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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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和他們便在我父親和濟賓王之中挑撥是嗎?” 鄒吾垂下眼睛,淡淡道,“是也不是。就算有挑撥,當事雙方不動搖,又有誰能挑撥——你知道濟賓王在’大禮教’之后上過請罪文書嗎?” 辛鸞:“我知道。當時父親為平朝野物議,順勢準了辛澗的所請,讓他去官卸職。” 鄒吾梗了一下。 他又露出那種難言的神色,抬頭看了辛鸞一眼,好像不知該如何說是好了,最后只能緩緩道,“殿下,你可知歷朝歷代也多有臣子如此上疏?天子溫諭慰留是約定俗成的做法,臣子既敢試探,從來不是真要天子準其所請,只是為了看看慰留之詞可以達到何等程度罷了?!?/br> 不管濟賓王當時手段如何酷烈,但是誰都沒法否認,是他出面為他的兄長平息了一場宮廷嘩變??赡苁潞?,濟賓王也覺得自己過分了,想上表請罪,讓兄長斥責一下也就算了,可他怎么能想到?誰又能想到?天衍帝真的準了他之所請。 辛鸞想清其中關竅,瞬間瞳孔極縮,“不是的!我父親并非雄猜之主!他只是……” 雄猜,敏感猜疑。 主君雄猜者,從來行事寡情而毒辣。 辛鸞嘴唇開始發(fā)白。 他能接受長輩之間的所有事是有人離間,卻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父親在兄弟行事中任何的有失,哪怕這又失的確是出于公正大義。 “我父親真的是想保全于他的,讓他暫時離開朝廷的漩渦,之后甚至辛襄之后進宮,他一切恩賞都是照比東宮規(guī)格,這……” “冷水已潑,人心已寒?!?/br> 鄒吾不輕不重地打斷,“殿下,這種一拉一打的招數(shù),又有什么作用呢?” “濟賓王為天衍帝擋下一場逼宮,天衍帝卻剃去他所有軍權權柄。天下人會怨?jié)e王手段酷厲,毆打重臣,卻會贊天衍帝深明大義,最后嚴懲了濟賓王。可是若以濟賓王之角度,十年被排擠放逐在權利之外,午夜夢回,他就不會懷疑自己的兄長嗎?懷疑這一切只是自己的兄長設的一局,自己一腔熱血換滿身罵名,成全的只是哥哥帝室的江山穩(wěn)固?” 鄒吾沒有說,因為看了太多這等陰司事,其實在很多年里,他也都是這樣懷疑的。直到去歲他祗應天衍帝的宮禁,私下和先帝稍有接觸,才能慢慢確認,那位帝王不是那樣的人??墒翘煜氯?,朝中臣,他們會怎么看?當初深受其害的濟賓王,又會怎么看? 辛鸞抬頭,冷笑一聲,“是啊,若是辛澗細查,說不定還會發(fā)現(xiàn)那夜明明要傳旨的小內(nèi)監(jiān)并沒有上報給我父親,我父親遲遲不來,一定是故意拖延,才害他以一己之身對應當時亂局,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這話何其陰毒。 鄒吾被他一刺,立刻閉嘴。 辛鸞看著鄒吾,忽地淚光一閃。 其實他知道剛才的話說重了,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要跟誰發(fā)xiele。按照鄒吾的道理,所有人都不必負全責,因為兩人相交,“就算有挑撥,若當事雙方不動搖,又有誰能成功?”這是實情,也是真相,可是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是不能這樣試探的?。∫粯兑粯?,一件一件,每個人都推了那么一把,就把事情推到了今天的地步! 辛鸞垂著頭又哭又笑,“那我懂了。天衍三年冬奪權,天衍十四年初北境危急,整整十年不涉政的濟賓王忽地被我父親予以重任,就要他上戰(zhàn)場廝殺,立功回朝之后,我父親將赤炎軍權相交,想來他也是一腔真心,當時濟賓王卻不知是如何戰(zhàn)戰(zhàn),以為我父親是拿軍權試探于他,加上當時神京’日下有日’各種流言甚囂塵上,他只怕更是驚弓之鳥,再后來我在他府上……” 剎那間,辛鸞停住了。 他倏地睜大了眼睛,茫然地看著鄒吾,眼睛越睜越大,越睜越大,張開了嘴,卻發(fā)不出聲來,“我,我,我……” 他慌亂地抓起鄒吾的手,含糊到:“……是我?!?/br> 如果辛澗的疑心早就深種,那他那一晚在他的府上聽到他和幕僚說了那一番話,辛澗會做如何想? 他當時太傻了,還以為說了就說了,他們說爹爹的壞話就跟他和辛遠聲湊在一起說爹爹和王叔的壞話一樣,他倉皇帶了王府的一盞杯子出門,還以為過幾日把杯子偷偷送回去也就可以當這一切沒發(fā)生過了??墒切翝緯趺聪氚??他一定會做最壞的打算,以為他會告密他父親!所以那些幕僚才會像見了鬼一般看著他,那表情那不是“背子罵父”的尷尬,是“臣彰君惡”的驚恐!再之后一切都脫軌了,當夜?jié)e王華容道遇刺,想來只是用苦rou之計掩人耳目,趁機令神京全城戒嚴不得出入,再五日,濟賓王直接劍指宮廷,將計就計用了“騰蛇”之名為自己洗脫嫌疑! 破鏡早就不能重圓,只有他一個人那么傻,還以為把那杯子偷偷的完璧歸趙,就能抹去他們之間所有的猜忌! 辛鸞抓住心口,像是再也不堪重負,鄒吾嚇了一跳,趕緊扶住他卻被他猛地抓緊了手掌,聽他含糊道,“……是我,竟然是我!” 他從沒想過,竟然是他害了他爹爹,竟然是他的冒失無意中掀起了這所有的悲??!可嘆他叔叔開始算計他父親那夜,他爹爹和他還在溫室殿,還在溫室殿……辛鸞雙目赤紅,猛地嗆嗑起來,鄒吾被他嚇得魂飛魄散,抓著他的手趕緊為他順背,辛鸞卻猛地蜷起了脊背,顫抖著顫抖著,結結實實地嘔出一口血來! “阿鸞!” 一切都飄遠了,辛鸞的額角青筋畢現(xiàn),脫力昏迷前就只來得及聽見一聲心膽俱裂的驚呼。 第60章 南陰墟(3) 云層重疊,直把天宇壓得透不過氣,神京空曠的長信宮中,濟賓王一手支頤,一邊聽著齊二的述職,另一只手垂在膝上,輕輕地玩著一塊拇指大小的翠玉。 “臣眼見那一位落入南陽豐山清泠淵下的紅槲樹中,連人帶樹親手引燃,確定再不復得救才帶人折返……” 少年略帶沙啞的聲音緩緩地在宮殿中流淌,灰度沉沉的宮宇里,只有濟賓王手中那一點碧綠光華流轉,好似開天辟地后所有的蒼璧都點在了上面。 因果輪轉,好似一切皆有定數(shù)。 濟賓王拇指摩挲著那玉髓上面的一道裂紋,心道曾幾何時,他也曾親封禮盒軟襯,這玉髓不過是他從北境帶回準備要送給辛鸞的禮物,可如今,這玉髓裂了一道,已經(jīng)成了辛鸞死于南陽的證物。 “王爺?”齊策述職已畢,跪地伏了半晌卻遲遲不見上首發(fā)話,不由抬首投去目光。 只是辛澗似乎心事重重,攢著眉心仍在靜靜出神,齊策無法,只能抬高了聲調(diào)又喊了一聲,“王爺?” 濟賓王手指猛地攥緊,這才省的回頭看他。 密不透風地晦暗之中,齊策小心覷著這美須髯的男人的神色。只是在他扭頭的那剎那間,他忽然在這強硬的男人眼里看到原本不屬于他的神態(tài),像緊繃中終于得以松弛,又像精干中瞬間的蒼老,電光火石里,他眼中竟有頹唐。 可齊策還沒來得及看清,下一個彈指,濟賓王臉上又瞬時展露出那種溫和矜持的笑意來,對齊策說,也對屋內(nèi)的第三人落坐次首位的齊嵩說,“二郎這差事辦得不錯。要賞!” 原本齊策還為了南陽燒山之事有些惴惴,現(xiàn)在一聽濟賓王根本不去追究,不由露出今日在長信殿中的第一個笑容來,他五體投地,立刻叩首,“盡忠王事,智竭鐓努,策在此深謝王爺?!?/br> 濟賓王滿意他的順馴,不由點頭,“不過二郎也當知道,此事特殊,這賞本王不能明面來給,你資歷尚淺統(tǒng)率私署已經(jīng)引來物議,這份賞賜就不如就加在令尊身上罷?!?/br> 齊二一愣。他父親已位極人臣,三公之首,還能如何加封? 誰道濟賓王話鋒一轉,朝著齊嵩漫聲道,“北境三千里幅員,不能長久無人擔負,如今也該有個正經(jīng)掌事的了?!?/br> 這一次,齊二霍地抬頭! 四大封君,這可是可以和先王后母家、墨麒麟、丹口孔雀并肩的榮耀! 天衍帝在位時,齊策總聽聞王爺有意對已傳多代的君侯消爵降祿,他還以為哪怕濟賓王即位,北君之缺恐怕也只會一直空懸下去!就算濟賓王為了穩(wěn)定人心,在這個敏感時期打算找人拾階補位,他以為王爺也該會優(yōu)先考慮北境原駐貴族,或是在赤炎一十八軍鎮(zhèn)擇取,萬萬不曾想他居然考慮了他的父親! 齊二沒有他父親的老成持重,少年人此時已經(jīng)忍不住喜形于色,面露熱切來。 “看把孩子高興的。”濟賓王笑了笑,對齊嵩道,“如今內(nèi)憂已靖,該是掃清外患的時候了。先帝喪儀國典在即,可算是天賜良機,齊大人若不負本王,本王必不負大人?!?/br> 齊嵩立刻起身,肅然道,“王爺放心,朝內(nèi)眾臣工只有一張嘴,南陰墟上,也只會奉王爺一位主君。王爺萬乘之尊,臣齊嵩,提前為圣天子賀?!?/br> 說著齊嵩衣擺一撂,伏地下跪。 濟賓王等著一個叩首之后,趕緊道,“二郎,還不快扶一扶你父親!”齊策懵懵然地聽著這兩人一來一回,此時也差不多明朗了個大概,喜憂摻半地伸手扶起老父的時候,卻聽濟賓王用打趣的口吻道,“北境人心難定,我看齊大人府上還缺個平妻,等南陰墟事畢,二郎你且等著多一位庶母罷!” 齊策聞言皺眉,并不解其意,然濟賓王卻不愿多說,只接著道,“帝子消亡事,你不要對任何人透露,私署的事我會派人接手,循循收縮布防。現(xiàn)在眼下,你還是不要留京的好,我擔心我那好兒子遲早看破這關竅,來找你的麻煩?!?/br> 濟賓王心中有數(shù),有些事情,他可以瞞天下人,但他一定瞞不過辛襄。尤其辛鸞之死后,他的種種布防會大變,父知子,子知父,又能怎么瞞? 這原本是極為體己關切之言,齊二聽了這話卻不假思索道,“王爺嚴重了,我對公子襄忠心可鑒,就算稍有沖突,也不敢言委屈?!?/br> 濟賓王搖了搖頭,并不將這少年的話放在心上,只是道,“孤省得的。孤不讓你留京是有另一樁重要事交給你,先帝在南陰墟的喪儀大典,屆時無數(shù)貴人到場,我之前派的是樊邯接待,想的是他靖國出征有軍功又能化形,招待貴人總有分體面,不過……他到底是小地方出來的人,伶俐聰慧遠不及你,你今日便且出發(fā)先去一步吧,你們二人一同接應,我也放心?!?/br> 齊策一頭霧水:“……貴人?” 齊嵩在旁為兒子解釋:“是三位封君。中君丹口孔雀親自到了,南君因亂酋叩邊,派來的是副相向繇。西君年邁纏綿病榻,也是遣使而來?!?/br> 按照齊策的身份資歷,原也是沒法直接接待封君級別的人物的,但是考慮到要提齊嵩的位分,讓齊嵩的兒子先與他們接觸也是情理之中。齊策也看出其中安排的用心,立刻肅然領命,“王爺厚愛,策不敢不用命,若無其他吩咐,策這就快馬出發(fā)?!?/br> 濟賓王點了點頭,很是欣賞這少年人行事的迅捷干練,道一句,“路上小心?!饼R策便再無耽擱,行禮后轉身便走,只是快出宮門時,忽聽濟賓王喊了一句“等等”,緊接著,破風之聲忽地傳來,齊策仿佛身后有眼,抬手接過,卻發(fā)現(xiàn)撈到的是那一塊蒼翠的玉髓。 “你且把它帶走,隨意處置吧,”濟賓王蕭索的聲音慢慢傳來,“不要再讓我看到了就行。” 齊策鞠了一躬,再不復言,轉身邁步走出長信宮去。 此時云靄低垂,偶有罅隙中漏出微弱的天光,又轉瞬消弭,紅磚璧瓦間,齊策毫不顧惜地將手中的東西扔進葳蕤的草叢,卻忽聽一聲瓦檐踩踏之聲,他抬首一望,怪道:“這宮里怎么有貓?”但他也并未深想,整肅了儀容,立刻匆匆離開。 · 辛襄從觀德殿出來時已近傍晚,一整天未見陽光,此時蒼郁的天頂積云不去,天色比照平時更顯陰沉晦暗。跪了好幾天的靈,辛襄整個人都憔悴不堪,此時他哪怕離開觀德殿,滿耳嗡嗡地都還是祭司唱奏的悲樂之聲,天色濃重地攏著陰霾,延進冗長的宮墻里只剩下沒有盡頭的灰暗的影子,他喘息艱難,有那么一剎那他眩暈得只想直接倒下。 “公子——” 西旻心事重重地跟在辛襄身后,想攙他一把,卻還是被他揮開,他喃喃道,“還有五日就起靈了,到時候去了南陰墟,我就能離開這深宮幾日了?!蔽鲿F側頭看他,默默并不答話,手中藏著件物什還在斟酌怎么開口,辛襄卻淡淡道,“陪我去御園里走走罷,宮墻看多了,本宮眼暈?!?/br> 今年的新春照比往年,尤其的蕭瑟,加上宮中禍亂頻生,御園花草少人打理,滿眼更是衰敗。 “我聽說公良老大人今晨就回了京,今日他怎么沒來觀德殿?” “老大人辰時到府,人就直接病倒了?!?/br> “就……沒有什么消息帶出來的?” 西旻搖了搖頭,“無。” 辛襄嘆了口氣,只能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br> 西旻張了張嘴,有言欲吐,卻還是忍住了。 只問,“公子聽說了嗎?您父親已經(jīng)屬意讓齊大人領北君之位了?!?/br> 辛襄腰上掛著繁瑣重疊的玉佩,叮叮當當?shù)赝qv在御池外,聽西旻這樣說,不禁出了一會兒神,最后也只是淡淡道,“早晚的事情,不意外?!?/br> 西旻卻上前一步,與他并立,問,“那我呢?” “你什么?” 此時御園左右無人,只有他們臨風憑欄而立,辛襄不解府看了西旻一眼,又瞬間了然,“對,你是北君之女,閭丘忠嘉僅剩的骨血。齊嵩一介東朝文官,若是臨北境,如何也都繞不開你?!?/br> 西旻,從來都不是婢女。怪只怪殷垣之前不入深宮沒有眼力,還以為這樣狡黠驕傲的女郎只是微末的人物。 北境戰(zhàn)事畢后,她父兄戰(zhàn)死,母親自盡,西旻和jiejie作為俘虜一起被濟賓王帶到這繁華的神京。原本閭丘一族在北伐中蒙受污名,慶幸天衍帝親自為她父親正名,之后又將她們“春”“秋”兩姐妹擬配給含章太子,西旻就是那個名字是“秋”的女郎。 “我不要嫁給齊嵩那個老頭。”西旻斬釘截鐵道,“他都多大年紀了?我不要嫁給他?!?/br> 她現(xiàn)在是枚活棋,無足輕重又至關重要,濟賓王一流給她的發(fā)落,她不信會有婚配以外的安排。她只能一遍遍懇求,“辛襄,你知道我不能嫁到齊府去的,你知道我jiejie是怎么死的,我不能嫁到齊府?!?/br> 一場宮變,她jiejie侖靈被齊二誤殺而亡,這些日子她肯和辛襄聯(lián)手,也是因為辛襄所有的計策都在針對齊二,可是現(xiàn)在情勢變了,她怎么能嫁給齊二的父親?! 辛襄聞言卻輕輕皺眉。 顯然,他沒有料到他來御園里散心一場還要思量這樣的事情,他有些頭疼,皺眉反問,“那你要怎樣呢?你我皆為魚rou,還要為了這種事質(zhì)問刀俎嗎?” 且西旻的話給了他提醒,他忽然覺得,如果西旻能進入齊府也是個不錯的一步棋。他緩和了語氣,試圖勸解她,“你要換個想法,齊二與你有殺親之仇,齊嵩卻沒有,你嫁過去,齊嵩不敢虧待你,日后你就是齊二的庶母,你尊他卑,吹吹齊嵩的枕頭風,齊二還不是任你擺布?” 西旻眉峰一緊,“辛襄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她不敢置信,萬不曾想原來堂堂公子襄也會說這樣的話,一個女子的終身大事在他的眼里原來也是輕飄到無足輕重! 那一瞬間,西旻幾乎是起了殺心。 稚女的眼神太慘太烈,辛襄腦中嗡嗡作響,只能避其鋒芒,不耐道,“那你要如何?” 西旻:“我要你娶我。” 辛襄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什么?” 西旻重復:“我要你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