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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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關(guān)你的事,沒看到他寫的嗎?他不要你管了!”紅竊脂有些急,她像是忽然被點燃了,狠狠地瞪他。 可這話就等同于扎了鄒吾一刀。鄒吾動了真氣,煩躁地壓低聲音,用力掙開她,“他不要我管是他的事,我管不管是我的事!” 紅竊脂狠狠地按住鄒吾的胸口往后推了他一把,卓吾看著他倆起了沖突立刻過來勸架,“姐!別生氣!……可辛鸞一個人不行的,哪能真讓他一個人上路??!都是去西境,我們攆上他,一起結(jié)個伴也好?。 ?/br> 紅竊脂卻罵:“什么去西境!他騙你的你也信嗎?!” 她和鄒吾都猜得出來,辛鸞去的絕對不會是西境! 小崽子打的啞炮在他倆面前毫無意義,他們不用動腦子都能猜的出來,這個時候突然跑了,他不可能是去西境,肯定是去南陰墟給他爹臨奠! 她捏著鄒吾的肩膀,架著他的胳膊,拼命想讓鄒吾冷靜下來,“不許去……南陰墟什么地方?你背的是弒君的罪名你不知道嗎?這世上有多少人擁戴天衍帝,五天之后就有多少人聚在南陰墟!就有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你和辛鸞這個時候走在一起,一旦暴露,就是讓人拿靶子一樣打!” “你放手!” “你仁至義盡了!”紅竊脂怒吼。 “你還想怎樣?你身份四面漏風,一旦涉局,是怎樣的兇險?!他也知道虧欠你太多,怕再禍及于你!’瓜田請避,危墻勿走,請君以自身為重’!他要你,’珍、重’!”紅竊脂眼里卻閃著銳不可當?shù)墓饷ⅲl(fā)著顫,一字一句地跟他說,“那信上寫得明明白白,說你們兩清了,你可以卸下這個擔子了,你看不懂嗎?!” “我看不懂?!编u吾手腕迅疾地翻轉(zhuǎn),飛快地與她過了一招,“我看到的只是他口是心非,不是真心想走,只是因為愧疚。” “那又如何呢?!” 紅竊脂赤紅著眼睛,憤怒地逼視他,“他不想你插手了,你是林氏國的舊臣,你對他、對天衍、仁至義盡!你現(xiàn)在找他,還有什么立場?!” “我愛慕他?!?/br> 像是狂風驟雨中的突然的平靜,鄒吾抬眼,忽然這樣說。 紅竊脂一口氣提不上來,狂飆的心就驀地停止在這里。 卓吾吃驚地抬頭。 而美艷的女郎宛如凌空被扇了巴掌。 鄒吾嘴唇開闔,沒有一絲一毫的閃躲,看著紅竊脂又重復(fù)了一遍,“我心愛于他?!?/br> 隰桑有阿,心乎愛矣。 對,不是因為什么可憐,不是因為什么惋惜,不是因為辛鸞和自己的弟弟一般年紀,不是因為辛鸞像林氏國的小太子,起先可能是各種的原因,可后來,都不是,鄒吾騙不了自己,他就是心愛于他,所以他才這樣密不透風、滴水不漏地保護他,舍不得他受一點的苦,遭一點的罪,他看他練武,他每踏出一步,每一個擰身,他都想接住他,他害怕他受傷,害怕他跌倒,他一點也不在乎他麻不麻煩,他也無所謂他連不連累他,他肯拉著自己的手,肯夸贊他,肯撒嬌,肯訴苦,哪怕只是多笑一笑,他都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鄒吾沉聲,目光極其的坦然和堅定,問,“這夠嗎?” 他明明白白地問紅竊脂,這個理由夠了嗎? 紅竊脂張口結(jié)舌,眼眶一熱,眼淚已經(jīng)滾下去了。 她像是心口被人鑿了一拳,直接被人鑿空了,鑿碎了,空蕩蕩地,都感覺不到疼了。她說,“鄒吾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就算國仇家恨他都不計較了,放下了,他怎么能說這樣的話? 以他的性格,這輩子怎么能說這樣的話?! 可鄒吾看著她臉上的淚痕,眉頭只是輕輕蹙了一下。 他會覺得抱歉,但是不會覺得憐惜,他的憐惜從來都不是給紅竊脂的,所以他還是堅硬如鐵的說下去了,“jiejie,我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也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你不用勸我,也不用再試探我……天衍帝的嫡子,是我不配,你說小孩子心性不定,又身份敏感……都有道理,誰都不必勸我,因為我原也沒打算越這個雷池……你一片苦心,為我籌謀,我很是感激,但是,你是我jiejie,此生也只到j(luò)iejie為止,今日我決定去找他,就和你現(xiàn)在攔我一樣,我說得……夠明白了嚒?” 辛鸞給他留的這封信讓他心神震蕩,但其實根本阻止不了他做什么的。 不論辛鸞說再多的抱歉,說再多的愧疚,說再多的“怕世人誤你,怕輿情誤你,怕我誤你”,鄒吾都不想接受。這件事他愿打愿挨,就像紅竊脂待他一般,處處考量,處處打算,處處付出,這所有所有的好意,所有所有的真心,怕的都不是被辜負,而是被逃離。 可紅竊脂聽到鄒吾那一句“是我不配”的時候,她就真的知道,她完了,她再也比不了了。他們這群人何等驕縱狂傲,哪怕世情打壓也從來沒有壓斷過他們的脊梁,若不是遇到了真心喜歡的人,哪里會如此自輕自賤、妄自菲薄。 可是她還是不甘心,憑著最后一口意氣不假思索地朝轉(zhuǎn)身就走的鄒吾喊,說:“你若是去了,那我們今后便再不聯(lián)系!” 她腰脊筆直,聲音卻顫抖,像是一柄指天的緬刀,直刺天幕。 鄒吾沒有回頭,徑直地往前走。他現(xiàn)在要去走回頭路,把辛鸞從南陰墟那接回來。 卓吾一臉為難地看了這兩人一眼,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他面紅過耳,滴血一樣,前后兩人各掃了一眼,最后撿起地上的布袋子,還是灰溜溜地跟上哥哥。 他們走出不遠,身后忽地平地掠起一股驟風,緊接著鳥啼煽翅,愈飛愈高,愈飛愈遠。 鄒吾沒有回頭,他知道紅竊脂已經(jīng)負氣走了。辛鸞不與外界通消息,他把邸報的事情瞞得很好,他能知道,十有八九是紅竊脂告訴的,鄒吾怪她,又因虧欠她,不忍怪她,輕輕垂下眼睛,心里只有很悵然、很悵然的一句: 好jiejie,回家吧。不要再卷進這攤事里來了。 第66章 南陰墟(9) 墉城更鄰近中境的門戶,辛鸞從巴東一路北上,給自己留了五天的時間。 他身上帶的東西不多,有弓弩、有匕首、照身貼,還有他那一兜子紅珊瑚珠子。但雖然負重不多,但體力還是不足,經(jīng)常且飛且走,飛半個時辰,就要著地歇一會兒。 并且因為獨自上路,他比之前更警醒,不僅要自己分辨路線,還要提防著各式各樣的危險,他避開了城鎮(zhèn),大量的獨行時間讓他不斷復(fù)盤起這些日子。 其實走了一天之后,他就不像之前那般難過了,只是偶爾回想一下,驚訝于自己竟然已經(jīng)離開了鄒吾他們。 其實現(xiàn)在讓他回想,他會覺得老天真的待他不薄,讓他逃亡最初遇到的是鄒吾、卓吾、千尋征、紅竊脂等人,沒有讓他餓死、凍死,沒有讓他真的遇到什么謀財害命,遭遇真正的大兇大惡。 雖然他們這群人,有些因為立場問題,真的不好相處,但是他不否認他們每個人都是難得的人物:出眾的身手、多年潛伏的隱忍、準確嚴密的謀劃、決不待時的果敢……這些特點共同捏合成了這群機權(quán)斡略、光彩熠熠的人,哪怕行于暗路,他們也能盡量地堅持住他們的大是大非……再這樣的耳濡目染下,辛鸞其實很確定,如果不是遇到他們,今日的自己絕不會是這個樣子。 他走前問過鄒吾,說,“一般通緝令多久會放寬?” 鄒吾遲疑了一下,說,“三五年罷。” 雖然他也知道弒君的罪名不會這樣的放寬,但是他的確還是希望有一天世人都忘記了這件事,讓他可以不必為這件事所擾,好好的在西南生活。 就像鄒吾也問過他,當初北君落沒,天衍帝下旨讓他擬娶北君二姝,是否也有穩(wěn)定北方的考量。他說他不清楚,但是以他對父親的了解,就算有,那決定他決斷的也不會是因為這個。 “為人君者,平衡四方勢力在所難免,可是他也不單是要講利益的,他還是要講道義的……制衡不代表要摧折忠貞之士,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就譬如有冤之人,若真的含冤而終,生人的魂靈也該當不安……” 當時辛鸞說的很認真,只是他不確定鄒吾有沒有聽懂他的意有所指,男人垂著眼睛忙著什么,在他說到“安”的時候,忽地一個抬眼—— 日光璀璨,那雙眼睛偏偏剎那間將天光都吸盡,辛鸞離他過近,仿佛八星八箭地被刺穿了心口,瞬間失去聲音。 南陽大火之后,辛鸞說過鄒吾長得好看,鄒吾便沒再易容??赡菢佑⒖′h利的五官,見多了真是折壽,他沉默又深邃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那眼神的力度仿佛能看穿他,讓他整個人都開始戰(zhàn)栗。 辛鸞在練刀的時候才會慢慢冷靜下來,明白為什么以紅竊脂之傲慢一定非鄒吾不可,他那時候就合理懷疑她找丈夫純粹是看臉。 但是很多年后紅竊脂義正言辭的否定過他這個判斷。 美麗的女郎后來死于一場別人對她的惡毒的謗詬,而死后那些謀殺她的男人們還在傳看著她的一只襪子,神情津津不勝歆羨,那個時候辛鸞才能稍微理解她說的話,她那句,“世間的男子并非都是你和鄒吾的性格,他們大多狂傲粗鄙,不知待女人有多殘忍……”之后她又說,“你若不信,就找個稍有姿色的女人對他們示以愛悅,且看那男子之后再待那女子的態(tài)度,就知道他品行、涵養(yǎng)幾何?!?/br> 那個時候還在渝都,她的聲音那么傷感,意有所指又那么明確。辛鸞那年年紀太小,只能聯(lián)想到鄒吾身上,以為她在感慨這個世上,她有機會所識之人,再沒有鄒吾那般不愛她卻依舊可以敬她、重她之人。 后來很多年,他去桃花冢上為她祭酒,他才知道,他當時稚嫩的聯(lián)想一點都沒有錯,她就是遺憾,遺憾既讓鄒吾先認識了她,又讓鄒吾認識了他辛鸞,生生給她添一份終天之憾……她當年是真的心悅誠服地愛鄒吾一場的,再之后,她一生感情艱難,哪怕破釜沉舟,最終還是溺斃于情海。 · 且說辛鸞北上南陰墟。 他原本計劃是二月十七日晚到達墉城的,他自己也沒想到,到第二天,他就堅持不下去了。 堅持不下去的原因,倒不是因為什么危險,畢竟逃亡以來,鄒吾這個免他遭危難的屏障教了他很多東西,就算如今把這道屏障撤掉,他也有能力自保。 他堅持不下去的原因,是因為他吃不上飯。 他如法炮制地抓小動物來扭斷它們的脖子,剝皮,架起火烤熟,但是他一口咬下去的時候,惡心他差點沒把上一頓的東西吐出去——怪只怪之前鄒吾烤兔前還會清洗處理,但是辛鸞著急吃,一般都只注意到他烤的過程了,所以到他自己囫圇烤出來后,里面深紫色的筋rou內(nèi)臟都還在,一口還能咬出來腥sao的血水。 飯是吃不上了,辛鸞前幾頓還能沿路討一點吃的,但是人家也不是隨時餓就能隨時見到的,反正辛鸞獨行悶棍倒是沒有挨,倒是時不時挨餓掉頓。 第三天的時候他學乖了,把自己茹毛飲血的樣子拾掇干凈,在北上的官道上擺手,攔住了一輛馬車,問他們能不能載自己一程。 巧的是,那是個守善之家,從中境來,此次來東境也是為了去南陰墟臨奠先帝,一家五口,車內(nèi)也有個剛換牙的女兒,女主人見到辛鸞心中不忍,立刻就答應(yīng)帶他一程。 辛鸞身上的手弩拆開,匕首藏好,身上珊瑚珠等財物沒有拿出來,只說自己是和家人走失了,等到了墉城找到家人一定會有重謝,心中還是有些害怕這些人萍水相逢會對他見財起意傷害他。 好在,這一舒姓人家壓根沒有多心他這個小孩子會如何,還關(guān)切他怎么這樣瘦,也不管信沒信辛鸞胡亂拎出來的徐斌他遠親的身份,一路上分了許多他們女兒的零嘴給他,還聊了許多他們家中瑣事。 等到晚上,舒家進城鎮(zhèn)住店。 因為先帝喪儀,所有幅員墉城的城池都收緊了盤查,城門口核驗身份時,守城的士兵對辛鸞這個小孩并沒有多關(guān)注,辛鸞自然也沒有多此一舉地拿自己偽造的照身貼,侍衛(wèi)隨口查問到他一句,他還笑呵呵地跟人家道辛苦。 他已經(jīng)不是在千尋府上那個會風聲鶴唳的小孩子了,可能是被嚇習慣了,別說這樣的事情,便是現(xiàn)在就在生死邊緣游走,他也努力地穩(wěn)一會兒。 第67章 南陰墟(10) 入夜之后,辛鸞很是舒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洗了頭發(fā),換了身干凈衣裳,老老實實地進到房間,等著舒家的主人的安置。 因為舒家小女兒太小,老太爺兩位長輩又害怕打擾,舒家家君定了一大一小兩間屋子,他們夫婦倆攜著女兒和辛鸞要睡在一處的。 主人不吩咐,辛鸞出于禮儀,也不敢先睡。 沒想到舒家家君老來得女,膝下無子,看到辛鸞就來了談興,因為他年紀小,也不拘束,只拍著他的肩膀要跟他談古論今,講一講當今先帝的典故。 辛鸞心中好笑,心說,那是我爹,我從小在他身邊長大,還用你來介紹嗎? 可是這思緒一轉(zhuǎn),他又傷心起來。 是啊,爹爹已經(jīng)沒了。 辛鸞咬住嘴唇,壓住猛地起伏的情緒,立刻笑著仰起臉道,“那府君多說些,我最喜歡聽帝王將相的故事了?!?/br> 他們只是尋常百姓,不會知道王庭內(nèi)部詭譎的權(quán)利之爭。但是他真的想聽,作為一個兒子,他想聽別人對他父親的評價,而他父親作為一個帝王,他想聽他父親的子民又在他百年之后如何評價他。 舒家家主自稱以前也是參過軍的,很驕傲地說他當年還見過先帝風采哩,率先問辛鸞,可知道天衍帝高辛氏是祖籍是哪里人氏? 辛鸞當然知道,但是他害羞地笑了笑,小聲問,“是墉城嗎?” “謬也!謬也!” 男人一身薄薄的雪白褻衣,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不要以為先帝陵寢定于墉城就以為他是墉城人氏,南陰墟,帝王臺,那是他成業(yè)之地,并非桑梓之地!” 可辛鸞怎么會不知道呢? 南陰墟并非是高辛氏的故土,天衍朝前,高辛氏還只是東極無皋山下的名門望族,無皋山上,多生扶桑樹。其葉如桑。樹長者二千丈,其中多有兩兩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為扶桑也。 父親定基開國之后,世人稱扶桑之樹,乃日之所出之地,更有童謠傳唱,稱,“東極扶桑,金烏升起,陽光過處,自有金玉?!辟澲杆赣H開繼往開來之王朝。 “我原是楚國人……” 舒君自斟自酌,慢慢道,“愍楚十四年春,也就是二十一年前,你還沒有出生,蚩戎由獄法山進窺中原,一路沖破河洛、長陽整個河朔,當時吳國首當其沖,戰(zhàn)力不足,三道防線立得還不如紙厚,短短五天就任由北蠻將整個吳國從北至南沖了個對穿,再之后之后蚩戎就兵分幾路,掠地楚吳段昭,燒殺搶掠,如入無人之境。 三十萬蚩戎軍銅頭鐵額,當時戰(zhàn)場上無人不怯,多少國家在他們面前觳觫,多少名將在他們陣前失手,整整五個月,蚩戎百戰(zhàn)百勝,直到墉城?!?/br> 墉城是東方門戶,越過便是衛(wèi)國的棘原,地形上兩山相夾,漳河水流經(jīng)其中。 “我知道,”辛鸞輕聲道,“那是墉城大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