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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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冷冽的寒芒一閃,就貫刀就當(dāng)當(dāng)落在辛鸞的頸上,“小崽子,你是不知到羞愧為何物嗎?” 辛鸞沒有動,冷靜地看著紅竊脂,“我便是羞愧,也只會沖著鄒吾,不會沖著你的。反倒是你,半夜騙我來說要助我化形,結(jié)果卻乘機刀劍相向,你便不知羞愧嗎?” 第51章 降世(6) 紅竊脂沒料到辛鸞平日不聲不響,關(guān)鍵時刻言辭卻如此鋒利。 她笑了一下,目光露出幾分了然來,“怪不得,怪不得你能舌戰(zhàn)千尋府,層層圍堵里,你居然還能囫圇個兒的出來,你很會裝乖啊?!?/br> 說著紅竊脂退后一步,把貫刀擲于地上,“你最近學(xué)的是急轉(zhuǎn)聯(lián)對吧,練一遍。” 一直都知道紅竊脂喜怒無常,可這突如其來的要求還是讓人摸不著頭腦,辛鸞防備地看著她,沒有動,只說一句,“我脫臼了,我練不了?!?/br> 紅竊脂目光復(fù)雜地看了會兒辛鸞,走上前來,親密地拍了拍他堅硬的肩膀。 辛鸞全然不敢動,任由著紅竊脂搭著他彎腰,在地上拾起自己的兵刃,“大悲門中集結(jié)著林氏國、騰蛇一眾被滅國的遺老遺少,我們做過很多事情,小事不說了,就說天衍三年的大禮教事,你父親與叔父生出嫌隙,濟賓王退出朝堂,天衍五年,赤炎的裴將軍受人離間自絕于南境,朝廷與南境離心……我們這一屆的首領(lǐng)是千尋師傅,他還有一個舊名,你父輩應(yīng)該聽過,叫岑冰陽?!?/br> 紅竊脂語氣淡淡的,每說一句,辛鸞心口便疾跳一分。 “沒想到是吧?” 紅竊脂傾身,幾乎貼著辛鸞的臉,一雙美目一動不動地盯著辛鸞的表情,聲音輕緩和平和,“小殿下沒想到這些事情背后都有人推動是吧?” “岑冰陽,馮宿雪,一人習(xí)武,一人習(xí)文,是不世出的西南文武兩大高峰。辛鸞,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我、鄒吾,還有所有曾為大悲門效力過舊國遺民,我們學(xué)的東西,從來就沒有過什么可笑的基礎(chǔ)招式,我們只學(xué)一劍封喉的殺招——而’急轉(zhuǎn)聯(lián)’,原是對聯(lián)語句寫到半句時語意陡然變換,使全聯(lián)陡然翻出新意——馮先生取名,千尋師傅定勢,這是可降十會的招數(shù),鄒吾只教了你最尋常的前半式,而威力最大的精髓所在,他根本沒有教給你?!?/br> 辛鸞被紅竊脂氣勢所脅,眼錯不眨地盯著這個近在咫尺的女郎,慢慢地開口,想讓自己抓住幾分氣勢,“……我身體不好,他不教艱深的刀法也不奇怪……倒是你左拉右扯,為什么要對我說這些?” 辛鸞的反應(yīng)在紅竊脂預(yù)料之外了,她原以為他會好奇他們的組織,好奇鄒吾在其中的角色,可是他居然什么都沒有問。 紅竊脂退開些,環(huán)抱著胳膊站直了身子,淡淡道,“那你以為呢?” 辛鸞看了她一眼,石破天驚道,“因為你喜歡鄒吾?!?/br> 他話音未落,啪地一聲脆響! 辛鸞的臉被狠狠扇開,已然被紅竊脂重重摑了一記! 辛鸞一陣眩暈,猛地倒退幾步,下意識地伸手扶住那棵歪脖的老樹。 他腳下就是百仞的深淵,高聳的大山漆黑卷來詭風(fēng)陣陣,辛鸞眼前花白了一瞬,緩了好一陣才能說話,“jiejie既然知道我和卓吾去偷聽,就應(yīng)該知道我們聽到了……你對鄒吾說五年不曾相見,言辭一派追懷之意,就是對他有情,此事卓吾知曉,我知曉,只怕鄒吾本人也知曉,還有什么好遮掩的?又惱羞成怒做什么?” 紅竊脂一會兒責(zé)備辛鸞要些廉恥,一會兒要試探他的刀法,一會兒又說了許多舊事,其實無非是想跟她說鄒吾。 感情就是這樣的,任她最灑脫的女郎,動了心,說起話來也難免要草蛇灰線。 風(fēng)狂暴地吹過,辛鸞的衣襟都要吹開。 滿月在上,一片云影讓開,月光就投映在紅竊脂的臉上,照得女郎的臉孔有如玉質(zhì),一雙冷冽的桃花眼無悲無喜地看著他。 辛鸞輕輕摸了一把被打得腫痛的臉,心中一派復(fù)雜:他也不想當(dāng)著一個女郎的面直戳人家的心思,想來這巴掌他只能受著,挨了也只能是白挨。 眼前的妖艷女郎已不是初見那個讓他心生好感之人,他也不知道對她的敵意是從何而來的,可能從卓吾第一次跟他說紅竊脂逃婚是為了鄒吾,鄒吾選豐山停駐是因為掛念“山中梅林可開否”,他就喜歡不了這個明艷的女郎了。 辛鸞知道應(yīng)該給他倆多一點相處時間,像卓吾那樣,懂事一點。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總覺得,鄒吾待我好,我舍不得讓他對別人也好,所以他也沒什么目的,看到他倆在一起就只是本能地想搗亂。 像是鳥兒春天筑巢一樣,它們不僅會給自己的窩搭枝丫,還會偷偷去拆別人家的鳥窩。 這是天性,他沒有辦法。 今日一言戳破,辛鸞雖然抱歉,但也有報復(fù)的快感。 紅竊脂冷靜了片刻,很快就從激蕩的情緒里出來了,她冷眼看著辛鸞,沒了剛剛被人心事戳破的惱怒,反而生起了灑脫的豪情,“對,你說的沒錯。我長你一輪,活了二十七年,見過的男人多矣,我知道什么樣的人可以托付終身,什么樣的男人最值得依靠,我既有這個心思,也不怕你張嘴來說,我今天找你來,就是看不慣你罷了?!?/br> 辛鸞眨了眨眼睛,他也猜到了。 他并不怕紅竊脂,知道這個人做事都是明火執(zhí)仗地來,不會搞什么陰謀詭計,對他不滿是真的,想教訓(xùn)他和嚇唬他也是真的。但鄒吾曾經(jīng)勸過他,說一行四人,難免人人心思各異,紅竊脂性格沖了些,人卻不壞,他能不起沖突,還是不要起沖突的。 “jiejie……” 想到此,辛鸞再張嘴,稱呼也變了,他眼珠轉(zhuǎn)得飛快,想著說什么好話能把今天這遭避過去。 誰知紅竊脂壓根沒有理會他,自顧自道,“我、鄒吾和老二,是大悲門里關(guān)系最好的,我們年紀(jì)相仿,一起長大,是世人嘴里的青梅竹馬。他們很照顧我,雖然他倆年紀(jì)都不大,但是能不沾人命的,他們都盡量幫我擋著。天衍十年,他們最先送我回南陽,說我一定會先成親,最先有歸宿,只要我有好消息,不管天南海角都要來喝我的喜酒……可是哪里容易呢,這世上值得托付的……太少了,我少時見過了太多血腥事,見過了太多無情傾軋,實在是不好騙了……鄒吾是我此生見過的,最俊俏的男人,我親眼看著他長大,看著他帶上一幅幅面具,去殺一個一個的人,我其實一直等著全部的風(fēng)聲過去,等他可以露出他的真面目,等著他可以用回自己的名字……我年前聽小卓說媒婆正幫他哥安排女郎,我就想,時間終于到了,我們熬出來了……” 山風(fēng)猛烈,紅竊脂的聲音被撕扯到破碎。 她看著他,慢慢道,“辛鸞,我們求的不多啊,他也無所謂妻子是誰啊,我也可以為他洗手作湯羹好好持家啊……可是現(xiàn)在都不行了?!?/br> 帝王豪杰的風(fēng)云變幻,她早已不放在心上。她整個人,沒有舊國的憤懣,沒有對往事的追懷,瀝盡了浮華顛簸,只剩下最簡單的愿望:她只想和自己心愛的人,可以善終。 辛鸞知道是自己擋了路。 他聽得有些茫然,但無計可施,只能垂頭一句,“我知道?!?/br> 紅竊脂卻冷漠相對,聲音驀地拔高,“你知道個什么?” 她眼神痛切,毒針一樣射來:“你知道現(xiàn)在全天下人都認(rèn)為是他殺了你爹嗎?” 辛鸞陡然一驚,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你說什么?” “辛鸞,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紅竊脂上前一步,狠狠地盯住他,“你是真以為他背的只有擄走你這一樁罪過?。磕闶钦嬗X得你叔叔能放過他嗎?你以為他撕掉的邸報那一頁是什么?——’夫鄒吾騰蛇之身,假做侍衛(wèi)之臣,妄殺先帝于溫室殿內(nèi),挾恨帝子于神京城外,悖逆不軌,恣行兇忒,污國害民,毒施人鬼!……此誠存亡之際,天衍一夫奮臂,舉國同聲,誓奮兩代之余烈,誅夷逆暴!梟懸……鄒吾以示眾,孥妻滅子,方能熄此眾怒!以安先帝英靈!’” 紅竊脂一把扯住辛鸞的衣襟,眼里逼出了眼淚,“聽到嗎?你們天衍全國要他死無葬身之地,要他兒女絕盡!鄒吾這個名字,要被千夫所指,要被萬人唾罵!” 紅竊脂收緊了五指,大力的幾乎要把辛鸞提起來,“他就是為了你這么個東西,就為了你這么個連刀都拿不穩(wěn)的蠢材!你何德何能呢?你知不知道你爹滅了我們的國,我們和你有仇???!” 辛鸞懵然地睜大了眼睛,一時忘記了掙扎。 “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紅竊脂松開他,忽然放聲大笑,“其實我真的希望是他殺的你爹,是他殺的天衍帝!——至少他殺的時候,還會知道化一個別的名字!你這種從小生在錦繡窩里的人,根本沒法理解我們!鄒吾這個名字是他最后的一張底牌,我們留著它是想把那一魂二魄一起留著的,是想要重見天日的,是想要千帆過盡還可以回家的!可是你憑什么?憑什么要你家的爛事牽連他背這樣的罵名?憑什么要把我們的三年五載打碎成黃粱一夢?你現(xiàn)在還叫我什么’jiejie’?你有臉面?。磕阕屗苣阍撌艿目?,讓他背你該背的孽,你貪圖他對你的愛惜,貪圖他對你的保護,看著他為你cao心勞碌,你就不知羞愧嗎?就不覺汗顏嗎?!” 就像一場可怕的驚夢。 紅竊脂一番話打碎了這些天所有粉飾的太平。 強風(fēng)伴著貓頭鷹的孤鳴,辛鸞對著紅竊脂冷酷而憤怒的眼神,呼吸一窒,心生倉皇。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他沒有往那方面想…… 他能想到的只是鄒吾說過的,他說他從未負過舊國,他做過了我所能做的一切努力,可他也未負過天衍,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祗應(yīng)宮禁四十二天,領(lǐng)了你高辛氏一個月的供奉,可哪怕只有一個月,他也沒有負過他父親。他救出了他的性命…… 是他不懂,不懂他寥寥數(shù)語,寓盡的悲辛。 看鄒吾從來悠游自在,便自作聰明的以為救他于鄒吾來說只是惠而不費的小忙……他從小被保護得太好了,他真的不太知道有人要為他背負什么的。 可是眼前這個女人什么都知道。 她陪著他走過了最難的日子,她知道他的所有的過去,知道他遭過什么罪,受過什么苦,可以觸碰到鄒吾所有的傷痕,知道他所有的無助和疲憊,可以現(xiàn)在來一字一句地叩問他。 辛鸞抹了一把臉,推開紅竊脂擋的路,就要往回走。 紅竊脂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冷硬道:“往哪去?” “我去找他……” 紅竊脂冷笑一聲,“你還有臉找他?”說著把辛鸞翻了個正面對著自己,橫肘一擊,直接往他胸口打過去! 辛鸞背后半步就是懸崖,根本退無可退! 他懵了,情急之下猛地彎腰往后倒!那一瞬間的反應(yīng)全部出自本能,辛鸞展開手臂保持平衡,上半身仰得幾乎與地面平行! 紅竊脂一擊并沒有得手,辛鸞身體柔軟得如忽然舒展開的弓,靈敏得幾乎不可思議。她雖然吃了一驚,但也不以為意,另一擊毫不遲疑接踵而來:“躲什么?” “不是想化形?我成全你!” 說著不等辛鸞回復(fù),她抬腿就在辛鸞膝蓋上踹了一腳! 她真的下了死手,辛鸞只感覺膝蓋劇痛,再也支撐不了身體,揮舞著雙手直接從懸崖口倒了下去! 清泠淵高達百仞,萬丈的懸崖下絕沒有生還的道理! 蒼冥色的天幕下,紅竊脂冷漠地看著辛鸞投入死亡的淵藪。 她竟是要殺我! 那一瞬間辛鸞驟然浮出這個念頭,可是一切都晚了,烈風(fēng)生澀得像要扯壞皮膚,他耳膜劇痛,身體毫不遲疑地直墜而下! 第52章 降世(7) 上元佳節(jié),花燈如晝。 南陽是這一代少見的富貴之鄉(xiāng),便是過節(jié)都比別處的城池氣氛濃烈一些。今夜風(fēng)大,南陽百姓仍不減絲毫觀燈的興致,一列列轅馬并行,無數(shù)男男女女同乘夜游,興高采烈地緩慢穿梭在東市之中。 南陽的西市進出口大宗貨物,東市的小食百貨更為齊全,且店面琳瑯體面,商鋪張燈結(jié)彩,此時正逢上放燈時候,寬敞的街面上人們拖家?guī)Э冢臉沸[,風(fēng)中更是瞟著烤火炙rou的香氣,一個個走得是水泄不通。 鄒吾剛從千尋府中出來,他帶著一頂斗笠,想著今夜徐斌該忙里偷閑,府兵多也在忙著城內(nèi)防火,應(yīng)該沒有人留意他,便拐到了東市,攜在人流中,偷這人間片刻的歡騰。 巧的是他進東市坊門還沒走幾步,就看到一家酥食,排隊的人不是很多,他便擠了過去,打量著小卓還在生氣,他要給兩個孩子帶份零嘴吃。 鐘聲是在這個時候敲響的。 巨大且空曠的一聲“鐺——”,震得整個天際都在響! 鄒吾若有預(yù)感,猛地抬頭望向西向的夜空。 卻聽人群歡喜鼓舞地大喊了一聲:“文廟敲鐘了!” 逢年過節(jié),南陽的文廟都是要敲鐘的,有些人更是挨到子時排隊去敲,就為求個吉祥。 可是,人群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鐘聲不對了:時間不對,聲音也不對,這鐘聲并不是從成南來,而是從城西來,準(zhǔn)確地說,是從城外而來! 只聽那鐘聲越敲越雄渾低昂,越敲越急切激蕩,低徊回蕩著,鐺鐺鐺地敲在人的心上,長久地空空地震響!整條街的歡呼聲和笑聲都被這鐘聲壓了下去了,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朝著城西的上空看去,仰望著,久久也不動一下。 “九鐘!是九鐘!九鐘響了!”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起來。 盡管遠方層巒疊嶂,夜色中黑壓壓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一些南陽百姓還是聽出了:那是豐山每年霜降而鳴的九鐘!緊接著有人開始大吼:“快!快!快跪下!是豐山的九鐘!今日上元,它無兆而鳴!這是,這是……” 大喊著的那人聲音因狂熱而顫抖,皸裂的雙手高高舉起,雙膝跪地,一頭搶地,大聲道:“這是天子之象??!” 就像是某種預(yù)兆,不明所以的觀燈者都驚呆了,最先有幾個被煽動的,居然三三兩兩地開始伏地,緊接著,下跪的人群越來越多,竟黑壓壓地跪了一片,一徑地朝著豐山方向叩首。 南陽。 王族落魄地,帝子流浪鄉(xiāng),百年前王子朝就曾逃亡于此,常游清冷之淵,出入有光,最后一抹英魂駐于豐山九鐘之中,神來時水赤有光耀,今仍有屋祠之。 就在所有人還在聽著九鐘震響至際,忽有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于東市房門前飛馳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