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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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大約三月,韓父遇匪去世。 龐六又驚又駭,但也心知內(nèi)里必有關竅,他生怕打亂了什么,更閉口如蚌,按足當初得的命令行事。 一直到了近段時間。 韓氏和襄平侯府矛盾掀到明面上,暗潮洶涌,他被楊于淳放了回去后,心里一直惴惴猶豫。 之后又生波瀾,他雖不知具體,但府中外松內(nèi)繃的氣氛還是能清晰感覺到。他預感不好,生怕韓菀不知舊事要吃大虧,當下顧不上其他,把心一橫決定違了主君命令,匆匆求見面稟此事。 “你做得很對?!?/br> 龐六知曉的不多,卻恰恰好解了韓菀最疑惑的地方。 室內(nèi)靜謐半晌,龐六說完,心里松了一口氣,見主子面色凝重,也不再留,當下告退。 韓菀點頭,并把羅平叫進來,龐六忠心耿耿,命好生安排到合適位置。 羅平應了一聲,帶著龐六下去了。 人都走了,室內(nèi)靜謐下來。 默了半晌,韓菀抬頭看穆寒:“果然,阿爹并非一無所知。” 他甚至察覺得很早,去世三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經(jīng)察覺了。 可為什么? 為什么他不曾應對,甚至任由對方滲透韓氏,而卻佯作不知? …… 解開一個疑惑,隨之而來更大的不解。 沒等她想明白,韓菀先迎來了一個意外的訪客。 韓菀現(xiàn)如今在總號。 為防被對方知曉她已洞悉所有,而不再顧忌加劇行動,韓菀等人并不敢露出異常。昨日只當孫氏突病眾管事前來探望,今兒一早,不管是韓菀還是陳孟允等人,統(tǒng)統(tǒng)都照?;乜偺栟k公理事。 龐六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午膳人稀的時候,忽她留在總號之外的親衛(wèi)進來稟,說有一位自稱是主君故交的人來拜訪主子? “父親故交?” 這一行僅四五個人,很低調(diào),但對方卻避開總號護衛(wèi),很精準找到韓菀的親衛(wèi)傳話,親衛(wèi)略略忖度,還是決定入內(nèi)通稟。 韓菀詫異,但她想了想,還是站起身,“穆寒,你去把人請到偏廳?!?/br> 她看了穆寒一眼,穆寒心領神會,起身出去了。 韓菀出了廡廊,昨夜后半夜下了一點雨,氣溫一下子就降下去了,拂面的風很冷,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沉思已久有些疲憊的頭腦瞬間清醒了許多。 她舉步,設在西廂側(cè)的偏廳行去。 不多時,穆寒就帶著人回來了,他微微沖韓菀點點頭。 這一共四個人,一主三仆,頭戴斗笠身著普通的半舊棉細棉短褐,一身尋常人出身很不起眼的打扮,其中一個仆衛(wèi)還用帕子掩住嘴在輕咳,進了廳后,他不曾放下手,反而把巾帕系在臉上。 好吧。 韓菀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果然,她站起:“這位……是我父親舊友?不知今日前來,是有何事?” 那主人打扮著往后退了一步,那巾帕蒙臉者緩步上前,他摘下斗笠。 是個四旬多五旬的男人,兩鬢微有斑白,額頭見橫紋,皮膚白皙顯然出身良好,一雙有些風霜年紀的眼眸炯炯有神。 “是我?!?/br> 他點了點頭,男聲沉穩(wěn):“老夫與你父親舊年有些交情。” 韓菀請人坐下,內(nèi)外都沒有仆婢,全是她的親衛(wèi),她留下穆寒阿亞,將其余人揮退,命守好門戶。 她不著痕跡打量這個人,對方?jīng)]有告訴她姓名,也不說身份出身,但觀他行走坐姿,更像一個官員,也常年能做主那種。 這中年男人沒有說太多,但就一句話,卻透露了他很清楚韓菀如今處境。 “我欽佩韓氏仁義,也極欽佩你父親為人,當初,差一點,若不是,或許……”或許他們可以成為同僚。 但最后半句,他卻沒有再說下去,長長吐了一口氣,他百般遮掩過來一趟,是為了給故人之后提點一條生路的。 他沒有多說,只含蓄提示:“郇都兇險,已非楊于淳可維護,放棄一切,攜你母弟離開郇國,方可脫此險境!” 韓菀驀抬眼:“這位伯父,你……” 只對方話罷,不再多說,也不答韓菀疑問,一擺手,只囑她切記,旋即離去。 韓菀追出廡廊下,對方已匆匆往外去了。 “主子?” 羅承見狀,立即尾隨去了,但很快他折返,對方早有準備,鬧市中兩三下就不見了人。 這人又是誰? 韓菀皺眉。 但在他身上,她并沒感覺到惡意,對方所言,反很切合她的處境。 她折返廳內(nèi),身邊就剩羅承阿亞幾個,韓菀這才看穆寒。 穆寒點頭,此人確實是主君舊友。 他附耳低聲說:“此乃郇太史,張允?!?/br> 太史,是個中等偏上一些的官員,對方也認得穆寒,但對方蒙臉顯然防的不是穆寒。 這張允確實和韓父相識多年,早年君子之交,在韓父去世年兩年因一樁事熟悉起來,交往也頻繁一些。 尤其韓父去世前一年,屢屢有見面。 不過,韓父與張允見面多是避人,連親衛(wèi)都不怎么帶,就帶羅平穆寒幾個心腹,所以這事連羅承阿亞都不知道。 “竟是這樣?” 這么說來,張允告誡倒可以說是一個善意的告誡。 他應是不知韓菀已知悉郇王,特地過來勸誡的。 可舍棄? 離開郇國? 這不明就里的,根本就不可能。 韓菀眉心緊蹙,又出來一個張允,父親去世前曾交往頻繁的故友。 現(xiàn)基本已能確定,父親那邊還隱藏著許多東西。 可倉促之間,毫無頭緒,她根本無從了解。 不要急。 韓菀深呼吸幾口氣,她端起茶盞慢慢喝一盞茶,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嘗試易地而處,試著用父親的思維去慢慢揣想。 他一旦出事,孀母孤女弱子,必然是無法應對如狼似虎的郇王楊膺李翳等的。 可這等情況下,他還是撐著一口氣不肯咽,叮囑她攜母親前往郇都投奔襄平侯府。 在此之前,他已銷毀訊報等物,并命龐六等人守口如瓶,只當全無此事。 嘖,想不通啊! 思來想去,又和穆寒討論了很久,依舊無法串聯(lián)起來。 韓菀揉了揉眉心。 她換個思路。 李翳謀命,父親有察覺危險嗎? 假設有,在生命很可能遭遇危險的之際,那他那些連心腹妻兒都不能透露的秘密,會怎么去安排? 銷毀? 應該不會,他未必一定會死。 那么……他會藏起來。 藏在非常隱蔽,無人能猜到的地方。 …… 韓菀開始思索父親可能藏物的地方。 想了很久,一一思索父親起居以及他出事前后。 當時,他在外,且已許久未曾回家,多半不是在家中,那么他身邊,有什么隱蔽穩(wěn)妥無人能猜到的地方嗎? 韓菀忽想起一事。 她霍地站起。 “主子?” 穆寒也跟著站了起身。 她有個猜測:“穆寒,今夜我們?nèi)€地方。” 入暮回府。 當夜,穆寒把整個府的守衛(wèi)都查崗一遍,尤其酈陽居附近,不著痕跡,確保無任何眼線紕漏。 亥時,酈陽居正房熄了燈。 夜深人靜。 韓菀卻無聲翻身坐起,她披上一件黑斗篷,穆寒俯身,她伏在他的背上。 他背起她,腳尖一點,從窗牖躍了出去。 并沒有去很遠,兩人去了位于府邸前院與后院交界的庫房。 正確來說,這是一個主庫群,大大小小的庫房,存放的都是貴重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