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還是來了嗎？

    不僅假裝單身，還裝作不認識她。

    方疏凈面無表情地找了個空位坐下，本以為劉定堯已經(jīng)找好了座位，沒想到對方居然直接坐在了她身旁。

    周圍人的眼神一下變得玩味。

    方疏凈斂著眼神，把手上的包放在了另一邊的空位上。

    “喝茶嗎？”劉定堯本人好像完全沒有自覺，一落座就拿過手邊的茶壺，給她杯子里添茶，“這是王志斌特地帶的大紅袍，品質(zhì)不錯?！?/br>
    把茶杯移到她面前時，假裝不經(jīng)意地靠近了她一點。

    “王志斌這幾年也是做直播發(fā)家的，不知道你們能不能聊得來?！?/br>
    又是一個記憶里根本排不上號的名字，方疏凈眉頭微皺，并沒有過多了解的心情。

    努力壓下心底的不適，她把杯子又推回去，“抱歉，我不喝茶?！?/br>
    戒指明晃晃擺在劉定堯面前，對方神色凝滯住。

    “……美酒雖好，偶爾也可以品品茶。”他干笑兩聲，說完這句話，便不知道再說什么。

    “劉定堯，你怎么還是那么慫啊，這才幾句就說不動了？”

    有人不識趣地插話，“要還是和之前一樣慫，可沒有辦法再續(xù)前緣嘍——”

    “嗨，你少說點，”旁邊一個女人接話，“人家方疏凈早就結(jié)婚了，你們是不是不上網(wǎng)啊，信息這么滯后?！?/br>
    說完，她又把注意力轉(zhuǎn)向方疏凈：“我給你說啊，你上次直播的死老公金句，我同事在我耳朵旁邊笑了一個星期！”

    “……”

    方疏凈對這個女人面生，只能假笑以對。

    余光忍不住瞥向容慎川，發(fā)現(xiàn)對方壓根沒往這邊看過。

    女人故作優(yōu)雅地呷了口茶，語重心長：“說回來，我真的覺得你挺可惜的，當(dāng)初考了那么好的大學(xué)，到頭來居然做了個網(wǎng)紅，我怎么想都想不通，雖然網(wǎng)紅確實賺得多，但終究還是沒有別的工作體面?！?/br>
    方疏凈食指有意無意叩著桌面，假笑不變：“是嗎？不過我挺喜歡的?！?/br>
    女人還想再挑起什么話題，都被方疏凈輕飄飄擋回去。

    久而久之她也覺得無趣，便沒再說話。

    方疏凈百無聊賴坐著，抽出手機給周懷雅發(fā)消息。

    【jinz：你快點來，我好無聊。】

    【你周周：馬上馬上，上電梯了?！?/br>
    ……

    方疏凈松了一口氣。

    早知道她就不該提前那么久出門。

    兩分鐘后，包間的門被推開。

    方疏凈以為是周懷雅進來了，于是分了點注意力過去——

    白裙女人嘴角帶笑，走進來時自帶一種弱柳扶風(fēng)的氣質(zhì)，一雙眼水光晶瑩楚楚動人。

    她款款走了兩步便停下腳步，眼神從在場眾人身上一個一個掃過，最后裝作無意地停在了容慎川身上。

    室內(nèi)一靜。

    方疏凈怔愣半秒后，移開視線。

    即使容貌變化有些大，她仍能從這種氣氛里憑直覺認出，這人是阮蘇。

    安靜只維持了一瞬。

    剛才那個女人很善于活躍氣氛，很快便帶頭啪啪鼓起掌來：“盼星星盼月亮，我們這次的主角阮大班花總算來了，怎么又變漂亮了呀？？”

    眾人于是回神，紛紛順著女人的話接過去。

    一個一個說得跟成語接龍似的。

    這吹捧阮蘇明顯十分受用，抿唇笑意加深幾分，“哪里有，最近忙得都不修邊幅了?！?/br>
    她說著，在眾人或歆羨或驚艷的目光下，抬步輕巧地往最上方走去。

    手指碰到容慎川身旁的座椅椅背，她故意彎腰問：“容慎川，請問這里有人坐嗎？”

    容慎川沒開口，反倒是身邊好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爭先恐后開口：“我們可是專門留出這個位置的，阮大班花你就放心坐吧?。。?！”

    阮蘇一開始還意思意思推脫兩下，到最后便不客氣地坐到了容慎川身邊。

    受不了這種眾星拱月客套的氣氛，方疏凈低頭，剛想再催催周懷雅，忽然感覺旁邊位子上坐了個人。

    周懷雅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貓著腰落座，把包給方疏凈丟回來。

    狠灌一口桌上的茶水，她松了口氣，湊到方疏凈旁邊低聲耳語：“我剛才本來都要進來了，結(jié)果阮蘇非得先我一步，我懶得跟她搶風(fēng)頭，等著她在門口裝逼裝半天，可累死我了?！?/br>
    “都說了你別那么早來，趕著開飯就行，這都是我這么多年來的經(jīng)驗了，你看這不就無聊……咦？？？.....”

    她掃到容慎川的身影，突然在桌子底下牽住了方疏凈的衣袖，“這不容慎川嗎？他怎么坐那兒？？這是當(dāng)著你的面挑釁呢？”

    方疏凈反手安慰她，隱約聽見阮蘇說開動，順便舀了碗湯推過去：“隨便咯，我又管不著他，這湯是招牌，你多喝點?！?/br>
    “……你真就不在意?！敝軕蜒沤舆^湯，捂著碗暖手，幾不可查地小聲感嘆，“要是我也能這么不在意就好了?！?/br>
    “嗯？”

    “沒什么，”周懷雅搖頭，悄悄指了指那邊，“他們兩個腦袋都要湊一塊兒了，你還能忍？”

    阮蘇不知道在和容慎川說什么，捂著唇笑得含蓄，手指差一點就能攀上容慎川的肩膀。

    容慎川巋然不動，也沒拒絕，仿佛是在縱容她的靠近。

    ……

    收回目光，方疏凈“哦”了聲，“初戀嘛?！?/br>
    初戀嘛，所以念念不忘。

    多正常。

    心頭頓覺無趣，方疏凈不再注意外界，專心吃飯。

    這時，劉定堯夾了一筷子菜過來，溫聲道，“你最喜歡的，多吃一點?！?/br>
    方疏凈移開碗，菜掉進了盤子里。

    她眉眼冷淡：“謝謝，沒必要?！?/br>
    她隱約感覺到有視線在她身上停留，可是抬眼望去，卻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留意她這里。

    也許是錯覺。

    周懷雅繼續(xù)幫著方疏凈觀察，幾分鐘之后，再次震驚開口：“臥槽臥槽，他們要干什么，為什么要一起出去，是要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不是，這發(fā)展忒快了吧？”

    她正說著，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已經(jīng)繞過圓桌，即將消失在包間門口。

    屬于阮蘇的聲音細細柔柔：“他要走了，我去送送他，順便有點事要單獨聊聊，你們先吃著，待會兒就回來。”

    聞言，眾人心照不宣地互換眼神。

    隱秘的喧鬧之間，方疏凈只來得及回頭一瞥那對一高一矮的身影。

    黑西裝和白色蕾絲長裙，站在一起正好合適。

    阮蘇仰頭，笑得溫柔，在走出去的那一刻，作勢要挽住容慎川的手臂。

    包間的門再一次關(guān)好。

    方疏凈能聽見周圍人的竊竊私語。

    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舊情復(fù)燃”、“就等他倆結(jié)婚”。

    ……

    方疏凈腦中不斷回放最后那一個畫面，眼簾低垂，拽住包帶的手緊了緊。

    明明說好了不在意，這會兒腦子里卻又異常地活躍起來。

    是挺郎才女貌。

    阮蘇漂亮溫婉又得體，容慎川帶到哪里都有面子。

    哪里會像她這樣，拿不出手也不愿公開。

    她只是容慎川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一旦他真正在意的人回到了他身邊，她隨時都可能會成為那顆棄子。

    容慎川從未向外界透露過她是他妻子的這件事，是不是心里抱著這樣的打算。

    那些“對家庭負責(zé)”“家人都很喜歡她”一類的話對他來說不過是出于一個丈夫的義務(wù)。

    而推開她，也許只是因為他覺得她不配，而不是所謂的尊重她。

    ……！?。。?！

    方疏凈嘲諷地勾唇。

    可笑的是，那些他說過的話，她居然有一點當(dāng)真了。

    耳邊周懷雅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她拿出手機，躊躇片刻后，點開和容慎川的對話框。

    刪刪改改許久，她才最終發(fā)過去一條消息——

    【jinz：今晚我估計睡得早，還要不要留燈？】

    等了足足五分鐘，容慎川才回復(fù)。

    【容慎川：公司臨時有點事，回來會很晚，不用等我，我去客房睡?！?/br>
    ……這樣啊。

    方疏凈把屏幕扣在桌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里毫無溫度。

    真就把她當(dāng)瞎子敷衍唄。

    她是不是還得祝福他，忍了那么多年，今晚終于能正大光明喊出他日思夜想的“蘇蘇”這個稱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