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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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年即去年,當(dāng)年六月,韓父遇襲身亡。 …… 韓菀久久說不出話。 萬萬沒想到,韓父藏著的那些連心腹妻兒都不能透露的秘密,竟會是這個。 可這些,是怎么到了她父親手里的? 這個牧伯,他也姓姜,是先天子的堂伯父,為天子近臣,忠心耿耿護(hù)兩代天子與那一朝勤王反挾君的申王周旋,連韓菀亦有所耳聞。 天子血詔玉璽交給他逃出不奇,可為何會落在韓父手里? 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 須知二十余代人下來,她家和如今天子血脈早已頗遠(yuǎn),是不親近也沒特殊聯(lián)系的,否則,當(dāng)初太子宜就該逃往王畿了。 韓菀心里亂糟糟的,還有一個竹筒,她趕緊開啟了蠟封,里面是一卷匆匆寫就的短信。 竟是韓父寫給韓菀的一封信。 “吾兒阿菀: 吾兒聰穎,若兒看見此信時,想必父已不在人世,兒自節(jié)哀。 此璽詔,乃舊年有人之托,兒不必理會。 日后密密藏之,汝只當(dāng)不知,切切不可示人。 吾有愧,聽之任之,竟未曾先護(hù)蔭妻兒。至如今,商號財資,唯當(dāng)身外之物。 楊大郎,君子也,可托付以終身,唯求庇蔭汝及母弟,余者,吾兒切莫不舍?!?/br> …… 很匆忙的一封信,連落款都沒有,墨跡因折疊沾到空白信帛處,字跡都有些糊了,明顯是沒晾干就匆匆裝封的。 韓菀怔怔看了幾遍,慢慢抬起頭,掠過床板上這些玉璽血詔及簡錄。 沉默半晌,她側(cè)頭問穆寒:“你知道些什么嗎?” 穆寒就在她身邊,韓菀看到的,他也全部看見了。 他迅速按捺震驚的情緒,回憶半晌:“我從未見主君與牧伯通過信,也未有聯(lián)系拜訪過。” 這兩人最多就在宴席見過禮,很萍水相逢只知道有這么一個人那種關(guān)系。 “只不過,三年多快四年前,主君因商事去了一趟梁京,那時候,正好是先天子駕崩前一月。” “當(dāng)時,城里沸沸揚揚的,申王不知身搜捕什么人,王畿內(nèi)外,甚至一度戒嚴(yán)。” 非常大的可能,申王搜的正是牧伯。天子血詔之事被發(fā)現(xiàn)了,申王立即搜捕攜帶玉璽潛逃的牧伯。 “這牧伯,后來也死了?!?/br> 犯下了一十七條大罪,被車裂而死,就在先天子駕崩的同一個月。 穆寒猜測,很可能是這個潛逃的關(guān)口,牧伯將璽詔托付給了韓伯齊。 雖不熟,但韓伯齊也是文王嫡脈。 韓菀姓姜,韓氏,名菀。 當(dāng)然,以上只是穆寒推測。 至于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此等絕密,怕韓父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 前后具體,中間還發(fā)生過什么,不得而知。 韓菀現(xiàn)在距離全部真相,就差了這薄薄的一層了。 她深呼吸,垂眸思索片刻,又問了穆寒幾句,半晌,她直起身,“我們出去,找羅平來!” 按照那張日期記錄,韓父尋找杞王多時,先確定對方身死,之后又還有郇王信王什么的,這些事情,他總不能自己親自做的。 穆寒回憶,他或許有執(zhí)行過這類任務(wù),但分辨不清,也沒什么特殊指向能作出肯定判斷。 他到底還太年輕。 韓菀立即想起另一個人,那就是羅平。 羅平世代韓氏親衛(wèi),忠心耿耿,他跟隨韓父數(shù)十年,若有什么絕密之事要辦,那就非羅平不可。 低頭看了眼手里的玉璽血詔,韓菀想了想,沒有帶走,將其全部放回暗格內(nèi),再跳下床。 穆寒與她十分默契,立即撕下衣裳下擺掃床上腳印,而后捧回一捧灰,仔細(xì)地吹,將床板吹回原樣。 帶回酈陽居,遠(yuǎn)沒有放在這里保險。弄好之后,韓菀趴在穆寒背上,二人立即離去。 一回來寢室,韓菀立即匆匆更衣,穆寒已火速去叫羅平。 羅平很快被叫來了。 事到如今,也不必隱瞞了,韓菀隱晦將事情說了一遍,羅平瞪大眼睛,登時驚呼一聲。 “主君,主君曾讓我悄悄去過石鄉(xiāng),確定一個叫孟慶的故友生死,后來我還隨著主君去祭奠過此人??!” 石鄉(xiāng),正是杞王身死地。 “還有,主君在去年和前年,曾多日與縉國黎云和陳國靜陵君等人私下會面,我當(dāng)時還以為,是稽候有異!” “后來,還有張允……” 韓菀道:“你別急,從一開始,細(xì)細(xì)說與我聽,但凡是你覺得有可能涉及的,都說?!?/br> “是!” 羅平坐下開始回憶,在他的講述下,韓菀終于大致拼湊全部真相。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還差個尾巴,很快就來哈寶寶們!(*^▽^*) 第69章 其實郇王的心思,韓伯齊知道得很早。 大約五年前,幾乎楊膺李翳剛開始動作不久,他就敏銳察覺了。 幾乎是馬上,韓伯齊就決定轉(zhuǎn)移離開。 郇王為的是什么,他一聽即明,一國之君,難以抗衡,郇國已非久留之地。 韓伯齊表面不動聲色,實際立即著手準(zhǔn)備。對方有所顧忌,不敢擺明車馬,用的是悄然無聲布網(wǎng)的策略,韓氏龐大,起碼得幾年時間。 有這幾年時間,足夠韓伯齊理清郇國產(chǎn)業(yè),并在中原關(guān)東其余幾國做好應(yīng)對準(zhǔn)備,等到了適當(dāng)時候,拋些誘餌,再送走妻兒,他旋即遁退,金蟬脫殼。 事涉韓氏及一家大小,韓伯齊慎重可想而知,計劃很完備,只要按部就班,韓家必能全身而退。 可最后為何會這樣呢? 世事變幻,往往誰也無法預(yù)測。 誰曾想中間發(fā)生了一個意外,直接導(dǎo)致韓伯齊決定中止并改變了原先的計劃。 他確實遇上了遁逃的牧伯,并從對方手里接過玉璽及血詔。 …… 梁煬王末年,天子寵愛姝姬,廢黜申后及太子召。申后太子召逃離王宮,煬王依舊不依不饒,欲殺死已逃到申國的太子召。 太子外祖申侯聯(lián)合縉魯?shù)戎T侯,興兵大舉攻入梁都,最后成功殺死昏君,擁太子召登位。 強盛大梁自此腰斬,新天子在諸王侯的護(hù)送下,東遷新梁都。 可這樣的登位的天子,實力大降,才有了之后的諸侯國坐大,后來甚至僭越稱王。 再說當(dāng)時,申國有大功,可惜天子外祖在大戰(zhàn)中死去,其子友繼承祖業(yè),被加公爵,多代丞相,權(quán)力越來越大。 至如今,這一代申王野心蓬勃,王權(quán)已式微。時諸王侯已逐漸脫離中央掌控,交戰(zhàn)頻頻,亂世伊始。 而申王好戰(zhàn),勇武,連伐三戰(zhàn),縉昭緒三國大敗遭遇鯨吞,威懾天下,震得諸王侯不敢動彈,亂世這才按下了暫停鍵。 不過冰封湖面,暗涌巨大。 而中央,三戰(zhàn)過后,申王已徹底掌控梁京朝堂了。 天子郁病而亡,少主即位漸長成,只申王咄咄逼人,雙方發(fā)生了不少摩擦,在天子再一次奪權(quán)失敗之后,申王生了替換之心,他欲殺死這個不聽話的天子,另扶傀儡就位。 天子知自己命在旦夕,也很明白再這樣下去,神器必被竊。他當(dāng)機立斷,被殺前夕以血書詔,連同天子玉璽一起,交于心腹牧伯送出,令其找到被流放的杞王,讓杞王持玉璽奔鄭國王叔閔,登基起兵伐申。 但這事很快就被申王察覺了,申王立即囚禁天子,急追玉璽。 風(fēng)聲鶴唳,全京戒嚴(yán),牧伯幾度差點被搜出,死士心腹死戰(zhàn)將要殆盡,血跡斑斑,強弩之末。 他在心腹死士的護(hù)衛(wèi)下再度勉強擺脫追兵,倉皇逃進(jìn)一處別院。這別院在戒嚴(yán)前正行宴,滯留的人很多,他在這里遇上了韓伯齊。 命心腹將韓伯齊引出,屏退隨侍,他雙膝著地血淚斑斑,“我等忝為姜氏子孫!如今,璽詔唯盡托賢弟之手矣??!” 天羅地網(wǎng),逃無可逃,在這等情況之下,牧伯只能賭一賭!將玉璽血詔托付于姜氏嫡脈的郇國東陽君。 匆匆話罷,他旋即離開,以身犧牲,竭盡所能繞了很多地方,為韓伯齊做遮掩,在翌日傍晚終于落于申王之手,車裂而死。 他賭贏了。 東陽君,姜姓,韓氏,名伯齊,乃功蓋千古開國文王的少子嫡脈。 韓王乃文王少子,武王同胞兄弟,隨父兄征戰(zhàn)四野,戰(zhàn)功赫赫,后受封韓地,為第一代韓王。 身上流淌著文王血脈的韓伯齊,并未猶豫多久,毅然將此事抓在手中,并全力以赴。 可惜的是,杞王流放燕北已死,而王叔閔亦隨即被申王重創(chuàng)滅國并殺死。 一下子就落了空。 其時天子早崩,傀儡上位。 牧伯深知燕北艱苦,心里也怕杞王身死鄭國彌難,囑托韓伯齊若有萬一,就將二者另托賢主國君罷。 很悲哀,不管是韓伯齊,還是牧伯,都很清晰地知道,如今的大梁只怕氣數(shù)將盡了。申王一死,現(xiàn)存諸侯國之間很快就會展開混戰(zhàn),勝者,將得天下。 韓伯齊當(dāng)然希望此二物托于姜姓諸侯王手中,可文王血脈時至今日,已七零八落,有文王血脈且僅剩的諸侯國君,要么國小孱弱,要么平庸無能,實不足為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