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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誰與渡山河在線閱讀 - 第108節(jié)

第108節(jié)

    “殿下!”

    胡十三氣喘吁吁,疾奔鈞臺宮,“紅竊脂……紅竊脂在下山城……!”

    辛鸞整著衣袖剛從殿門大步走出來,看他慌張神色當(dāng)即以為是出了大事,“她也去下山城打架了?”他一上午和巢瑞忙著錢糧米器械都要忙懵了,他年紀(jì)小,很多要學(xué)的,不敢不事事上心,然而南境的吏治腐朽不堪,若不是他事事上心,根本就是老牛犁地!

    “不不不,”胡十三趕緊擺手,“她是找人理論解釋去了!可她單槍匹馬……”

    辛鸞眉心一動,“她……”

    那突然的動容忽然包裹了他,讓他心口guntang,辛鸞努力壓了壓澎湃的心潮,回到任事狀態(tài),迅速下令,“我現(xiàn)在有軍需要務(wù)和巢將軍談!你帶兩個(gè)人穿著便服去看著點(diǎn),留意著別讓他們動手!”

    “是!”胡十三趕緊領(lǐng)命。

    辛鸞卻猛地抓住他,補(bǔ)上最要緊的一句,“也別讓她一個(gè)女郎吃虧!”

    ·

    “卓吾錯(cuò)了便是錯(cuò)了,沒人說他打人對!

    “他錯(cuò)了,太子罰了,十脊仗,十六歲的孩子他一個(gè)月都不必下床了!苦主兩個(gè)二十多歲的閑漢,也不是沒有人理,赤炎找了醫(yī)家,給了那兩個(gè)人各十金的補(bǔ)償,太子也免了追究他們造謠的罪過!你們不清楚前因后果,我來跟諸位說……”

    紅竊脂撿著剛才挨個(gè)被說過的話頭,朝著滿屋人一一理論。

    鄒吾被污蔑,被造謠,三人成勢,左右物議,朝野與民間皆是風(fēng)論滔天。

    朝野的,辛鸞能管,民間的,卻講究的卻是個(gè)江湖事江湖了,這等酒樓瓦子的三教九流聚集之地,用官府強(qiáng)權(quán)壓,只會無用。

    “戰(zhàn)與不戰(zhàn),渝都近有滿朝文武,上有太子和左右丞相!

    “說什么為了鄒吾輕啟戰(zhàn)端,根本就是無稽之談!辛澗巧立名目找了個(gè)打我們的借口,想要看渝都是不是上下都是只會躲災(zāi)的孬種!東朝的鐵騎已經(jīng)到家門口了,但凡有點(diǎn)血性的漢子,想的都是干他娘的!爾等——”紅竊脂眉目掃將過去,大聲道:“被人利用卻不知,卻還在做這窩里爭斗!”

    ·

    “我剛上岸,怎么就把我叫到這里?”

    棧道的另一側(cè),申豪一身戎裝停在白驄的桌前,顯然是巡防回來。

    窗戶開拓的樓宇間棧道相連,看熱鬧的,耍熱鬧的兩側(cè)都是熱火朝天,白驄位置選的好,靠窗,申豪放眼看去,正瞅見對面的口舌官司打成一片,紅竊脂一人陷在滿屋的男子里,一張嘴對數(shù)十張,舌戰(zhàn)正酣。

    “這是?”

    白驄淡然:“鄒吾遭人詆詬,紅竊脂拔刀相助。”

    棧道上鐵鏈搖搖晃晃,越來越多人擠過去,紅竊脂的聲音分毫不差地傳到這邊的樓宇來,一派黑壓壓的人群里,她頂天立地。

    可是,竊脂可以與老虎獅子爭鋒,卻是沒法和雞鴨雞鵝相啄。

    一些還算明事理的百姓,和紅竊脂辯個(gè)你來我往也就罷了,可那邊的樓里也不乏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潑皮無賴不陰不陽的滋事找茬。

    眾聲喧嘩中,就有人桌角人怪腔怪調(diào)地譏刺,“我們這些大男人,用你一個(gè)女人家教訓(xùn),這些是你男人教你說的?”

    紅竊脂聽到一耳朵,立刻扭身指住他,“男子漢大丈夫就大聲說話,你說我男人?那是誰?”

    那人不情不愿地窩著,“你為誰說話那就是誰!”

    “你說鄒吾?”

    紅竊脂面不改色,啼笑皆非,“這位大哥你也真是抬舉我!鄒吾有妻子,人家的妻子我們這些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沒憑沒據(jù)的,說不過我就要胡攪蠻纏嗎?”

    ·

    棧道的另一邊,申豪指尖一動,腦中忽地閃過一抹荏弱倔強(qiáng)的身影。

    白驄好奇,輕聲問申豪,“那個(gè)鄒吾成親了?”

    申豪立身肅然,答她:“我不清楚?!?/br>
    “要我說這女人就是個(gè)潑婦!”

    他們鄰桌的喝茶嗑瓜子的錦衣大爺發(fā)話了,遙遙地另一邊指指點(diǎn)點(diǎn),“你們誰見過哪個(gè)女人這么為男人拋頭露面的???也不知道犯眾怒,也不知道羞恥!”

    此話一落,一眾附和。

    白驄登時(shí)就要站起來,申豪卻飛快把她按住,“你做什么?”

    隔著帷帽,白驄瞪了自己的郎君一眼,神色失望,“你也是鄒吾的兄弟,你也對他贊賞有佳,紅竊脂這樣——你做得到嚒?”

    申豪手指一顫。

    白驄當(dāng)即白衣飄然地起身,一盞茶直接潑在了剛才說話的那人臉上!

    “你有病嚒……!”

    錦衣大老爺毫不防備,兜頭兜臉被這么一淋,登時(shí)暴跳如雷!

    “那你就是個(gè)孬種!”

    白驄冷冷地答他,“另一樓的好歹敢和紅竊脂對辯,你就只能在這里嘰嘰歪歪!被人辱了,連以牙還牙的勇氣都沒有,只會拿’是女人’說事兒!”

    眼前的白驄清瘦如蒲柳,錦衣老爺?shù)菚r(shí)揚(yáng)起了巴掌!

    ·

    “你敢打我?!”

    紅竊脂環(huán)胸而抱,眼瞅著對面的漢子被激怒,眉頭動都不動。

    她身上有一種驚悚的、浩瀚的美,她揚(yáng)頭看著那拳頭,巋然不動,“你有種就動手!我今日話放在這里,我紅竊脂絕不還手!”

    ·

    “啪”地一聲悶響!

    棧道的另一端,申豪只手捏住扇向白驄的巴掌,直接涌身上前。

    “打女人?說你孬種還真不冤了你!”

    ·

    “算了算了……老四!不要和一個(gè)女人計(jì)較!”

    另一邊的漢子也被同行的幾人攔住,他們忌憚又不屑地瞥了紅竊脂一眼,“別氣……咱們何必跟她較勁呢?”

    紅竊脂挑眉,反唇相譏,“你可別,吵不過我就說我是女人,像您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她輕飄飄地做了個(gè)起身的手勢,“我讓你站起來說話,你不用這樣跪著講!”

    “紅竊脂,你夠了吧?!”

    人聲擾攘,有人已經(jīng)開始拍桌了,對著她戟指喝罵,群起而攻之,“是??!嘴上占著點(diǎn)理,不依不饒是???”

    “也欺人太甚了罷!”

    聲音如亂拳砸下,紅竊脂在嘈雜中招架:“既然承認(rèn)我說的有道理,你們現(xiàn)在又是在什么?”

    “怎地?在我們這里逞威風(fēng)?西南的破落戶,以為誰不知道你們的底細(xì)???”

    滿屋人激動起來,各個(gè)憤懣地拍桌拍案,“鄒吾之所以被這么罵,我就不信是沒有原因的!”

    “是啊!他沒做什么骯臟事干嘛自己不出來?叫你一個(gè)女人出來拋頭露面?”

    “論孬種!他才是大大的孬種!”

    “他要是識趣一點(diǎn),就自己抹了脖子吧!給我們整個(gè)渝都的人自殺謝罪吧!”

    “紅竊脂你也不用說的那么大義凜然,你去砍了他的腦袋,咱們消弭兵禍,我們記你一功!”

    人多口雜,起先還能聽清楚一句一句罵的是什么,到后來只聽得嘈雜一片,根本再也分不清話來,紅竊脂原地轉(zhuǎn)身,孤身陷陣看著左右四周涌過來的嘴臉,穿耳的魔音中,最后只能注意到一張張大嘴,紅口白牙,唾沫橫飛!

    ·

    棧道的另一邊,錦衣大老爺看到申豪那一身鎧甲就識趣地跑了,看熱鬧的人群見了申豪白驄,皆是畏懼地后退一步。

    申豪聽到身后騰起的sao亂,再回頭,就只見那一端就仿佛獅子被一群鬣狗撕咬般,上上下下的攻擊,水泄不通的圍困,他踏上一步,就想去料理,卻忽地聽一聲巨響,一整張的八人大桌被紅竊脂一把掄起——

    碗盞碎裂聲“轟”地炸開!

    一群人避退著湯湯水水倏地退開!

    死一般的沉寂里,各個(gè)彎腰弓背警戒防備地盯著紅竊脂!

    一個(gè)老人終于看不過去,一片寂靜中開口道,“大姑娘,到底是誰給你好處?。窟@酒樓還要做生意,能不能不鬧了?”

    紅竊脂四顧各個(gè)有理、各個(gè)委屈的臉,單手“哐”地把桌板安了回去,忽地笑了!

    “這個(gè)年頭,友善的人活得如履薄冰,為禍鄉(xiāng)里的倒是大搖大擺、理直氣壯!壞人聲名有如殺人性命,你們無事生非,老頭竟還問是誰給了我好處?!——那今日我就答你們,是在座的諸位給了我好處!我收了你們無知三兩,無恥二斤,無賴千鈞,心中憤然不平,這才來為公理和良知說話!”

    紅竊脂踏上高處。

    看著一張張不陰不陽、不痛不癢的臉,孤立無援、兩眼通紅地,剖心肝般地怒吼!

    她此生從不左顧右盼,一路縱橫,大步流星,可是她從沒想過,千難萬阻都沒有困過她,千千萬柔軟的舌頭竟可以把她逼到如此狼狽!

    滔天的輿論面前,不是所有人都有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義氣。

    申豪隔著棧道,就要沖了過去,可在瞥見二樓忽然出現(xiàn)的身影,又生生頓住了腳步——

    “紅竊脂!”

    樓梯的轉(zhuǎn)角,另有一人深衣甲胄,三步并作兩步登上二樓來。

    不同于一般南境將領(lǐng)會用的緘帛布甲,來人胸前上臂的甲胄烏黑密實(shí),粼粼閃著寒光,一群人一見,立刻驚疑不定地交換了個(gè)眼神,惶恐地掂量起此人軍中的分量,而紅竊脂倏乎轉(zhuǎn)過身去,見了來人的臉龐,登時(shí)紅了眼眶——

    “鄒吾……”她嘴唇囁嚅,強(qiáng)忍哽咽,“你怎么回來了?”

    鄒吾一臉沉肅,直接走向她,“下來,我們回去?!?/br>
    他一身戎裝,神色森然,視一樓人如無物。

    人群卻不禁竊竊私語起來,“他是鄒吾?”這樣的低聲詢問此起彼伏。

    他們談?wù)摿怂嗳兆?,把他說的像鬼怪,像妖魔,像十惡不赦的兇徒,像老jian巨猾的惡吏和jian臣,偏偏沒有想到是這般的模樣。驚人的年輕,驚人的俊朗,跟所有的二十剛出頭的年輕人一樣,下頜窄削,身材挺拔,但又和所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又不一樣,有絕不同于尋常人的氣度和崢嶸。

    鄒吾一手?jǐn)堉t竊脂,一手放一錠銀兩,半句話也沒有的就往樓下走。

    挨挨蹭蹭的人群起了sao動,像是見不得他大搖大擺地來,又大搖大擺地走一般,推推搡搡幾個(gè)人,雞鴨一般輕聲嘰咕起來!而鄒吾根本也不想理會他們,帶著紅竊脂都已走下了樓梯窄處,偏偏忽聽頭上大喊:

    “不許走!”

    緊接著,凌空飛來幾道風(fēng)聲!

    ·

    鄒吾是當(dāng)真不想和他們計(jì)較,剎那中還以為是什么拙劣的暗器,他從容地側(cè)身,攬著紅竊脂的肩膀主要為她遮擋,另一手凌空一抓,不想那根本也不是什么暗器,他只是略微一捏,下一刻,粘稠腥臊的異物直接迸射了他滿頭滿臉,惡臭撲鼻!

    “鄒吾!”

    紅竊脂吃驚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