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程以寧。

    肖仙仙搖搖頭，嘆口氣，拒絕道：“不了不了。我已經不喜歡那些了。 ”

    “是嗎？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喜歡以前喜歡的東西呢?！?/br>
    遲鈍如肖仙仙，居然從這句話里面聽出一絲陰陽怪氣感，可惡！一定是她想錯了！

    程以寧才不是那種會陰陽怪氣的人！

    正是跳廣場舞高峰期，人數比肖仙仙那會兒壯大不止一倍，肖仙仙停在商場門口，懷念自己“廣場舞女王”的身姿。

    “現在不跳廣場舞了嗎？”

    “跳的。就是這具身體還有點兒生疏。得過一段時間才能撿起來?！?/br>
    “不像我，想撿就能隨時撿起來。”程以寧語氣輕描淡寫。

    “……”肖仙仙好奇地問，“我怎么覺得你沒有小時候可愛了？”

    “因為我沒有小時候那么好騙了?！?/br>
    肖仙仙認真掃了眼程以寧背后，是不是他想修煉成刺猬精??？

    她決定牢牢閉上嘴巴，不說一句話。

    肖仙仙家里近，程以寧走路送她回去。六點見面，回去時才八點半，就是吃頓飯，買內衣，回來時還沒什么話，簡直逛了頓寂寞。

    肖仙仙家住在老城區(qū)巷子里，不是流行的高層樓房，這個時候路邊都沒什么人，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以及遠處傳來的狗吠。

    程以寧停在她家門口：“明天上午我有事，下午來接你。”

    “接我干嘛？”

    重重的眼神又壓過來，明明剛剛沉默一段路，程以寧那種刺猬精附身的感覺消失了的。

    肖仙仙只好說：“可是我還得準備畢業(yè)答辯?！?/br>
    昨天同學在群里通知，要進行答辯。

    秦芊論文早就寫完放在電腦里，肖仙仙看不懂，不想參加，可是同學說不參加答辯就拿不到畢業(yè)證，拿不到畢業(yè)證就找不到工作。

    找不到工作是其次，秦奶奶那邊見人就說她是大學畢業(yè)生，肖仙仙不好意思破壞秦奶奶的期待和秦芊的努力。

    自己厚顏無恥不錯，但不好意思讓秦奶奶跟著她厚顏無恥。

    “我可以教你?！背桃詫幷f。

    “真的嗎？”肖仙仙燃起點希望，過會兒又懷疑自己，“我一點基礎都沒有?！?/br>
    “沒關系。答辯和面試一樣。你待會兒把論文發(fā)給我?！?/br>
    “好吧?！背桃詫庍@樣說，讓肖仙仙安心，她點點頭，握拳期待地說，“那就靠你了，程以寧?！?/br>
    程以寧沉默地望著她。

    “干嘛？”

    “你想過我嗎？”

    “……”

    夜色和路燈交織的空間里，肖仙仙盯著程以寧漆黑透亮的眼睛，小時候他整張臉就都很清秀，是會讓人覺得溫和純凈的類型。成人的他，五官英俊，西裝革履，更顯出沉穩(wěn)從容，唯有那雙眼睛，深深的、一直都深深的。

    “當然，想過啊?！?/br>
    “想過多少次？”程以寧繼續(xù)問。

    為什么他問這種問題一點都不害臊啊，肖仙仙心想，她聽得耳朵像被熱水泡過，次數她怎么能算得清呢？

    “兩次?！?/br>
    程以寧表情微微動了動，具體也說不清哪里有變化，肖仙仙連忙補充：“上一次和下一次?！?/br>
    說完，她心砰砰跳地盯程以寧。

    過會兒，程以寧嘴角微微翹起，像是終于笑了：“好?！?/br>
    肖仙仙舒口大氣，差點都想拍胸脯：幸虧她浸yin抖音多年，機智無比！

    好難、好難，跟程以寧相處這兩個多小時，堪比歷劫。

    以前她還搜索什么是“歷劫”，現在終于知道歷劫是什么感覺了，還修什么仙，修人吧？做仙都沒這么難！

    程以寧終于說：“明天見。”

    “嗯。明天見?！毙は上苫卮?，內心雀躍，跨進門檻，扭頭見程以寧站在原地，總讓她想起自己還是狗狗，在門口等程以寧時的感覺。

    書上說，人類的進步源于好奇心，肖仙仙卻認為人類的進步來自于經驗和想象。

    譬如秦奶奶把死去的秦芊放在床上，還試圖叫她起床吃飯。剛下凡的肖仙仙是絕對不會懂，可她想起自己死后，程以寧抱著她尸體哭泣時的感覺，就能稍稍懂得秦奶奶。

    肖仙仙當什么都很快樂，無論人還是狗。

    放棄跟程以寧在一起的快樂對她來說并不難，修仙就是接受自己的任何處境，并待之以平常，這點肖仙仙很有天分，無師自通。

    這也是肖仙仙去了幾次程以寧學校之后便沒再去過的原因，不讓蔣賀告訴他的原因。

    以為程以寧離開自己過一段時間也能快樂的，畢竟人類追求的不就是開心和幸福嗎？如果人死之后不能復生，傷心過后，不是應該再面對未來嗎？

    可是程以寧很難過，一直難過到現在……

    而她開始懂得這種難過。

    肖仙仙終于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種虧欠程以寧“上百億”的感覺，是因為她讓他難過了很久很久，思及此，她用力招招手，真誠鼓勵道：“程以寧，笑著活下去！”

    程以寧：“……”

    肖仙仙走進院子，搖搖腦袋，過兩秒，停住腳步，無聲無息倒退往回走，趴到門背后，手指搭著邊，瞧見程以寧還站在那里。

    站定十幾秒后，他轉身離開。

    肖仙仙起身：“哎?！?/br>
    秦奶奶老早就在門口盯肖仙仙好一會兒，見男生送她回家，這時候上前樂呵呵問：“芊芊，這個男生是不是在追你？”

    “不是。他是在惹我心疼?！?/br>
    程以寧找機會做王寧和程安的親子檢查，要五天出結果。而這期間，程方和李恩嵐已經鬧崩。

    李恩嵐得病，確診命不久矣，催程方早日離婚，程方得知她的盤算，硬是拖著不離婚，要走法律程序。

    程安在公司收到消息，說是程以寧居然在醫(yī)院檢查他和王寧的dna，驚得不行，轉頭告訴李恩嵐，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該不會真的不是程方的孩子吧？

    李恩嵐簡直又急又怒，以為是程以寧搞事情，直到這兩天吃早飯，程方都只和程以寧說話，對待程安態(tài)度疏離，她開始疑心，這件事是不是程方讓程以寧辦的？

    程方鐵心要拖延時間，第四天晚上，李恩嵐攤牌，想用程方當年試圖強丨jian小神仙的視頻來要挾他，誰知程方竟是早有準備。

    直接了當說，小神仙已死，連尸體都沒有，更何況真追究起來，小神仙只可能是被過量安眠藥毒死，全是她的責任。

    李恩嵐大駭無比，從未想過程方居然知道她的計謀，更恐怖的是，程方已知道她得癌癥，不主動提，不離婚，眼睜睜等她死，還讓程以寧去驗程安的dna。

    殺人誅心！

    程方次日早晨還無事發(fā)生般起來，一家人坐在客廳吃飯，聽著他跟程以寧有來有回說關于未來公司規(guī)劃問題，李恩嵐腹內惡心疼痛，手開始發(fā)抖，發(fā)抖得筷子都拿不動。

    這個病誰都治不好，花再多錢也治不好，求神拜佛都治不好，醫(yī)生說她可能是思慮過重，長期熬夜。

    思慮過重，長期熬夜，她是為了誰？為了什么？！還有一個月，她就要死了！這個家都知道她得癌癥，還平平常常的，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她沒有說出來，忍痛獨自去醫(yī)院化療，只是想讓自己兩個孩子得到更多財產，她有什么錯？！為這么家付出這么多，她就應該這樣死掉嗎？!

    李恩嵐忽然舉起面前盤子，狠狠摔在地上。

    嘭！

    第57章 小神仙又又說

    白盤驟然炸裂, 廚房的阿姨探出腦袋來，敏銳地察覺情勢不好，沒敢出來收拾。

    全桌人的注意力集中過來。

    李恩嵐冷笑，只想冷笑, 她才四十多歲, 二十三歲就跟了程方, 假裝柔弱的小女人一輩子, 殫精竭慮, 事事以他為尊, 到頭來卻混成這樣。

    “你在做什么？”程方皺眉。

    “我在做什么？你難道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要跟你離婚！”疼痛讓她嘴唇泛白, 但更疼的是心, 是恨意、怒火和不甘！不甘！不甘！不甘！到頭來才發(fā)現自己一生跟了個這種男人！

    “我們不可能離婚, 你死了這條心?！?/br>
    “死了這條心, 你是早就等著我死吧？”李恩嵐笑，聲音虛弱, “你這個惡心透頂、無能透頂、虛偽懦弱又自私的男人，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

    人之將死, 也就什么都不怕, 李恩嵐抬起手，指著程方鼻子：“你真以為我喜歡你嗎？我當初年輕貌美，跟你是因為你優(yōu)秀？！你不就是爬著娘家人上位，有點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還覺得她們埋沒你的才華，我告訴你，要不是有程以寧一家人，你現在連個屁都不是，在哪種田打工都不知道！”

    程方生平最要面子，被一向服順的李恩嵐這樣當著全家人罵, 不由得臉漲成豬肝色。

    他想回嘴，李恩嵐在氣頭上，不給他任何插話空間。

    “你賺了點錢就覺得自己行了，你不就是巴結奉承別人，當別人的狗嗎？還真以為自己是大老板了，是小神仙讓你覺得你自己厲害是吧？程安、程心、程以寧你們知道嗎？為了讓自己不陽丨痿，他還想迷丨jian小神仙呢?！?/br>
    程安程心是第一次知道這事，不由得瞪大眼睛，怪不得小神仙消失得那么突然，是被他們爸爸……

    程以寧面色冷靜，垂眸不語，李恩嵐和程方都在氣頭上，程安程心在震驚中，無人注意他。

    “你在胡說什么？！”程方怒而拍桌，讓碗全都震了下。

    “我在胡說什么。怕孩子們不知道你的丑事嗎？噢，程安程心，你知道你們爸爸這十年來都沒什么能力了嗎？”李恩嵐笑，“他可是最重視自己男人面子的啊，都陽丨痿了，還想找小三充場面呢。這種男人，我碰了都覺得惡心?！?/br>
    “你以為你是什么好東西？我在外面第一個孩子不是你找人打掉的？”程方開始翻舊事。

    “那又怎么樣？有你這樣的父親，生了還不如不生！小三還得感謝我救她出苦海，不然連性生活都沒有！你問問你的孩子里有哪個喜歡你的，真以為自己是個男的就無所不能，我要不是因為不想出去應酬，我做什么都比你厲害信不信？！”李恩嵐開啟嘲諷，“你他媽不就是個吃軟飯的嗎？你他媽不就是正好借了小神仙的運氣嗎？你以為女人都得貼著你，我是眼光差，以為能控得住你，沒想到運氣不好，但我告訴你，我死了，你也好不了！”

    “呵呵?！背谭脚瓨O反笑，“你能做什么？！我告訴你，你在外面弄掉我孩子那會兒，房產存款股份都被我轉移了，你打官司也沒什么用，別想在我這里得到一分錢！”

    “是啊。我就知道你是這種人?！崩疃鲘剐娜缢阑?，這就是她不告訴程方自己得癌癥的原因，“所以我讓你陽丨痿是正確的，你還不知道是我下藥把你弄成這樣的吧……”

    程方赫然扭頭，指著李恩嵐鼻子：“你這個蛇蝎婦人……”

    “沒錯！”見到程方氣急敗壞，李恩嵐反倒神氣起來，“要不是程安程心是我親生的，我都還想讓你絕子絕孫呢?！?/br>
    “想得美！”

    “我真是后悔?！崩疃鲘怪敝眢w流眼淚說，“現在我才覺得后悔，為了錢跟你這樣的男人。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惡心虛偽無能，我就是沖著那點錢，我就是想要點好生活，我就是傷害別人沒有同情心?，F在什么是好生活？我在窮人家，得癌癥了，丈夫都還得抹兩滴眼淚呢，現在這是什么……孩子不是孩子，老公不是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