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息道：“承讓?！?/br>
    他像是一柄沉默而鋒利的劍，只有恰當(dāng)?shù)臅r候才會顯露鋒芒。但正是因為他的出色，子玉容不下他，便污蔑衛(wèi)息對她心懷不軌，意圖侮辱，讓謝長庭親自砍了他一臂。

    長子出彩，衛(wèi)烈同樣高興，他不是擅長夸獎的長輩，只拍了拍兒子的肩，然后一轉(zhuǎn)頭看到小皇帝的臉，笑容就硬生生停在了臉上，僵硬了。

    “……陛下？”

    雖然被文老頭說服了，但衛(wèi)烈還是不習(xí)慣皇帝居然是個小姑娘的事實，突然碰見，完全不知要如何是好。

    校場都尉一驚，連忙趕來，“不知陛下駕臨，微臣有失遠迎！”

    以前小皇帝幾乎不來校場，主要是身體太弱受不住，十次騎射課能來一兩次就算不錯了。

    是以眾所周知，陛下并不擅騎射。

    他的動靜引起眾人注意，這下所有人都瞧見天子，紛紛下馬趕來行禮。為首之人除了衛(wèi)烈，還有位意想不到的人，長義王魏隱。

    長義王日理萬機，要見到他，比見到天子更不容易。

    校場都尉心中惴惴，不知今日走的什么運，來了三樽大佛。

    “陛下。”魏隱喚了聲久未見面的小皇帝。

    他身為四位輔政大臣之一，相貌卻意外得年輕，金相玉質(zhì)。

    不像個手掌生殺大權(quán)的權(quán)臣，倒像是眾多深閨少女夢中的雅致貴公子。

    這是于外人的印象，云姜卻只有一個感覺——他老了。

    曾經(jīng)的魏隱，只比翁云姜年長一個月，如今的他，卻比她足足大了十五年一個月。

    經(jīng)久歲月帶走了他少年意氣的面容、朝陽般熱烈的雙眸，取而代之的是眉梢終年不化的積雪，冷冽至極。

    劇情中，他出場的機會也不多。由于執(zhí)掌大權(quán)被子玉所忌憚，子玉便時常在小皇帝耳邊挑撥，道長義王有不臣之心，小皇帝不知信沒信，但的確疏遠了魏隱，且時有打壓，使他干脆離京回了封地。

    魏隱問，“聽說陛下龍體抱恙，現(xiàn)今可大好了？”

    “好了許多?！痹平蜌饣?。

    “那就好?！?/br>
    簡單兩句對話，君臣似乎就無話可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默認封面還是太丑了，忍不住去買了個封，嗯比我自己做的好多了哈哈

    請多多留言鴨~沒有上榜的日子就靠大家的留言來鼓勵啦-3-

    第5章

    日色漸移，樹蔭籠在了場內(nèi)，明暗各半。

    云姜道：“朕只是來看看，不必多禮，你們該做甚么做甚么去吧?！?/br>
    大多數(shù)人退了，衛(wèi)烈問，“陛下來校場是練武，還是看一看？”

    “看看而已，若來了興致，隨意練練也行?！?/br>
    衛(wèi)烈眉頭舒展開，“校場混亂，奉宣，你隨侍左右，護陛下周全?！?/br>
    衛(wèi)息應(yīng)下，當(dāng)即跟在云姜身后。

    論武力，衛(wèi)息是年輕人中的佼佼者，且忠心不二，由他護衛(wèi)再適合不過。

    云姜走得很慢，宛若徐徐清風(fēng)，緩緩拂過沿途風(fēng)景。分明是病懨懨的模樣，一雙眼眸卻清亮無比。

    衛(wèi)息在京城外聽過許多關(guān)于天子的傳言，有人道天子年少無能，朝政被權(quán)臣把控，有人道天子命不久矣，江山或?qū)⒍纫字鳌?/br>
    他從不管那些，父親只告訴他“忠心”二字，他就不會有其他想法。

    “我想騎馬?！鼻懊娴脑平蝗煌２?。

    衛(wèi)息問，“陛下學(xué)過嗎？”

    “沒有?！痹平?，“看起來很簡單?！?/br>
    衛(wèi)息默了會兒，為小皇帝這臉上寫著的“朕是天才，一學(xué)就會”的話而沉思。

    但他沒有反對，而是著人牽了匹溫順的棕色母馬。

    衛(wèi)息言簡意賅地講解了初次騎馬的要領(lǐng)，云姜聽得認真，不時點頭，看起來像個聽話的學(xué)生。

    她其實早會這些，騎馬射箭無一不精，這具身體雖然沒練過，對她而言也不算難事。

    等到真正上馬時，云姜并未借力，直接翻身而上，驅(qū)動韁繩，馬兒立刻走動起來。

    衛(wèi)息騎上自己的馬，緊隨其后。

    控制著速度，云姜身下的馬從慢走到小跑也僅用了小半會兒，待她逐漸熟悉了這具身體能適應(yīng)的節(jié)奏，便直接飛馳起來。

    來喜等人看得心驚rou跳，衛(wèi)息倒很沉穩(wěn)，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護衛(wèi)。

    馬鞍坐具讓云姜無需過多費力cao控，騎馬溜了校場兩圈，也只是微微氣喘而已，身體算不上難受。

    這對其他人來說已經(jīng)足夠驚奇，畢竟以前陛下幾乎是迎風(fēng)便倒。

    疾馳中，一道瘦弱的身影映入眼簾，狼狽的形容與此處格格不入。

    云姜放緩速度，那道身影負了個極大的背簍，身軀微微佝僂，看穿著是侍馬的馬奴，亂糟糟的頭發(fā)完全擋住了臉龐。

    她隱約記起什么，召來校場都尉，“那是何人？”

    “回陛下，那是自幼在宮廷長大的宮奴，父母不詳，被分到了馬場來做馬奴?！倍嘉緭?dān)心是這馬奴的形容引起陛下不喜，解釋道，“此人智力不足，實在也做不了其他事了，若陛下不喜歡，臣這就把他趕到他處去?！?/br>
    這會兒眾人在校場練武，馬兒不像人會克制，馬奴便負責(zé)清撿糞便。

    “把他叫上前來?！?/br>
    都尉訝異，不知陛下傳這個馬奴是何用意，領(lǐng)命去了，順便叫來了管理馬奴的管事。

    管事說，馬奴名為阿井，據(jù)說被人從井邊發(fā)現(xiàn)，故取此名。他并非天生智力有缺，而是幼時與人搶食被推搡，撞到了一塊巨石，這才變得呆呆傻傻無法與人溝通。

    阿井天生與馬親近，許多不好清洗喂養(yǎng)的烈馬在他手中都很乖巧，所以被分到了馬場。

    “他多大了？”

    “年歲……約莫有十五了?！?/br>
    管事惴惴不安，生怕是阿井惹怒陛下。

    云姜心中明了，所思所想對上了這馬奴的經(jīng)歷和年紀(jì)。

    如果沒有另一個阿井，那他應(yīng)當(dāng)就是前朝第三個漏網(wǎng)之魚，亦是一位皇子。

    但他的命運可比子玉和她的弟弟悲慘得多，出生不久就亡國，母親暗地使人將他送走，護送的人卻在半途丟棄了他，以致他懵懂成了一位宮奴。

    若是一直癡傻倒好，后又偏偏恢復(fù)了智力，聰明得很，還懂得如何往上爬。

    可惜他恢復(fù)智力后遇到的第一位貴人，便是相逢不相識的jiejie子玉。

    子玉起初不在意他，直到看到他那張洗凈后的臉才震驚了把，因為這馬奴的臉與前朝皇后太像了。不僅像，身上還有皇室玉佩，這是只有皇后所出的子女才有的。

    論身世，阿井可比她的弟弟名正言順得多，她和弟弟的生母最初不過是個低微的宮婢，假使那些人看到阿井的臉和玉佩，二話不說絕對會換人擁護。

    子玉只思索了一天，就痛下殺手。

    她心道，蕭氏絕不能有這么一位當(dāng)過馬奴還曾經(jīng)與牲畜奪食的后裔，毫無尊嚴骨氣，辱沒他們皇室臉面。

    子玉最后奪走了阿井的玉佩，對外使自己弟弟順理成章地成為皇后之子。

    “他很聽話？”云姜問。

    管事忙回，“只要有吃食，阿井就最聽話，只是他力大，吃得也多，常常吃不飽?！?/br>
    “噢？”云姜用馬鞭挑起阿井下頜，亂發(fā)中只隱約露出一只眼，懵懂混沌，確實像個無知癡兒。

    她忽然把馬鞭丟遠，掏出一塊太妃糖，“去，撿回來?！?/br>
    阿井眼眸噌得亮起來，二話不說朝馬鞭飛速奔去，速度之快讓衛(wèi)息都稍稍看了一眼。

    一塊太妃糖入手，云姜再用第二塊引他隨馬兒奔跑就容易得多。

    只是阿井腹中饑餓，奔跑起來堅持不了多久，時常摔倒。他摔倒后都會很快爬起來，雙眼只盯著云姜的馬，即便癡傻，卻有著尋常人都無法比擬的韌性。

    不知不覺中，更多人的目光投向了這里。

    衛(wèi)烈皺起眉，他以為天子在戲耍這個馬奴，這并不是甚么值得培養(yǎng)的愛好，反而令人不齒。

    大步走去，衛(wèi)烈問，“陛下在做甚么？”

    “他有些意思?！痹平俅五蘖藘扇︸R，熱意叢生，額間冒出汗水，“我想帶回宮去?！?/br>
    “陛下宮中要甚么樣的人沒有，怎么要一個馬奴？”衛(wèi)烈語氣嚴厲，顯然很不贊成，他一直秉承“可殺不可辱”的理念，即便在戰(zhàn)場上也不喜故意□□敵人。

    如果他家中人這樣做，肯定要被他訓(xùn)斥一頓。

    如此想的衛(wèi)烈，在對上小皇帝的目光時一頓，竟然破天荒放緩了語氣，“……陛下為何想要他？”

    周圍人側(cè)目，衛(wèi)大將軍，您訓(xùn)我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宮中人雖多，能與我一起玩的卻少之又少?！痹平硭?dāng)然問，“難道我不能要一個玩伴？”

    她這語氣在衛(wèi)烈聽來，竟很有些向長輩撒嬌的意味。

    衛(wèi)烈一直就想要女兒，最喜歡乖巧可人的女娃娃，面前人不是他的女兒，但是個實打?qū)嵉男」媚铩?/br>
    想到小皇帝卸去妝容時的模樣，他更兇不起來了，“陛下能保證只是玩耍服侍，不會故意欺辱？”

    “一個馬奴，欺負起來有甚么意思？”云姜抬眸，“要欺負，怎么也是衛(wèi)大將軍這樣的人物才對?！?/br>
    有人輕輕嘶了口氣，陛下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衛(wèi)大將軍兇起來誰都揍呢。

    豈料衛(wèi)烈聽了，絲毫不氣，只是輕輕咳了聲，“那……就隨陛下的意罷?！?/br>
    幾句話要走了阿井，云姜著人把他送去了大明宮，自己并未離開校場。

    她對射箭還有些興趣，注視靶場的目光引起衛(wèi)息注意，“陛下要試？”

    “嗯。”

    “好。”二話不說，衛(wèi)息立刻挑了輕便的弓遞來。

    他寡言少語，行事干脆利落，讓云姜又感覺到了此人用起來的便利。只有心性極為堅毅且兼具忠心之人才會如此，怪不得他還只是個校尉，子玉卻認為他的威脅與衛(wèi)烈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