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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院子在相府后門的地方,平時很少能有人進來。顧宴生剛才進屋里已經(jīng)溜達過一圈了,屋里也簡陋的很。 平時原主其實也不住在這里,而是住在太子的一個別院,跟其他的幕僚在一起。 這一次顧準要帶他回來,一方面是流言越演越烈,擔心傳到皇帝耳朵里,真的讓皇帝以為他和敖淵有私交,另一方面,也是擔心太子想太多。 畢竟有一個兒子和敖淵糾糾纏纏搞在了一起,對于他們結(jié)盟……相當不利。 屋里也就只有最基礎(chǔ)的三件套:床、衣柜,和一個桌子。 里面更是什么都缺,就連厚被子都沒有一條,而且還有一股很濃厚的潮氣,掀開之后,里面的褥子都是發(fā)霉的。 顧宴生現(xiàn)在想想也都覺得很驚奇。 然后他帶著敖淵進屋子看了一眼,一邊說道:“圓圓你看,我之前都是聽護士jiejie說,有些背陰的工作室里面被子會發(fā)霉,好大一團,不過這還是我頭一次看到霉菌長什么樣子——黑不溜秋,還毛絨絨的!” 一片黑色的霉菌甚至比本身就暗色的床單顯得還要突兀。 偏顧宴生還像是看到了什么寶貝一樣,藏不住的拿給敖淵看。 敖淵眉毛狠狠一皺,一手在被子上捻了一下。 冰涼刺骨,甚至夾雜著駭人的水氣。 這樣的床上睡一宿,第二天人都要廢了。 顧宴生小嘴叭叭的,聲音清脆的說:“我聽說這些霉菌曬過之后就沒了,被子也能變得又香又軟,全都是太陽的味道……嗯太陽的味道是什么圓圓你知道嗎?其實就是螨蟲尸體的味道……我也沒有聞到過,我明天曬好了給你聞一聞呀……” 敖淵看著屋子旁邊堆積起來的柴火,打斷了顧宴生沒什么邊際的話,冷聲道:“隨我回府。” 顧宴生頓時剎住了車,半晌,他才猶猶豫豫的說,“這個不好吧……我找了好多柴火了,晚上可以在火堆邊上湊合湊合的,等明天起來曬曬被子就可以睡人了……” 正說著,不遠處突然有巡視的小家丁聽見了聲音,離得老遠就已經(jīng)抬起了手上的燈籠張望著,連聲喊道:“誰?誰在那——!” 敖淵靜靜地站在那,雙手背在身后,等著那人過來。 小廝一路喊著人尋來,氣勢洶洶,恨不得當下就把私入相府的賊人給扣押在地,五花大綁送去刑訊。 然而看到來人是表情駭人的敖淵的那一刻,小廝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下了:“王、王爺——!” 顧宴生眨了眨眼。 有一只手牽住了他的手腕,隨后把他整個人都給帶進了懷里。 披風也蓋在身上,暖融融的。 他回來之后就凍了好久了,腳尖都是疼的,有點不愿意從這份溫暖里出去了。 * 深夜,顧府燈火通明。 顧準身上披著外袍,老臉被凍得升起兩坨紅色,看著同坐在一個椅子上的兒子和敖淵,只覺著腦仁兒生疼。 “不知鎮(zhèn)北王深夜到來……”顧準艱難道:“可是有何要事?” 敖淵沒搭理他。 他目光落在已經(jīng)有些昏昏欲睡,卻還強撐著沒敢睡去的顧宴生身上,垂著眸子,又在他頸后輕輕撫了撫。 然后顧準就看見,他兒子的小腦袋剛往外倒了倒,就被鎮(zhèn)北王給摁到了胸口。 緊接著,他兒子還十分自來熟又不見外的往鎮(zhèn)北王懷里擠了擠,咕噥了兩句,把手也揣到鎮(zhèn)北王懷里去了。 顧準:“……” 敖淵冷聲說:“我倒是不知,左相府中便是這么對待本王的救命恩人的?!?/br> 顧準一個頭兩個大,試探性的問:“王爺這是何意?” 敖淵冷笑一聲,將顧宴生直接抱起,動作卻小心,“殘羹剩飯,房內(nèi)漏雨,床褥破爛生霉,顧相不妨親自去瞧一眼?!?/br> 顧準一愣,目光下意識的轉(zhuǎn)到了內(nèi)室。 然而內(nèi)室一片靜謐,自然不可能有人敢跟他說什么。 敖淵冷笑一聲,將顧宴生直接抱起,說:“七公子身子羸弱,病情還未大好,實在是受不住貴府這番款待。人我便帶走了。” 顧準一愣,臉上終于騰起了些許怒火,上前追了兩步,說道:“王爺此舉怕是于理不合,顧宴生是老夫兒子,便是坊間有流言傳出,可他與王爺一未婚配,二未……” “于理不合?”敖淵仿佛是聽見了什么笑話,回過身居高臨下的說:“顧相是在和本王講禮數(shù)?” 顧準回過神來,臉色陡然一白。 敖淵縱然殺名在外,朝野上下對他議論紛紛,卻沒多少人,膽敢真正指著他,沖著當今陛下說“你兒子不好”的。 敖淵曾跟在已故的太后身邊被教了很多年,他也是唯一一個,以皇子的身份,跟在太后身邊待著的人。 即便后來太后薨逝,可卻從沒有人敢指著敖淵的鼻子,說他禮數(shù)、教養(yǎng)有錯。 那就等于指著鼻子在罵已故的太后,當今皇帝的親娘。 如果這事兒傳出去,影響可大可小,可他這些年在朝中樹敵頗多,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實在是不能冒險。 可敖淵不怕冒險——他哪怕就是將整個顧府掀了,第二天,也最多是在他本就惡名昭昭的過往條例中再加一條‘沖冠一怒為藍顏’的詞條。 他身上有軍功在身,且虎符在手,兵權(quán)在握,北狄更是要仰仗他在軍中的威望才能壓制,即便是日后太子登基,現(xiàn)存的這幾個王爺當中,最惹不起的,也就是他敖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