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 方才那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秦宜然被安排了位子,在門邊,距離阿謠這里很遠(yuǎn),不過也只需要一抬眼,就能瞧見。 酒過三巡,這兄弟幾人也放開了些,五皇子,也就是懷王說新得了字畫值得品鑒,所以除了對字畫一竅不通的裴小八,幾個人便全跟著去了。 裴承翊臨走之前,還囑咐阿謠: “好生在這兒坐著?!?/br> 阿謠乖乖巧巧地坐在位子上,手中還端著剛剛那杯嗆到她的酒,無意識地一小口一小口輕啜。 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都不知道身邊什么時候站了一個人。 站在阿謠身邊的丫鬟打扮的人說: “林娘子,我們家姑娘有話想同您說?!?/br>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阿謠幾乎下意識就往秦宜然的方向看過去。 這一看不得了,果不其然,秦宜然也在看著她。門外正盛的日光潑進(jìn)來,正照在秦宜然腰間墜著的那塊玉佩上,一瞬間,晃到了阿謠的眼。 所以,她幾乎想也沒想就跟著那丫鬟一道出了宴廳的門。 阿謠被引到院子中一處假山水塘邊,秦宜然就正站在假山后面。 即便是只有阿謠和她兩個人在,秦宜然也仍舊保持著一副大家閨秀的端莊持重,她的聲線柔柔十分客氣: “從前未聽承翊親口提起過你,只是前日在未央宮,聽見琴姑喚你林小主,我才方知你原是姓林。” 這樣拐彎抹角話里有話,阿謠根本不想和她在這里彎彎繞繞。她過來,不過就是想問問玉佩的事情。 她大約還是不死心,想知道那塊玉佩到底是不是裴承翊隨手贈與旁人的。 是以,阿謠便說: “秦大姑娘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我哪里有什么事,只不過是一見你便覺得喜歡,” 秦宜然伸手去拉阿謠的手, “曹嬤嬤和東宮好幾個宮人都說你同我生得相似,尤其是這雙眼睛,你的眼睛可真好看,想必承翊最喜歡的也是你這雙眼睛吧?” “自然是喜歡的,” 聽了對方這番話,阿謠心里騰地火起,鮮少有些脾氣, “殿下說,我身上的任何一處,他都喜歡得緊?!?/br> 聽到這話,秦宜然那張表情從來不崩的臉,臉色竟然有些難看。從她的方向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依稀看見不遠(yuǎn)處幾個人影往這邊走。她突然就解下腰間的玉佩,開口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秦大姑娘開始上茶藝了:d 【這章發(fā)五十個紅包】 第11章 “林娘子你,一定不知道我和承翊從前的舊事吧?” 秦宜然定定看著阿謠,一字一句說道。 阿謠暗暗吸了一口氣,克制地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秦大姑娘若沒有旁的事,我就先走了。” 阿謠轉(zhuǎn)過身,可秦宜然就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似的,徑直繼續(xù)說: “我與承翊自小青梅竹馬,意趣相投,所有人都說,我們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墒琴t妃娘娘日益得寵,我與皇后娘娘同宗,父親又手握實(shí)權(quán),賢妃不可能看著我嫁入東宮皇后娘娘一脈坐大?!?/br> 這些話,阿謠都沒有聽清,她滿腦子都是“青梅竹馬”“意趣相投”,字字聲聲像是粒粒砂子,硌在心上。 她不禁頓住了離開的腳步,而身后的秦宜然還在繼續(xù)說: “賢妃娘娘向陛下求了恩典,要將我許給桓王……林娘子,你知道嗎?那日承翊他抱著我……” “夠了!” 阿謠回過頭, “別再說了。” “林娘子這是不敢聽了?” 阿謠還能保持僅剩的理智。 “我對這些事情沒有興趣。” “可是我對林娘子很有興趣呢,” 秦宜然說著,突然走上前,拉起阿謠的手,表情還是柔柔的,說話卻咬牙切齒, “我其實(shí)很恨,恨天下之大,為什么你偏偏要生一張與我相像臉?哪怕承翊但凡有一點(diǎn)喜歡的是你這個人,我都不會這樣意難平,我恨的是你披著我的面容,奪去了該屬于我的。林謠,你以為承翊他真的心中有你嗎?” 秦宜然一字一頓: “你只不過是我拙劣的替身。” 替身、替身、替身…… 阿謠臉上霎時血色全無,煞白著一張小臉,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她這些日子以來,已經(jīng)被這“替身”之說,折磨得魄散魂飛。她想起每一回他到靜軒閣時,都鮮少與她交談;想起床幃之間,他在她身上輾轉(zhuǎn)占有之時,從來只有兩個要求:別說話,睜著眼睛看他。 大約是因?yàn)?,她說話了,就不像了。 一樁一件,歷歷在目,有如將鋒利的白刃直插進(jìn)人的心口,直至皮開rou綻,血色翻涌。 阿謠白著一張臉站在原地,身子搖搖欲墜,幾近站不穩(wěn)。 秦宜然這才晃晃手里的玉佩,將話題落在玉佩上: “我瞧你似乎很在乎這塊玉佩,我知道這是你送承翊的壽禮,不過那日在書房他見我喜歡就說送給我了,我本想推拒,可是你猜他說什么?” 阿謠沒說話。 “他說只要我想,送玉佩的人都任我處置,更何況區(qū)區(qū)一塊玉佩?!?/br> 腳步聲已經(jīng)越來越近,甚至已經(jīng)隱隱約約能聽到幾個男人談笑風(fēng)生。 秦宜然倏然湊到阿謠耳邊,輕聲說: “所以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把你這個出身青樓的賤婢再賣到最低等的青樓里,讓你任人□□享用,林娘子,你說到那個時候承翊他可能還會再看你一眼嗎?恐怕嫌惡還來不及呢。” 她生了這樣一張溫溫和和的面容,阿謠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秦宜然的身體里,藏了這么一顆歹毒的心!聽到這些話的一瞬間,阿謠臉色由白轉(zhuǎn)青,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他們這些人眼中,渺小如螻蟻,可她是頭一回被人這樣明明白白地言辭羞辱。 阿謠咬著牙,白皙的雙手在袖下緊緊攥著。 秦宜然猶不肯放過她: “反正你這樣以色侍人,侍奉誰,不都是一樣么?” 這樣的話,在阿謠聽來,無異于在她臉上重重打下巴掌,痕跡還久久難消的那一種。 對方不依不饒: “認(rèn)命吧,你這樣的賤人,能拿我怎么樣?” …… 阿謠周身氣血上涌,巨大的羞恥感讓她的理智消失殆盡,下一瞬,她突然伸出手重重的一巴掌甩在秦宜然的臉上。 “啪——” 聲音清脆到剛剛走近的幾個男人愣在原地,他們將方才的一幕盡數(shù)收進(jìn)眼底,紛紛噤了聲。 也許是沒想到阿謠這么柔柔弱弱能有這樣大的力氣,秦宜然一不小心被打得倒退兩步,然后突然之間“啪嚓——”一聲,跌進(jìn)身后的水池中。 這動靜太大,周遭的人瞬間全被引了過來。 秦宜然在水池中撲騰著,直喊: “救命!承翊——救我!” 看起來狀態(tài)很危險,可是阿謠分明瞧見秦宜然在看向她的時候還不易察覺地笑了笑。 裴承翊兄弟幾個人沖過來的時候,他在最前頭,連看都沒看阿謠一眼,徑直就看向水池的方向,想也未想便要跳下去救人。路過阿謠身邊的時候,她本能地去拉他的袖子,就像是他們在廣云樓初見的時候一樣。 她很害怕,只要一害怕,就想要靠近他。 可是這一回,男人一把甩開她,似乎是覺得她擋了路,又是搡了一把,末了怒目圓睜狠狠瞪一眼,然后便義無反顧地下了池子救人去了。 那一眼瞪得阿謠連周身的骨血都是冷的,好像現(xiàn)在掉下池子的人不是秦宜然,而是她了。 …… 秦宜然被救上來之后,手中還緊緊攥著那塊玉佩。阿謠看到那個她最最喜歡的男人滿面關(guān)切,連聲問著: “宜然,你有沒有事?” 然后又轉(zhuǎn)身看向在場其他人: “你們都愣著做什么?傳太醫(yī)啊!” 彼時秦宜然倚在裴承翊懷中,分明嗆了水,還堅(jiān)持?jǐn)鄶嗬m(xù)續(xù)地說話: “承翊……咳咳,你不要怪林娘子,她是覺得我奪了她的玉佩才動手打我的,并非有心……咳,剛剛,剛剛也是我自己沒受住她那一巴掌才跌入池中,你不要怪她……” 即便是站在側(cè)面,阿謠也能看到此時裴承翊的臉色很不好看。他眉頭緊鎖,伸手去接下秦宜然手中的玉佩,頓了一下才轉(zhuǎn)過頭看向阿謠,冷聲問: “就為了這個東西?” 阿謠百口莫辯。 下一瞬,就聽“咔嚓——”,男人用力一摜,那玉佩便摔在地上,頃刻間,碎的四分五裂。 玉碎難全。 與那同時,阿謠似乎聽見自己的身體里也傳來“咔嚓——”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跟著那塊玉一起碎了。 碎的四分五裂,先是碎成片,后又碾成渣。 阿謠站在原地,覺得呼吸一窒,那時候,她好像連哭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