去朝堂上和臣子們扯皮兒。 “哦!對,有兩件小事,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殿下我也要匯報一下!”紅竊脂忽然插言。 所有男人都愁眉苦臉,這局面,也就是紅竊脂還這么有精神了。 辛鸞:“你說?!?/br> “申良弼說要幫忙著動員百姓征軍,因為檄文討伐鄒吾的負向民情,他會在茶樓派人編編故事說說書什么的,看看能不能為鄒吾洗刷些冤屈指責?!奔t竊脂聳了聳肩膀。 提起那個不成器的小小叔叔,申豪知道申良弼最近頻頻向紅竊脂示好,不由看了紅竊脂一眼。 辛鸞真的沒有那么多心緒來應付這些事情了,點了點頭,“好?!?/br> “還有,最近換季,下山城有些民戶很多人生病了,哪怕強制征兵也征不來那么多?!?/br> 辛鸞皺眉,“真病了當然不能上戰(zhàn)場,嚴重的還要耗費同袍照料他們,這個你不用予我說?!?/br> 紅竊脂轱轆了一圈大眼睛,點了點頭,“好?!?/br> · 天衍十六十年四月十四日,何方還之事使得辛鸞自己整個集團陷入情緒的最低谷,就在年輕的帝王以為這個局面,已經(jīng)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時候,屋漏再風連陰雨。 垚關方面,三日后酉時,好大喜功、虛火上涌的江風華趁赤炎軍千里行軍、立足未穩(wěn),急吼吼地開關迎敵,在費丘與良成業(yè)進行曠地野戰(zhàn),結果就是這個連基本的掌兵守邊都守不明白的草包將軍,在費丘大舉失利,被人一路痛毆攆回垚關之中。 四月十七日深夜,消息傳回。 至此,南境局勢雪上加霜。 · 辛鸞在接到消息的時候連聲叫罵“蠢材!不折不扣的蠢材!”,等他一刻鐘后再接到“幾位可得軍情的大臣齊聚廷尉署中尉陳嘉府上”的消息后,當即坐不住了,披衣潛行出門,直奔鄒吾的小院。 是時,鄒吾正在桌案上對著地圖上勾勾算算,見他來了,開口便是,“阿鸞,你來的正好,你看一下……” 辛鸞卻直接沖進內(nèi)室,直接道,“你趕快走!收拾東西!你趕快走!” · “廷尉署今晚這么熱鬧,明日怕是要吵著論罪了?!?/br> 巨靈宮中,一向做甩手掌柜的向繇了然地搓了搓手中的頭發(fā),“還是你算得準,把何方還的事剛透露給江風華,那個蠢貨就等不及去立功了?!?/br> 夏舟面帶笑意,夜風里,他語氣輕松,“向副過譽了,不過雕蟲小技罷了。廷尉署那幾個人可不是小角色,他們?nèi)袈?lián)名參奏,大半個朝廷都會跟著他們的風口走。右相的’愛將’前線剛剛失利,如今自顧不暇,他一定不會再為小太子出頭。咱們在下山城忙活了那么久,現(xiàn)在由下至上,算算時間,他們也該發(fā)作了?!?/br> 向繇想除掉鄒吾已經(jīng)不是一日。 從辛鸞只披著一件外衣從鈞臺去小院那一天,他就知道,是他一直以來小瞧了鄒吾對辛鸞的影響。而如今局勢,論斬掉小太子的左膀右臂,還有什么比先除掉鄒吾會讓他更方寸大亂? “那邊嘉那你看……” 向繇支頤,漫不經(jīng)心撥弄著花蕊,“若小太子一定要保鄒吾呢?” · “你趕快走!收拾東西,申豪和何方歸都在島鏈上,你今晚就去避一避風頭!” 內(nèi)室里,辛鸞飛快地走動,手忙腳亂地收拾著鄒吾的衣服和細軟。他有高辛氏耳濡目染權利場十六年的直覺,從接到廷尉署的消息,他就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南境朝廷要殺鄒吾了! 如果之前下山城百姓的憎惡和辱罵只是讓人傷心,那如今巨靈宮上的人一旦行動只會是要人性命! “阿鸞……” “你先走,現(xiàn)在戰(zhàn)局危機,我明日就敦促大軍開拔轉(zhuǎn)嫁矛盾,趁著這個時間壓一壓局勢,就算我壓不住,島鏈上是赤炎軍的布防,南境這些人不敢放肆,撐過這一段,你再回來……” “辛鸞!” 鄒吾一把抓住辛鸞的手腕,把六神無主的少年拖進懷里,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你冷靜點,怎么了?你慢慢說?!?/br> · “小太子的確會保他,只是很難成功?!?/br> “怎么說?” “他現(xiàn)在能信得過誰?他內(nèi)部已經(jīng)起了分歧,巢瑞這種端方持重的老將軍,只會將鄒吾當君王寵臣看,小太子若是警覺還好,若是不警覺,他腹背受敵,要面對可不止是我和陳嘉他們……不得不說,仇英這個人還是太妙了,直接把鄒吾推進火坑里,這手段真真讓人自愧不如!” 向繇沉吟了一下,“悲門桀驁,鋒利的刀,傷人的同時也容易割手?!?/br> “是啊?!?/br> 夏邊嘉折扇一擺,搖頭輕笑,“他才十六歲,大好的年紀,不搶班奪權,好好當個富貴閑人不好???不過也怪他命不好,一上賭桌就是搏天下,失敗了,當然就只有萬劫不復?!?/br> · “鄒吾……我怕是要輸了?!?/br> 小院里,辛鸞被鄒吾撐著脅下,極近的距離里,他看著鄒吾濃沉的目色,聲音顫抖而痛心,“我可能護不住你了,我……” 鄒吾倏地就放開了他,辛鸞驚慌地抬頭—— “你是不是從沒有信任過我?” 奇異的空寂里,鄒吾平靜地開口,看辛鸞的眼神,卻滿是失望,“你是不是從不覺得我可以幫你?所以你才從來不問我我可以為你做些什么?徐斌對我說過你有意悲門,起用我,悲門可以幫你拉攏大批的西南、南陽人士,可你居然到現(xiàn)在為止什么都不跟我說,辛鸞,向我開口,就這么難嗎?” “可你要怎么幫?!” 辛鸞抬高了聲音,“悲門是能變出萬人的軍隊,還是能變出千斤的白銀?悲門若真有這兩樣本事,天衍朝這么多年也容不下你們了!我知道你有奇人異士,可那不是指哪打哪的軍隊,我要的是聽話的兵,是有組織有紀律的兵!仇英一個教訓還不夠嗎?!” 為什么要指責他?辛鸞眼里濕潤,全身繃緊,冷汗從他身體里爭先恐后地冒出來,一大段話更是讓他說得渾身發(fā)抖,絲毫沒留意自己也是拿了刀往鄒吾最失意處狠扎。 一方內(nèi)室,一時詭異地安靜下來。 兩個人僵硬地相對著,空蕩中,甚至能聽到彼此一下一下,沉痛而悠長的呼吸。 “我不能走?!?/br> 過了許久,鄒吾才嘶啞著嗓子緩緩說,他沒有看辛鸞,只是就事論事,“不管如何,這場戰(zhàn)亂名義上都是因我而起,我本身就是東南兩朝惡戰(zhàn)的焦點,如果我這個時候逃了,所有人的憤怒都會轉(zhuǎn)嫁到你的身上……” 月光下,他說著后退一步,直接單膝跪在了辛鸞面前:“殿下,給我一支軍隊罷。” “別讓我當逃兵,讓我上戰(zhàn)場?!?/br> 第142章 亮刃(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