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澹臺燼推門進來,他換下之前農(nóng)家的衣服,穿一件黑色云紋的衣袍,整個人看起來貴不可言。 他坐在案前。 侍女們在旁邊給他溫酒,蘇蘇看過去,這些侍女發(fā)飾和衣裳都十分特別,大概率是夷月族的女子。 沒一會兒,房間里傳來陣陣酒的暖香。 這會兒還未開春,寒意料峭。 澹臺燼撐著下巴,漫不經(jīng)心飲酒,對籠子里的蘇蘇視而不見。 他心情很放松,蘇蘇猜,這個宅院是夷月族的地盤。 一旁伺候的,還有個長了兩撇小胡子、賊眉鼠眼的男人,男人諂媚說:“殿下,可要傳歌舞?” 這人叫羊暨,是夷月族的在邊境的領事。他舌燦蓮花,最擅長交際和阿諛討好,也擅長做生意。 大周風氣奢靡,喜絲竹,好樂律。羊暨先前沒有接觸過澹臺燼,對他的背景不甚清楚,如今知道他是新主子,便把澹臺燼當作最尊貴的大周皇子對待,因此早早準備好助興歌舞。 澹臺燼神色古怪,卻也沒拒絕:“傳?!?/br> 蘇蘇心想,裝得挺像那么回事的,不知道還真以為他是在周國長大的皇子。 過了一會兒,婀娜的女子們魚貫而入。 明明是冬日,舞姬穿得卻極為單薄。薄如蟬翼的白色紗衣,長長的水袖,腰肢若隱若現(xiàn),美麗極了。 女子們朝著案前的澹臺燼行禮,樂師奏樂,她們翩翩起舞。 蘇蘇蹲在角落,看了一會兒,她還受著傷,心口隱隱作痛。這樣的場面,不適合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她無力靠著籠子,昏昏欲睡。 羊暨跟著樂曲打節(jié)拍,看著舞姬們,一副陶醉之色。 澹臺燼撐著下巴,眼睛從舞姬們身上移開。透過舞姬們白色的衣裙,他在看籠子里的少女。 白紗之后,蘇蘇抱住膝蓋,闔上眼睛。 明明都這種地步了,可她臉上依舊沒有屈辱之色,不求饒,也不害怕,甚至依舊不把他放在眼里。 澹臺燼飲下杯中酒,有幾分煩悶。 羊暨并未覺察澹臺燼的異樣,偶爾還興致勃勃給澹臺燼講幾點夷月族的風俗。這些澹臺燼聽得頗入神,畢竟日后可能有用。 * 第二日,蘇蘇發(fā)起了燒。 最先是一個夷月族侍女發(fā)現(xiàn)的,她如常去給籠中少女送吃的,卻發(fā)現(xiàn)她身體狀況不太好。 侍女連忙去告知澹臺燼。 彼時澹臺燼和羊暨在院子中用膳。 羊暨聞言,嘿嘿笑道:“殿下,小人一直沒問,那姑娘是哪家女子?” 羊暨心想,他完全摸不準蘇蘇的身份。 關在籠子里,臟兮兮的,又一副沒精神的模樣,看上去殿下十分討厭她。 他讓她吃飯,卻不讓她療傷。 說討厭吧,哪有把討厭的人放在身邊關著的道理?難不成看她日日受苦,心中才舒坦。 澹臺燼沒理羊暨,問侍女說:“病了?” 侍女說:“是?!?/br> 羊暨道:“殿下,要請巫醫(yī)來看看嗎?” 澹臺燼冷淡說:“不必,她并非什么貴客?!?/br> 羊暨腦子轉(zhuǎn)得快,說:“這女子可是之前做了什么讓殿下不快的事,開罪了殿下?” 澹臺燼說:“差不多?!?/br> 今日依舊叫了歌舞,邊境氣候轉(zhuǎn)暖,院子里竟開出三兩朵花兒。澹臺燼一言不發(fā)喝著酒,視線落在舞姬們身上,突然說:“去問她,愿不愿意過來給我跳舞助興,跳得好,給她治病。” 他雖然沒說這個“她”指的誰,但大家心中明了。 羊暨忖度,這又是個什么意思? 他這個萬事通,一時也猜不到澹臺殿下的心思。 沒一會兒,侍女回稟說:“那位姑娘同意了,只不過……” “什么?” “那位姑娘需要換一身衣裳?!?/br> 澹臺燼彎了彎唇,他把鑰匙扔給婢女,說:“找人看住她,不許跑了,她要是跑了,便用你們點天燈?!?/br> 他說“點天燈”三個字時,語調(diào)十分溫柔,婢女身子一顫,領命離開。 * 蘇蘇洗澡換好衣服,臉頰潮紅,她看向鏡子中的自己,一副病得不輕的模樣。 她揉揉臉,讓自己狀態(tài)清醒一些。腦子里混混沌沌,她本體不會生病,葉夕霧的身體也不錯,這還是她難得生病的時候。 大夏貴族女子,詩詞歌賦,音律舞蹈,樣樣都有涉獵。但葉夕霧會跳舞,蘇蘇卻不會,那點兒記憶,根本不頂用。 她穿好夷月族舞姬的衣裳,心中隱約能猜到幾分澹臺燼的心思。 他在歸還之前原主和自己給的折辱。舞姬身份低賤,澹臺燼要她給他跳舞,想看她低頭,和葉儲風一樣,向他臣服。 他想看她討好他。 澹臺燼先前的地位極度卑微,不管在冷宮,還是在葉府,都沒人給他好臉色看。一旦翻身,他用這種方式,才能紓解心中郁氣。 非要解釋這種心態(tài)的話,蘇蘇覺得,大抵是扭曲到變態(tài)了。 畢竟澹臺燼骨子里專橫,暴虐,猜疑謹慎。以別人的痛苦為快樂,別人不痛苦,他就制造幾分痛苦。 蘇蘇系上腰帶,把傳送黃符塞進胸部,心里松了口氣。 不會有人檢查這個地方。 她笑眼彎彎,走之前,就成全一下那個可恨又卑懦的少年吧。 胡亂給他跳一下,在他心情最好的時候,她要他眼睜睜看著自己逃跑,不知道他會不會被氣得吐血。 第33章 逃離 出門前, 蘇蘇想了想,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把黃符拿了出來, 她盯著黃符看了一會兒,小變態(tài)脾氣怪,還多疑,她不能輕敵。 傳送符是她的底牌,一定要保護好。 蘇蘇在里面磨蹭良久,走出去被人攔住。 侍女冷冰冰說:“姑娘留步,請讓我等先行檢查?!?/br> 她并沒有征求蘇蘇同意的意思,蘇蘇格擋住她的手腕:“澹臺燼讓你檢查的?” 侍女面無表情道:“殿下說姑娘詭計多端, 磨平了爪牙再送過去。” 她檢查得很仔細,從蘇蘇腰間搜出一包藥粉。 侍女嗅了嗅,詫異地看一眼蘇蘇,說道:“我族的迷香?!?/br> 蘇蘇沖她尷尬一笑。 侍女的手再往下, 零零碎碎搜羅出一些小玩意, 最后連蘇蘇的頭發(fā)都不放過, 取下蘇蘇頭上的簪子,說:“這些都是利器, 姑娘跳舞, 綁絲帶就夠了?!?/br> 說著, 她招了招手, 另一個侍女給蘇蘇發(fā)上簡單綁了條白色絲帶。 看到蘇蘇手中勾玉化作的手鐲時, 婢女要取下鐲子。 可勾玉化形, 剛好貼合蘇蘇手腕。 蘇蘇說:“這個是小時候帶上去的, 取不下來, 你總不能讓我砍掉手吧, 沒有手怎么跳舞?!?/br> 侍女試了一會兒, 發(fā)現(xiàn)確實如蘇蘇所說,又見鐲子光滑,應該沒有任何機關,只好放棄。 蘇蘇捂著自己被弄疼的手腕,忍不住說:“你們殿下那么怕死,就不該把我放出來!” 侍女不為所動,說:“你隨我去前院?!?/br> 蘇蘇拎著自己的白色水袖,跟上她。 趁侍女沒注意,蘇蘇在侍女腰側凌空一抓,一張符紙悄無聲息滑進蘇蘇袖中。 蘇蘇唇角一彎,藏好符紙。 以前父親游歷天下,見過人間的戲法。 山中歲月無聊,他便拿這些新奇的東西哄蘇蘇。 蘇蘇看得津津有味,凡人聰明,沒有靈力,卻有一顆智慧的腦袋。 侍女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蘇蘇故意格擋那一下,把東西藏到了她身上。 快到庭院前,侍女問蘇蘇:“你要什么樣的樂曲?” 蘇蘇不在意地說:“隨意。” 侍女皺眉,心道這人真狂妄,難道任何調(diào)子,她都能跟上節(jié)拍嗎? 來到一個庭院前,侍女說:“殿下,人帶來了。” * 羊暨給澹臺燼倒酒。 他是個圓滑的人,看出澹臺燼喜歡聽他講夷月的蠱毒,便挑著這些說給澹臺燼聽。 羊暨清楚,澹臺燼在邊境待不了多久,部署好就會動身回周國。 外面已經(jīng)開始打仗,澹臺燼野心勃勃,勢必要爭這天下。 羊暨討好他有好處,若澹臺燼勝了,他便是皇帝的親信,若敗了,夷月族也可以藏起來,另謀出路。 夷月族本就慣會隱藏,多少年來,朝代更迭,山川變幻,只有夷月族頑強地延續(x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