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朝的私生女實在是一根驚天巨刺，戳得任何人都不好受。沈林歡的母親也猶豫過，這樣嫁過去，名聲不好聽，歡歡也難做，云朝那個女兒小小年紀就被云家慣得嬌縱跋扈得很，歡歡要真嫁過去，后媽不好當。

    沈林歡的父親卻不以為意，說婚姻這種事，湊和能過就行了。哪能全憑著心意。女兒能干，不至于一個小姑娘搞不定。

    那會兒沈林歡其實很無力，她早知道自己的婚姻不會太自由，可沒想過這一天到來的時候，會那么難受。她跟母親提過，“媽，我還不想嫁人。我對云家的小兒子也沒興趣?！?/br>
    換來的照舊是母親的說教，還有父親的責罵。沈敬亭說：你怎么還是這么幼稚拎不清？你嫁過去，維持幾年的婚姻，等沈家熬過這一段，你是踹了他另嫁，還是怎么，都隨你。

    沈林歡沉默消極對抗了好幾天，然后家里退而求其次。

    母親程之琳說：“那就交往兩天試試，試試說不定就喜歡了。你倆要真的處不來，爸媽還能逼你嗎？”

    他們從來不逼她，只是無處不在表達：你最好這樣做！

    -

    【陸堯?qū)δ氵€好我就放心了?！恐苘竭€是有些擔心，【不過等你進公司，又是一場硬仗。】

    沈林歡還沒聽懂，【嗯？】

    【你對這種家族企業(yè)不了解，陸氏派系復雜，你進的又是總裁辦，你知道那里什么地方嗎？又不是普通小公司的秘書處，全是陸堯的心腹，那就是“軍機處”啊，里面最次的也是碩士生了，本科最差也是top10的，你的學歷在里面也不稀奇。在里面待幾年，去分公司當個高層都是完全沒問題的，要不是你和陸堯聯(lián)姻，怎么可能安排你進那里。估計不少人得盯著你，你小心點兒?！?/br>
    這個沈林歡倒沒思考過。

    她在沈家的公司一直被打壓，接觸不到核心業(yè)務(wù)，父親偷偷罵了大伯好幾回，就是覺得大伯這個人賊得很，她在里面顯然施展不開。

    而她去拿其他公司的offer其實也不難，但不怎么體面，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緣由，跳出沈氏，既打了大伯的臉，也讓其他人看笑話。

    沈家和陸家聯(lián)姻后，沈父才舔著臉和陸老爺子提了這件事，問他能不能給沈林歡安排個進公司歷練的機會，說什么沈林歡對陸氏向往已久想長長見識之類的客套話。

    沈父也沒指望沈林歡能進集團總部，但陸氏的分部，沈林歡能進去也能學到不少東西?？偙却诳斐煽諝ぷ拥纳蚴蠌?。

    老爺子倒是很爽快，又不是什么大事，給未來孫媳婦安排一個工作，那簡直太容易了。

    只是沈林歡并不知道，具體職位是陸堯安排的。

    讓她進總裁辦，也是他的意思。

    沈林歡第二天進公司報到的時候，沒有人知道這是總裁新婚的太太，只知道是新入職的員工。

    只不過沒有經(jīng)過面試，沒有考核，人事那邊也透露，是總裁直接遞的資料。

    顯然是個空降。

    “程助好，我是沈林歡?！彼右某虅C微微欠身。

    相比其他人還在觀望，程凜可是見過沈林歡的，他記得自己在總裁的新婚當晚接到的第一個通知是總裁說：“所有工作往后推，我和夫人度蜜月。”

    程凜當時叫苦不迭，公司一大堆破事，光總裁結(jié)婚這兩天，他手里就堆了一大堆文件等著總裁簽字。

    但陸總這個人最不耐煩別人問為什么，于是他也只能咽下去疑問，應(yīng)了聲是。

    到了第四天因為張董的事，他迫不得已去了一趟陸總的家里，那會兒站在門口敲門等待的時候，絕對是他畢生最漫長的五分鐘。

    然后遙控門開了，他進了客廳，等了二十分鐘總裁才從樓上下來，表情明顯不滿，“什么事？”

    他只好盡可能簡短地交代了一聲。

    開源的項目是個大項目，一直是陸總親自跟進的，張董又是個極其龜毛愛作的人，秦總就算去了也大概率搞不定。

    好在陸堯沒責備他，只“嗯”了聲，撥了內(nèi)線電話，“把我手機拿下來?！?/br>
    沈林歡還穿著睡衣，睡衣外頭披了件開衫，拿了手機下來，她盡力攏了下衣服，但脖子上的痕跡太過密集，實在遮不住。

    程凜沒敢抬頭多看，但他們這種人，記人最清楚，記細節(jié)也最清楚，哪怕匆匆一瞥。

    內(nèi)心里默默琢磨了一下，雖然是聯(lián)姻，但這架勢……陸總大約并非全不情愿。

    于是這會兒忙頷首道：“客氣了。我?guī)銋⒂^一下四十九層?！?/br>
    程總助是總裁身邊的得力干將，平常偶爾單獨代替總裁去分公司辦事，地位等同于總裁，高層列隊歡迎，絕無怠慢的可能，以至于程助整個人都散發(fā)著和總裁一樣高貴冷艷睥睨眾生四目之下皆傻叉以及不和傻叉多廢話的氣質(zhì)，除了總裁，他那張撲克臉上，幾乎就沒表情，也不大理人。

    這會兒顯而易見的，對新來的職員很……和藹。

    總裁辦的人，眼力見最足，無論是有靠山還是能力出類拔萃，都是不能慢待的。

    “這邊是大會議室，不常用。季度總結(jié)大會會在這里開。二號會議室可以容納一百個人以內(nèi)的會議，總裁開會大多在這里。這邊是貴賓室，接待重要客戶的。然后這邊的休息區(qū)……茶水間……衛(wèi)生間……”

    “總裁辦是個獨立體系，有單獨的人事和行政，職員的升降任免部門內(nèi)部全權(quán)負責，頂頭上司只有陸總一個人?？偛棉k是個大部門，四十九樓只是秘書處，行政后勤和人力資源在樓下，工作內(nèi)容包括上傳下達，草擬文書，統(tǒng)籌安排總裁的一切工作，高效反饋有用信息，以及向各部門精確傳達總裁指令、公司決策……”

    程凜講得很詳細，沈林歡大學碩士都修的行政管理，大致的流程和職能她都很清楚，只是著重聽了一些企業(yè)私人化的規(guī)定和細節(jié)。

    “這幾天會有培訓專員專門教你，不用擔心?！背虅C最后還叫了專員過來讓她認識。

    沈林歡再次欠身，“辛苦了?！?/br>
    程凜特別想回個九十度躬，內(nèi)心在狂喊您別折煞我了，面上也只能維持若無其事，陸總沒表態(tài)，他就只能暫時把夫人當普通員工看待。

    不過應(yīng)該瞞不了太久，總裁婚事沒有大cao大辦，受邀的人除了親屬朋友并無外人，集團也只是知道總裁幾天沒在公司而已，往常出差長時間不在公司也是有的。

    這次婚禮辦的倉促，總裁好像急于完婚一樣，外人都傳陸家輕視沈家，但程凜但覺得不太像，至于具體原因，也只有總裁自己知道了。

    不過因為太倉促，集團連個通知都沒發(fā)，也沒透什么信息，所以別說普通員工，一些高層甚至都不知道總裁結(jié)婚的事。

    但是夫人不在公司還好，就在總裁眼皮子底下，這事瞞不住。

    心想總裁也不知道鬧哪一出，把夫人安排到這里，董事會那群老古董知道了，估計又該吵起來了。

    那些人對于陸總和沈家聯(lián)姻本身就極度的不滿，娶一個花瓶擺家里也就算了，家世差一點也無所謂，畢竟陸家現(xiàn)在完全不需要靠婚姻來獲得任何利益，沈家那明晃晃的意圖擺在那里，真不知道“陸堯腦子里進了什么屎”。

    這句話是程凜親耳聽到的，聽完原封不動匯報給了陸總，陸總當時甚至還很愉悅笑了聲，仿佛那不是一句罵，而是一句贊揚。

    作者有話要說：　　歡歡是唐昊的表姐，《夏至》里提過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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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之后好幾天，沈林歡都沒見到陸堯，她一直在做崗前培訓，熟悉總裁辦事務(wù)。陸堯在這幾天都不在公司，短暫去過幾次，沈林歡還沒有資格去他面前露面，所以沒有碰上。

    當時沈林歡并無任何確切分工，只是一些負責端茶倒水打雜之類的行政后勤工作，主要還是在熟悉辦公室內(nèi)容。

    總裁辦的辦公室就在陸堯辦公室的門口，透明的玻璃墻里所有人嚴陣以待，即便很多人，他們的工作依舊很忙。

    辦公室里總共七個人，加上新入職的沈林歡和程凜，總共九個人。程凜也隸屬總裁辦，但他幾乎全天跟在陸堯身邊，負責輔助程凜工作的是amanda，但amanda從本質(zhì)上來講，算是程凜的助理，只有程凜不在的時候，amanda才會直接對接總裁。

    這兩個人是主要和陸堯正面打交道的。

    其余六個人各有自己負責的部分，分工極其細致和明確，確實和周芙說的差不多，整個公司在總裁辦幾乎沒有秘密，所有核心的業(yè)務(wù)，都會出現(xiàn)在這里，所以進來之前都會簽署相當嚴格的保密協(xié)議。

    晚上回了家沈林歡也沒見到陸堯，他這幾天都在外面住。

    周管家倒是每天都會給她匯報，“先生說今晚太晚了，住在千楓玉湖那邊的公寓，不回來了?！?/br>
    “先生說他出差俞城，后天才回津城?！?/br>
    “今晚有應(yīng)酬，先生在酒店睡。”

    ……

    沈林歡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偶爾會想不通，他在特意報備行程嗎？

    夫妻義務(wù)？

    那她要不要也報備？

    婚姻這個東西，在她的能力范疇之外，她對能力之外的東西，有一種本能的焦慮。而這個東西，又沒有系統(tǒng)的學習方法。

    偶爾也會想起他在這邊住的時候，明明那時候他也很少話，但存在感極強，無論在哪個角落窩著，她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他的存在。

    所以他不在，會覺得家里有一絲冷清。

    她擁著被子，被子上還有他的氣味，說不上是什么味道，有點兒冷的雪松的味道，大約是他熏衣服的香薰的味兒，或者香水的味道，她那天收拾他衣服，衣服上也是這個味道，很獨特的味覺記憶，以至于沈林歡有些心煩意亂。

    不確定陸堯到底什么想法，她態(tài)度表達的很明確，但他沒有給出相應(yīng)的回應(yīng)，到最后也沒有告訴她，他到底是想維持表面婚姻，還是什么。

    她就不確定自己要應(yīng)付的范圍。

    不過她細細斟酌了下，那九次拒絕的報復她也受了，兩個人也就兩清了。至于之后相處成什么樣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母親好幾次打來電話，叮囑她好好對陸堯。周芙偶爾也會擔心她委屈自己。但他們其實都不太了解沈林歡。對于沈林歡來說，她不會因為對父母安排聯(lián)姻的排斥而對陸堯不好，更不會因為父母的逼迫而去討好陸堯。她會因為曾經(jīng)多次拒絕陸堯而覺得愧疚，但并不覺得自己因此需要全方面忍讓。聯(lián)姻她答應(yīng)了，至于父母和大伯能借此謀得多少，和她沒有關(guān)系，她也沒有那么崇高的為家族利益犧牲一切的精神。

    她和陸堯的夫妻關(guān)系，只是夫妻關(guān)系。

    陸家那邊打電話，要他們周末回南街老宅吃飯。

    周管家說，“先生說他晚上六點半來接你?！?/br>
    沈林歡下午五點鐘下班，回家已經(jīng)五點二十了，她去換衣服，衣帽間琳瑯滿目，全是她的尺碼，分門別類放置著各種衣服鞋子和包包。

    她沒有什么興趣，大致掃了一眼，挑出最合適去見長輩的一套換上，化了淡妝。

    她在等陸堯的車的時候，又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照舊問她和陸堯怎么樣，她說挺好的，母親就很開心笑了，“那就好，夫妻兩個，磨合磨合就好了。等你們生個一兒半女，自然就親近了?！闭f著，便順勢叮囑了句，“孩子要早做準備，最好生個男孩兒，媽當然不是重男輕女，只是陸家的家庭，生個男孩最好?！?/br>
    沈林歡眉頭已經(jīng)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了，“媽，陸堯要帶我回南街老宅，先掛了。”

    “好好，你忙。”

    沈林歡在沙發(fā)上坐了好一會兒，搓了搓臉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后又補了個妝，陸堯才打電話給他，“出來！”

    兩個字，說完就掛，沈林歡看了會兒手機，起身往外走。

    車子就停在門廊下頭，她下了兩層臺階，司機下車替她打開了右側(cè)車后座的門，她躬身進去的時候，陸堯正倚在那里閉目養(yǎng)神。

    副駕駛上，程凜扭頭沖她打招呼，“夫人好?！?/br>
    沈林歡點點頭。

    然后默默算了一下，這是時隔六天，她第一次見陸堯。

    在家那幾天，他大多是家居服或者睡袍，甚至干脆就不穿。

    這會兒西裝革履精致到頭發(fā)絲袖扣褲邊的樣子，仿佛才是真的他，冷漠得有些薄情的下頜線，還有眼神。渾身上下確實流淌著年輕掌權(quán)人的氣質(zhì)。

    陸堯側(cè)首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的著裝異常不滿，“顏色太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