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jī)消息跳動，沈林歡給他發(fā)一路平安，他哼笑了一聲，覺得她有時真是奇怪，剛剛在車上，兩個人面對面，她一句話都不說，這會兒倒是又主動發(fā)消息給他。

    陸堯就調(diào)侃她一句。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回：【陸堯，紋身那天，是你生日，你邀請我去參加，我沒有去。我一直很后悔。】

    陸堯呼吸一滯，腦海里似乎有什么飄過，但抓不住。

    他狠狠皺了皺眉，問amanda：“飛機(jī)還有多久起飛？”

    amanda回答：“不到半個小時了陸總。”

    陸堯抿了抿唇，克制住掉頭回去的沖動。

    -

    沈林歡上樓的時候，看到電梯里自己的影子。

    她站得筆直，永遠(yuǎn)挺直脊背不服輸不低頭，其實(shí)是件很累的事。

    她有過軟弱的時候。

    她記得紋身那天是個下雨天，雨勢時大時小，但不停歇。

    她早起要去商場挑禮物，沒想到出門卻意外看到大伯和母親在街口，那晚母親說她有緊急工作，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沈林歡已經(jīng)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強(qiáng)忍著惡心和嘔吐從另一邊離開家，一直走一直走，走到麻木，反而冷靜了，去周芙家里找她，看到周芙的時候，整個人才像活過來。

    她們一起去吃了飯。

    然后去了紋身店找人順便躲雨。

    她被雨困在那里，一直出神地望著外面的雨，覺得自己和陸堯，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沒有辦法做朋友。

    但是陸堯是她這輩子，遇到過最好的人。

    于是楚邵說一般都紋一些具有紀(jì)念或特殊意義的東西的時候，她腦海里第一個冒出來的，就是陸堯。

    她記得紋身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陸堯之前邀請她的樣子，帶著笑，歪頭看她：“周六我生日，記得來?！?/br>
    沈林歡是點(diǎn)了頭了，她原本是要去的。

    想著想著，沈林歡就掉了一滴眼淚，她甚至都沒意識到，眼淚掉在手背，才反應(yīng)過來。

    她就連哭都是悄無聲息的。

    楚邵問她：“疼啊？”

    她“嗯”了聲，“有點(diǎn)兒?！?/br>
    “忍忍，馬上就好了。你這個很快?！?/br>
    -

    陸堯下飛機(jī)就去開會，接著去見了那邊的負(fù)責(zé)人，而后又轉(zhuǎn)機(jī)去倫敦。

    事情棘手又瑣碎。

    他從能忙里偷會兒閑去聯(lián)系沈林歡的時候，已經(jīng)是幾天后了，國內(nèi)正是半夜，他盯著手機(jī)好一會兒，不忍心半夜把她吵起來，可不聯(lián)系他又覺得煩躁。

    于是最后還是撥了視頻過去。

    沒想到沈林歡很快就接了，入目不是熟悉的地方，他辨認(rèn)了一下，才發(fā)覺她是在泰洋的寫字樓，她那個小破公司里。

    她剛剛大約是趴著瞇了會兒，這會兒臉上還有印子，身上蓋著衣服。

    一件男士的外套。

    沈林歡似乎這會兒才察覺到衣服，抽了下來，辨認(rèn)了一下，然后遞給齊晨，“你的衣服，謝謝，下次不用管我?！?/br>
    齊晨似乎是笑了下，“照顧你是應(yīng)該的，別跟我客氣啊歡姐?！?/br>
    沈林歡沒有多理會他，起身往外走，目光看著屏幕，問他，“你那邊忙嗎？還順利嗎？”

    陸堯臉色極差，“這么晚你在干什么？”

    “有些事要處理。”沈林歡出去，找了個無人的地方。

    “什么事那么著急？”陸堯凝視她，“你跟我說，我找人幫你。”

    沈林歡搖了搖頭，“沒事，很快就結(jié)束了。我自己能來?！?/br>
    ……

    一個視頻打得陸堯火氣蹭蹭往上冒，又想起她還跟那個前男友待在一塊兒熬夜辦公。

    他最后寒著臉，問她：“沈林歡，你看著我，告訴我，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么？”

    從來沒有一個人這么對他，吊著他，若即若離，琢磨不透。

    沈林歡喉嚨干澀，熬夜讓人不清醒。

    可屏幕里的人卻很清晰。

    陸堯的眉眼長得真的很好看，每一筆都像是畫出來的，有時候沈林歡會覺得，他是造物者的杰作。

    沈林歡看著他，生銹的嘴巴艱難地打開，“陸堯……”

    陸堯凝視她，嘴唇微抿。

    “知道和你聯(lián)姻的時候，我其實(shí)很開心。我是很想和你好好在一起的?！彼麑λ齺碚f，意義重大。

    陸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說什么？”

    畫面啪地一下斷了，沈林歡發(fā)短信告訴他：【信號不好?！?/br>
    鬼才信什么信號不好。

    陸堯的電話隨即撥過來。

    電話里，沈林歡的聲音帶著幾分啞，“我還有事要忙，下次再說好不好？”她怕到最后她給他的仍舊是一份糊涂狼藉。

    有些話，現(xiàn)在說了也顯得廉價(jià)。

    陸堯深呼吸一口，煩躁地扯了下領(lǐng)口，她覺得沈林歡去玩弄別人感情一定是個高手。

    一點(diǎn)一點(diǎn)勾著人走，永遠(yuǎn)在你快要失望的時候再給點(diǎn)兒希望。在你氣得要死的時候再撫慰你一下。

    陸堯卻認(rèn)命了，“行，我等。”

    說完，又警告她：“你讓那個齊晨，離你遠(yuǎn)點(diǎn)?！?/br>
    沈林歡愣了片刻，“他……”

    陸堯生怕她說出他人挺好的話，打斷她：“沈林歡，你別氣我了行不行，你就說好?！?/br>
    沈林歡：“……”

    “好?！?/br>
    第32章

    陸堯想過很多可能。

    非常多。

    最壞的情況他也打算過。

    他每天要處理風(fēng)臣那些事, 還要留意沈林歡這邊，沈遇隔段時間會給他匯報(bào)一下。

    “你老婆可真牛逼，她那個小破公司, 花了幾萬塊錢注冊的。搭在萬發(fā)資管旗下, 做空了四家公司了，彈無虛發(fā)?！?/br>
    “港股美股那塊兒, 珂琳還算是小有名氣?！?/br>
    “她手底下還有一個公司, 她是合伙人, 出資不管事，搞科技的, 人家出技術(shù), 她出錢，珂琳賺的錢, 都投在那邊了?！?/br>
    “前年科技公司成立了研究室, 今年就取得了成果, 據(jù)可靠消息，上頭要扶持，有個高校想合作，搞人才培育。替她賺了不少錢。”

    “博盛最近動蕩得厲害, 股價(jià)一跌再跌。好像是珂琳一手?jǐn)嚻饋淼?。?/br>
    ……

    陸堯一直都知道，沈林歡不是池中物, 只是倒不知道，她私底下干了這么多事。

    他著急回國, 可是這邊根本走不開。

    偶爾打電話給沈林歡，她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還有心情關(guān)心他累不累, 事情棘手不棘手。

    陸堯問過她一次, “沈林歡，需不需要我?guī)兔?。只要你開口，我就能替你想辦法?！?/br>
    沈林歡搖頭，“不用，我自己來?！?/br>
    -

    山雨欲來。

    博盛最近志得意滿，壓根兒就沒把一些小的風(fēng)波放在心上。

    珂琳針對博盛的做空報(bào)告，是通過萬發(fā)發(fā)布的。

    博盛發(fā)了律師函，稱對方指責(zé)博盛財(cái)務(wù)作假的報(bào)告完全是無稽之談。

    財(cái)經(jīng)報(bào)道里，也不少人覺得萬發(fā)不自量力。

    但是很快，他們發(fā)現(xiàn)，這個很小的不起眼的小公司，對博盛的了解完全出乎意料，精準(zhǔn)踩在所有弱點(diǎn)和漏洞上。

    到最后隱藏在背后的珂琳浮出水面的時候。

    沈伯瑾在辦公室里拍桌子大怒。

    他打電話問沈林歡要干什么。

    沈林歡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坐在辦公桌前因?yàn)檫B續(xù)熬夜而揉著鬢角，她坐在破舊的臨時租用的寫字樓辦公室里，聽到電話的剎那，仿佛夢回很多年前。

    一次宴會，有人夸，“女兒很像沈副總呢！氣質(zhì)像母親。”

    沈伯謙呵呵笑著。

    母親卻看了不遠(yuǎn)處沈伯瑾一眼。

    沈林歡獨(dú)自坐在那里，仿佛一件商品，被人評頭論足，她低聲對母親說：“我可以先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