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塵埃定(7)
這場壽宴一直從中午持續(xù)到太陽沒入黑暗,彎月露出了光芒都未曾停止,從室外又進(jìn)入了九霄閣的室內(nèi),觥籌交錯,高談闊論之聲不止。 在眾人皆于九霄閣一層你來我往的敬酒之時,兩個女人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九霄閣的二層之上。 相比于一層招待賓客的布局,九霄閣的二層則是專門用來賞夜景的,開放式的亭閣,四周圍著鏤空的閣欄,可以看到遠(yuǎn)處御花園的風(fēng)景。 此時,女子兩人手中都拿著一壺酒,斜身倚在閣欄之上,一人火紅嫵媚,一人墨紫冷清,倒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 “真快啊,就這樣結(jié)束了?!?/br> 木婉竹望著不遠(yuǎn)處有深不見底的湖色,小臉因為喝酒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在女子面前沒有任何的防備,釋放了自然天性,毫無攻擊力,活像一只軟綿綿卻渾身高貴的貓。 “是很快。” 封以雪照舊的清冷,語氣同樣有些冷淡,因為酒勁上身,感覺渾身有些燥熱,順手扯開了一些領(lǐng)口,略顯得有些凌亂,卻是十分禁欲霸氣。 “呵,瞧你這副模樣,時間久了,真拿自己當(dāng)男人了不成?” 看著封以雪的動作,女子嗤笑一聲。 聞言,封以雪低頭看向了自己暴露在外面白皙的皮膚,鎖骨若隱若現(xiàn),確實有些勾人,不由得也笑出了聲,卻沒有任何遮掩的動作。 “在這東炎,大概不會有人對我這樣的一個女子感興趣吧,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哦?旁人對你有沒有興趣我不知道,但是你對別人有沒有心思,我可看得清清楚楚?!?/br> “嗯?” 封以雪看著面露狡黠笑容的女子,有些不明白女子的意思。 而女子沒有回應(yīng),只是偏過頭看向了外面的一個人影,順著女子的目光,封以雪看到了在九霄閣外正在與宋閣老交談的一個白色身影。 即使這幽幽夜色也阻擋不了男子身上那股子儒雅隨風(fēng)的氣質(zhì),風(fēng)度翩翩地站在那里,自成一道風(fēng)景。 “梓冉好幾次和我提起,你似乎常常心情不佳,每次他去找你的時候,你都是一副十分冷漠不耐煩的表情,不似從前那般總會對他展開笑顏?!?/br> “一開始呢,我也以為,許是東炎的政務(wù)過多,而且夾雜著你的感情在里面,對你造成了許多困擾?!?/br> 木婉竹看著底下那抹白色的身影,將胳膊放在閣欄上,頭輕輕枕了上去,若不是她嘴里傳來幽幽深長的聲音,只怕會讓以為女子已然睡著了。 “后來,我便對你多留了幾分心思,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了意想不到的事情?!?/br> 順著,女子一雙琥珀琉璃眸緩緩睜開,帶著淺淺的笑意看向了微微出神的封以雪。 而女子只是頗為無奈地一笑,搖了搖頭,沒有半分被人發(fā)現(xiàn)的窘迫,直起身子,將只手架在閣欄之上,毫不避諱的看著樓下的顧梓冉。 眼神中帶著木婉竹從未見過的神情眷戀,像是女子鐘情于一個男子那般,天地之大,唯有他一人入眼。 “我也不知我是從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或許是三年前見他的第一眼,又或許是更久以前...” “嗯?更久以前?” 木婉竹微微皺眉,有些不解,在她的印象中,封以雪第一次見到顧梓冉應(yīng)當(dāng)就是三年以前,他們一同認(rèn)識的時候。 “是啊,更久以前...”說著,女子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那應(yīng)當(dāng)是封以雪的二哥剛剛?cè)ナ啦痪煤蟮囊欢稳兆?,她整日沉淪,逃出了宮中,飄蕩在炎都的街街角角,像是一縷亡魂,已然喪失了這天地間的所有色彩,只剩黑白。 那時,她遇到了一個同類,那便是被顧家人欺負(fù)得整日抬不起頭的顧梓冉,那個時候,封以雪并不知道他是誰。 她只知道,在她每日縮在炎都城的某個角落里,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沒有任何人可以注意到她的存在,這讓她感覺無比安全卻又無比失落。 這時,一個瘦弱矮小的身影找到了她,什么都沒有做,僅僅是陪著她一起縮在陰暗潮濕的角落中,仿佛在躲避著什么。 但因為有彼此的陪伴,他們經(jīng)歷著世間所有的悲痛,但唯獨(dú)沒有孤獨(dú)這一項,算是彼此相依為命,即使,并不知他是誰。 奇怪的是,如此安然度過了那段時間之后,封以雪重新活了過來,很奇妙,陪伴是這世間最為奇妙的東西,無需任何言語動作,只是在她需要的時候,你在,那么她便有了足夠面對一切的勇氣。 “你知道嗎?” 封以雪輕飄飄地講完了自己的那段陳年往事,像是在說著一段與自己無關(guān)的故事,說著說著,沒由來的問了這么一句。 “嗯?” “其實,若是當(dāng)年我能再早一步,當(dāng)初他就不會被你帶走。” 女子說這句話時,縱使還是那般清冷的語氣,木婉竹仍是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遺憾,而女子的這句話,讓木婉竹猛得抬起了頭。 “你是說?” “沒錯,當(dāng)初他倒在雨地里時,我原本是要救他的,可是我一個人怎么都拉不動,等我回去找人,再回去時,他已經(jīng)不見了?!?/br> “可是,當(dāng)初我在炎都逗留了許久,就是為了等他的家人?!?/br> “我還未來得及去尋找他時,便被父王的一道旨意派了出去,美曰其名,讓我去散散心。” 如此一來,他們兩人就這樣生生地錯過了,意外的相遇,又意外的分離,好似他們之間的結(jié)局。 “所以,三年前,你又是怎么認(rèn)出他的呢?” 當(dāng)年的顧梓冉已經(jīng)八歲卻瘦小的像是一個不足五歲的孩童,在木婉竹發(fā)現(xiàn)他時,早已經(jīng)奄奄一息。 而如今的顧梓冉,身上找不到半點(diǎn)他當(dāng)年的影子,沒有任何對于世道不公的怨恨,有的只是溫潤儒雅,與當(dāng)初判若兩人。 “胎記,他的右耳脖頸后有一處別樣的胎記,月牙形?!?/br> 那是當(dāng)時在幽暗的角落中,年幼的封以雪唯一能看得清楚的東西,這一處胎記,她一記就是記了這么多年,從未停止過尋找他。